那天晚上，我跟著涼平回到北海道，下飛機抵達空港之後，姊姊開車過來接我。
「小涼，你也陪小龍一起回來北海道囉！好久不見，歡迎回來啊！」姊姊透過後照鏡望著跟我一起坐在後座的涼平，開心地笑說著。
姊姊跟我一樣很早就認識涼平了，而她始終對總是溫柔照顧著我的涼平印象良好，就像對我一樣，姊姊把涼平看做是另一個弟弟。
「呵呵，謝謝愛美姊！其實我也好久沒有回北海道了，所以這次就陪著小龍一起回來。」一如以往的舒服笑靨，涼平和和地開口回應著，眼光望向了我。
我只是沉默地笑了笑。
「小龍今天好安靜喔…平常這個時候你是最吵的那個吧！」姊姊很細心地留意到我不同於以往的沉默，「是太累了嗎？」
「嗯…不知道是不是從台灣回日本後馬上拍廣告，好像有點小感冒…」我隨便搪塞了一個理由。
「嗯，小龍最近都這樣呢…明天趁著這次連假要好好休息喔！」涼平溫柔的說著，一邊揉揉我的髮，「還有一段距離，你要不要先靠在我肩上睡一下？等下到家我再叫你起來吧…」
似曾相識的溫暖動作，似曾相識的體貼話語…然而身旁的人並不相同。
我沒有說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怕一開口，淚水就會忍不住落下。
「乖，小龍其實很累了吧…」涼平輕輕用左手將我的頭靠放在他的右肩上，「什麼都不要再想了，先睡一下吧…」
輕輕地閉上眼睛，感覺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夜路上。不同於先前熟悉的氣息，我能感覺到另外一種溫暖貼心地陪伴在我的身旁…
就像放在座椅上始終握住我，那抹掌心中的熱度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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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北海道的日子過得好快，可能是因為每天都很悠閒的關係，原本住得就跟我家距離不算遠的涼平，常常在中午醒來過後就會接到他的電話。
「小龍起床了嗎？外面在下雨耶，好無聊喔…我去你家找你打電動好不好？」
「嘿，小龍！今天天氣很好，要不要去釣魚？你很久沒釣魚了吧！」
「小龍，今天百貨公司在打折耶！陪我去買球鞋好不好？我想買新球鞋啦~~」
「小龍午安！等一下要不要去看電影，之前你不是一直說很想看電影嗎？」
「小龍…」

幾乎天天都能準時接到涼平的電話，而且每天總是有不同的理由來約我出去，要不然就到我家來找我一起待在房間中看DVD、看漫畫或者打電動。
一直覺得涼平很細心又很厲害，他彷彿能夠知道我在想什麼一樣，如果真的很想一個人靜一靜他就會在聊過之後掛上電話；但是如果只是故意逞強地迴避掉他的邀約，他似乎能夠馬上查覺一般，用其他我無法拒絕的方式說服我。
認識太久了，或許這就是默契，涼平知道用什麼方式能夠讓我同意。
而大多時候我也都接受了他的約會。因為他是一個很貼心的對象，即使在身邊也像空氣一樣自在，知道該在什麼時候開口逗我開心跟我說話，如果不想說話他就靜靜地陪在一旁。
畢竟在這樣的時候，有一個人陪在身邊總是好的…尤其是涼平，他一直讓我可以輕鬆地向他要一些被寵被疼的感覺。
然而北國秋末白日時的淡淡陽光，和夜裡吹拂而過的冷風，卻還是讓我覺得有種揮之不去的透明寂寞，一層又一層地包圍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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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平，你要帶我去哪裡啊？」坐在腳踏車後面，一如前幾天一樣，我抱著他的腰問著。
「不告訴你~~~」涼平給了我這樣一個答案，很孩子氣的語調。
「欸！怎麼這樣啦…」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略略放晴的天氣，還是因為涼平故意裝可愛的關係，我感覺自己心情瞬間也跟著好了起來，忍不住笑著回答他，「告訴我啦，到底要去哪裡啊！」
「呵呵呵，快到了，等下就知道了嘛！」紅燈的時候，涼平緩緩地滑行著停了下來，就跟他的個性一樣，涼平不會騎快車，坐起來就是平平穩穩的安心感覺。
「嘖…跟你說過今天雖然好天氣但是氣溫會下降，怎麼小龍你就是穿這麼少啊？你要是真的感冒了我可是會被愛美姊罵耶…」轉過了頭伸手解下了自己的圍巾環在我脖子上，「竟然還穿低領毛衣呢！脖子保暖是最重要的…」
當我正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燈號即將轉換，涼平將視線轉回前方，下一刻便握住放在他腰上的我的手，輕輕地放進口袋裡，「這樣比較溫暖了吧！」

