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是第二次參加學術研討會了。相比起第一次的驚魂，這一次竟然一點緊張、害怕的感覺都沒有，反而覺得有些無聊。

回想第一次，是在導師先斬後奏的情況下參與的。當時方從絲綢之路的旅遊線回來，離該研討會僅剩三天的時間才被導師email告知幫我報了名，並抽出論文的一部分作為發表的內容。

乍看之下，還真在房里囔了起來，學長和學姐為我的舉動嚇了一跳。身經百戰的學長隨後也給予我「這是一個很好的嚐試」的鼓勵，學姐亦然。然而這個嚐試未免太大了。學術研討會，自己曾參加過不下五次，只是每一次都在听眾席坐著，听自己的教授們表言。這一次則是自己坐在主講席上，與來自世界各地的學者們一同發言。這一場國際學術研討會，還真給了我很大的嚐試。

發表前一晚，拉著學姐當我的听眾，問著學長當如何發言，如何闡述，遇到不會回答的問題該如何處置。在發表的前十分鐘還撥了一通越洋電話回來馬來西亞給另一位學姐，用她那善於安撫人的語言平緩自己一百下的心跳。
「青，安撫一下我，我等下要發表了。」
「你自己心里也很期待去發表啊，你又怕什麼？」
「誰說我期待，我都不想參加 ，是老師私下幫我報名的，阿嬌可以作證。」
「青，是真的，ricky真的是last minutes 才知道的。」

坐在主講席上掉三拋四的，坐在我身旁的阿嬌學姐微笑中也帶有點受不了我這狠狽樣子地說：
「你這真這麼緊張咩，筆也掉，書也掉。」
「是啦，我老板在听著，在坐好些都是自己的老師，和我同席的還是陳來咧，另一位是西方的漢學家咧。」
「照自己的來講就好啦。深呼吸......」
「緊張.....」
上天眷顧啊，在場的學者都炮轟著西方漢學家，我只輕輕地被箭射中，功力還能抵擋這一擊。加上主持人是自己尊敬的林素清老師，也得到她老人家的稱贊，亦獲得師公郭老的贊許。心里頓時舒服了些，只是對學者們帶有情緒地去反駁該西方漢學家感到有些不忿。學術研討是一種交流，難道語氣就不能和緩些，一定要置人於死地不可？這也許是自己主觀的情緒，一種對部分學者飽有筆墨，卻沒有一點文化涵養的不滿。

如今是第二次的研討會，且是國內的小型研討會，比起之前參加過一次國際的心情，還真沒有什麼感覺。更刺身地听到某學者說：
「研討會上，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自己暗忖：真有一定的對和錯嗎？在什麼架構中是對，什麼理論中是錯，若沒套上任何理論，只在文本中述說，又是否有著一定對與錯呢？
不知是不是唸得哲學多，對於「對」「錯」這兩個詞感到特別刺耳，也時常警惕自己用這兩個詞。除非在一個設限下才可能出現因符合與不符合要求而被評為是「對」和「錯」，在一般情況下，出現點和出發角度不同 ，就不決然存在著對和錯。
莊子，你的「彼亦是非，彼亦是非，果真是和果真非」這一套理論還真害慘我啊，孔子，你的「不患人之莫己知，患不知人也」也容易讓人陷入表面的理解，認為人人要以對方為主，不要過度執著於自己，使人彷彿六神而無其主，其為他人而活一般。

哲學，你的名字是恶魔，多少人為你著了魔，入了你的魔咒里，把本來很具體實在的東西形而上化，談著一堆玄而又玄的東西。
被一位目前尚是研究生身份的學生問：
「我覺得談子思，應該去談他的形上學才是有意義的。畢竟目前時勢所趨，大家都在談著心性的形上學。按老師你似乎很抗拒談形而上的，好象受了馬克思主義的影響。」
我只問一句：「子思作品中，除了《中庸》的「誠」，還有涉及到所謂的「形上學」部分嗎？孔子強調「下學而上達」，他是用天道天文與著天德來給人道一個指引，人道尚且都沒去說清楚，天道的文字內容又不多，又如何談呢？」
或許受了書院影響深，也或許自己個性使然，我總強調用生命與生活來理解哲學，而非用「哲學理論」來理解「哲學」。前者使我感覺這樣的「學問」才是真實的，具體的，活潑的。
我很想送這位研究生一句話：好好讀一讀原典，不要盡埋在西方理論里。
莊子，我要學習你的「心繫宇宙」的度量了。
一番玄之又玄的話，還真是「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