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1-24 17:07:33尚未設定

夫子之安──〈人不知而不慍〉論文摘要

按:熱騰騰的「四書」期中作業。本以為摘要不似無中生有之困難,但事實證明並非如此。一篇〈人不知而不慍〉雖讀來字字珠璣,對作者精闢之見解頻頻點頭深表贊同,但迂曲之走筆時時引人兜圈子兜到暈頭轉向,渾不知身在何處(老師的老師果然厲害);下筆窒礙難行之際只好與同學苦中作樂,說所謂的「人不知而不慍」就是我們不知道該怎麼寫,作業交不出來,老師您可不能生氣:p(本人亂掰之冷笑話)。玩笑開過,仍得老老實實,繼續摘其要者而言之,幸好期限前終於大功告成,本學期燙手山芋順利丟出一個,即使接下來兩天還要籠罩在馮友蘭的烏雲之下(大眼瞪小眼啦),仍因雲層間透出的一絲光亮而欣喜^^。


有些感想也許改天可以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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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 名:〈人不知而不慍〉
文章出處:《哲學雜誌》第六期(一九九三年九月出版)
作 者:譚家哲


  本文係由《論語‧學而》第一章說明君子「人不知而不慍」之獨立而無所求的主體人格,並以此為基點探討孔子之志,觀其展現之面向、釐清其本源並深究其內蘊,以還孔子之志的本來面目。

  君子致道修德,所學乃為成人成己,非為求知於人,此中國民族的最高主體人格於《論語‧學而》第一章即已明白標舉。主體人格對自己生命的肯定並無待於外在世界,故志道立己可獨立運行,在己身之學無能致用,又無人知己之情況下仍能無慍怒怨悔之心,甚至仍努力知人。此即為孔子教人的最高主體,而其亦憑藉這樣的主體人格力量為其生命力量,力行己身所立之志。《論語》中有關孔子之志向大致可分兩方面:一為就自己而言之志,另一則為對自身在世中之作為之志。志於「仁」、「學」、「道」等為孔子自身欲達之志;至於孔子對自己在世中存在、作為之志又是如何?關於這點,若還原到《論語》文本,恐怕與我們想像中的為政為邦、救世濟民是有出入的,而此可由孔子與弟子的對答中一窺究竟。

  孔子每於弟子侍時問各人之志,〈公冶長〉裡,孔子謂顏淵、子路曰:「盍各言爾志」,並由師生對答中言己「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之志。此非任何人所不能為之遠大志向,而是從人真實的需要及從人更善的關係著眼,為本於人倫自然關係的一種努力與實踐。另,〈先進〉篇中亦有眾弟子之各言其志:子路未反省所為是否真有濟於人濟於事,一味逞勇而無讓、無謀;冉有徒從一己之所能,非本於道,循事之正道而為,換言之,與子路皆不能安於「人不知己」之主體人格;公西華言「非曰能之」,是由自己所能之反面言其志,並非發自內心的謙虛,反而是不學的一種自大。故孔子未對三人所言之志加以肯定與認同,實因三子所自述者貌似為道之志,但其本非道;而對曾點迥異於三子之「浴乎沂,風乎舞雩」,此種恬然自適之志深表贊同,則是因為曾點所言表面上看起來與道無關,卻實本於道。這說明了真實的道可以自足、圓滿地展現自身,非有賴於大事大道之行,非必為國為邦始是致道。

  若就《論語》中有關孔子之志向及所贊同的曾點之志,並就兩方面(對個體及個體之所為而言)作扼要劃分,則可由此延伸為仕與逸民之志兩種面向的討論。以逸民之志而言,「浴乎沂,風乎舞雩」雖表面上看起來不若「老者安之……」與人有緊密的關聯,但若從整個時世的角度來看,則較「老者安之」等之志更為遠大,更是眾人之事。孔子一生皆依己所言無道而隱之法──「辟世、辟地、辟色、辟言」為所行止,不論仕或隱皆為順時世情況及需要之作為,而非在孔子自身,故為與不為,於孔子而言是「無可無不可」,其志向本非單純在為仕,亦非如伯夷叔齊等逸民把志向直接聯繫於自己人格的堅守上,而是更內在,更基本,更與人倫之道息息相關的安人及忠信孝悌之行。隱士逸民雖未放下自我,實踐更切實為人的人倫之道,但其人格亦可謂「不患人之不己知 」的一種引伸,與儒家主體人格存有內在聯繫,故與道家雖在行為外表上無別,但以此主體人格為考察則可明二者之異。

  另言為仕之志,可以「安人」為其所欲達至之終極目的,「安人」之志實較「為仕」之志更真實、正確及根本。至於「安人」 之本有二,一是本於「老者安之」,因「老者安之」是一種對人無私的、本源的情感,由此始能深切體會安人之道;另亦須本於道與學之志,自己始終仍須志於道而學,志於人之前先志於道,如此方有根本,不流於徒以外表與人為善之鄉愿。

  孔子並未向外圖任何成就、好處或自以為之理想,故總結其志向,仍在於「志於道」、「志於學」與切實平易之「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更可歸結於一「安」字。「安人」為自身生命的切實實踐,一種切實為人而作的努力,亦為孔子所謂的道;人之不知孔子者,實乃不知其志原為平易切實之志,而非在為仕為政。安於己存在之現實,知人為力量之限制,並盡其份位砌磋琢磨;知安之可貴,始真有所安,然後道可行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