在記憶裡仍殘留些許印象的街道上，燈號變換後腳踏車再度在路上前行了起來。
想要說的話已經忘了。脖子上傳來男孩原本留下的溫度，放在口袋裡的手真的很溫暖。
我望著天空，微微彎起嘴角笑了…連假結束的倒數第三天，這是我回來之後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咦？這不是以前我們練舞的地方嗎？」走上一座沒有什麼特別印象的樓房，來到三樓等到涼平打開了門，我忍不住地驚呼著。
「呵呵，是啊…」又是那恬和舒服的笑聲，「以前我們下了課常來這邊練習啊…森山，還記得嗎？」
「啊啊啊！我記得啊！」童年時曾經共有的回憶如同潮水般一一湧了上來，記憶中他是一個高高的男生，那時上完舞蹈課後他總是邀我跟涼平還有一些朋友到他家一起練舞，一開始總是很認真地跳著，結果跳沒多久就說他累了…
「結果呢？他現在怎麼樣了？」我看著涼平，興奮地問著他。
「前幾天收到他的妹兒，他不久前才去了英國留學，我說我跟你剛好回來北海道，想回來這裡看看，他二話不說就請他哥把鑰匙借給我了。」涼平粲粲地笑著。
儘管外觀改變了，但內裡那些曾經有過的共同時光，卻還是在這裡永恆地被保留下來，長存在我們心中。

「好久沒跳舞了？要不要活動一下！」忽然間，涼平往後面退了兩步，眼神充滿挑戰性地看著我，隨即舞動了起來。
漂亮從容的動作，配上他臉上那抹自信的微笑…一直都覺得涼平很帥氣，特別是在這樣的時候。
「好啊！誰怕誰，我可是沒輸過你喔！」我不服氣地笑了起來接下他的挑戰，即使沒有音樂，血液裡也有屬於自己的節拍！
作為開場熱身的簡單動作逐漸變得複雜華麗，我們彷彿回到了好久好久以前的自己，那個只想要把舞跳得更好，滿心期待著未來，單純而快樂的自己！

跳著跳著，涼平巧妙地調整著舞步，隨性自在地靠近了我，他配合著我的動作，卻用更高超的技巧跟氣勢慢慢壓過我！
不想認輸，身體幾乎已經變成自然反應地帶出下一個動作時──
涼平忽然捉住我的右手將我往前一拉，沒料到他會有此動作，我重心不穩地隨著他的力道方向往他身前靠了過去…
下一瞬間他已吻上了我！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眼中只能望見他緊閉的長長眼睫…
在涼平左手環著我的動作下，我並沒有閃避或躲開，耳朵裡只能聽見自己急劇的心跳聲，嘴唇上是一種很柔軟的感覺…
就像溫暖的雲朵一樣，真的很溫暖。
輕輕地，我閉上了眼睛。

「小龍…對不起…」現在的我們併躺在地板上，望著一片白色的天花板。
隔著大概一隻手臂的距離，正當我想要開口打破這樣的沉默時，涼平搶先了一步。
我轉頭過去望著他，正在想著該說什麼時，只看見他的側顏一滴眼淚靜靜地落了下來。
「其實我很早就喜歡上你了，但是卻不敢跟你說…等到來到東京你遇見小慶後，我知道自己只能將這種心情藏得更深，因為我知道你喜歡的不是我…
「如果你很幸福，那我大概也會一直這樣陪在你身邊走下去，畢竟只要能看見你開心快樂，我也算滿足了…
「但是我知道的，你很難過，你明白小慶真正的感覺，卻又假裝一切若無其事地等待著，等待著有天是否他能夠回應你的感情…
「現在你跟小慶分手了，我知道你也還忘不掉他…那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在你決定放棄時第一個告訴我？然後這段時間，請讓我繼續陪在你身邊…」
轉過頭來，溫柔的眼瞳倒映著淚光，直直地微笑望著我，「小龍，對不起，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以前就很喜歡很喜歡你了…」
緩緩伸過來的右手有些畏怯地抓住我的手，雖然畏怯卻從來不曾退縮，就像身旁的男孩一直以來的堅定與勇敢一樣。
我沒有說話，沒有點頭或搖頭的任何回答──
只是牽住他的手，稍微用力地回握著…那是一種除了用溫暖來形容之外，無法訴說的溫暖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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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結束跟涼平一起回到東京之後，我私底下又再一次獨自地找平社長談過。
「社長…真的很抱歉，請再給我一段時間考慮。」我深深地下頭致歉。
「不急，在你還沒有整理好自己心情前沒有人會逼你，」一如先前社長慈愛地摸摸我的頭，「如果真的覺得壓力很大的話要記得告訴高木，我會請他注意不要讓你們太累。」
「真的非常感謝社長關心。」
退出社長辦公室，但我的心情，仍舊不算平靜。

之後的日子就跟以往差不多，唱歌練舞上節目做採訪，然後我們三個人的感情看起來還是一樣融洽…
只不過私底下的時候我找涼平的時間越來越多，相對的面對慶太的機會也就越來越少。
我不知道這樣好不好，但只要不要想這種有的沒的的問題，其實生活什麼的就跟以前一樣。慶太還是會同我跟涼平說笑，而涼平對我的態度也跟以前相差無幾，只是我們都明白在這樣表面的平靜下，已經有什麼被慢慢地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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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完舞之後，在休息室裡一個人喝著水，然後聽見”叩…”的一聲門被轉開了。
吞下口中的水轉頭一看，是慶太…
「你還沒回去喔！我跟涼平差不多要走了呢！」故做鎮定地隨口說著，我牽起一抹笑意。
連假回來後也快要兩個月了，時間真的過得很快，三天後就是我的生日了。
收起方才喝過的礦泉水，我背起我的背包再拿起涼平的，就要向門外走去…
涼平回舞蹈教室拿方才忘在那裡的手錶，細心的他不知道為什麼就會像這樣少跟筋的迷糊。
我跟他直接約在樓下大廳一起回去，算一算他應該快到了吧！

「拜囉，先走了…」那時候到現在，竟然是第一次與慶太單獨面對著…我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又開始混亂加速起來。
「小龍…可以給我幾分鐘嗎？」從慶太的面前走過的時候，落在身後的男孩突然開了口，清亮的聲音含著哀求，讓我不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沉默著，卻堅持背對著他不回頭──
因為若是回頭，我可能就會失去方向，再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走。

「沒關係，你就這樣聽我說就好了…」為什麼只是這樣一句話，眼中的模糊就再次迅速襲上…我咬住嘴唇瞪著天花板努力把眼中溼熱的液體逼回去。
「小龍…對不起…」心臟很用力地震動了一下，怎麼又是對不起…
「一直以來，我總是把在身邊的你的好還有付出當成習慣，因為我沒有想過你對我的感情會變，你一直都是那樣堅定天真地陪在我身邊…
「而我也從來沒想過你會發現，在我心中對於涼平一直有種很微妙的感覺，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的笑容就映在我的腦海中…」
即使現在聽見這樣的話還是很傷，但是偏偏腳就像生根一樣動都動不了…

「直到那天你說你要退出時，我才整個人驚醒過來！第一次第一次有那麼害怕的感覺，就像全世界的人都離我而去一樣…
「小龍…我明白過去是我不好，我也不敢再求你回來我的身邊…畢竟我知道，涼平他會比我更疼你對你更好…
「我只希望你不要因為我就放棄了這些歲月以來的努力，就因為我知道音樂跟舞蹈也是你的夢想，所以我更不能看著你因為這樣就輕易地離開！
「或許這句話現在你聽來會覺得很可笑，但是這也是我想告訴你的最後一句話…
「小龍，對不起…我現在才發現自己有多麼喜歡你…」


我打開門，靜靜地走了出去。
低下頭，眼淚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現在才要對我說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