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來於自家屋簷下聽風觀雨，因風雨動心，碎碎唸的頻率遂趨於密集，可方纔怎麼東瞧西瞧，發覺自己連寫信都是一副文謅謅樣兒。難道是浸淫中文日久的「後遺症」？（或說好聽點，一種沛然莫之能禦？）


想起前一陣子在我的強力推薦下，友人展開了簡媜之旅的首站──閱讀《紅嬰仔》，至聞其心得，撮其要約為：不太能由字裡行間體會到簡媜的愛子之心，並以子敏《小太陽》為例，表示質樸的文字比較容易令人動容；以及認為書中某個形容詞太過強烈，應可改寫成較和緩的句式。


強烈的措詞是否需要改寫，後來見面時我已以簡媜fans的身份胡亂發言一番；至於「無法體會」這點，則顯然是對簡媜的風格適應不良的問題。既然提出《小太陽》，並以「質樸」形容子敏之言，那麼與質樸對舉的風格則可謂之「雕琢」。認為簡媜的文字雕琢的說法與批評已聽聞不知幾回（庶幾可以「免疫」矣），只是在眾多簡媜作品的愛好者心目中，《紅嬰仔》已經算是最和靄可親的入門書，對於主動想要親近簡媜者產生這樣的有隔，除了無奈，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自從高二在學校圖書館得遇《水問》以來，即醉心於簡媜所施展的文字魔法，同好更是永遠不嫌少，但基於「樂讀」的前提下，我還是勸朋友趁早另闢疆土，亦無須再質疑簡媜是否以文學方式愛她的丈夫。反倒是過些時日，這人又跑去讀《水問》，竟然說喜歡那樣的簡媜，這可真是意料之外了。只能說人之脾胃各異，以己度人，即使度的是大多數人的普遍狀況，總不免會有例外吧。


至於雕琢與質樸，這種牽涉形式與內容的討論似乎不必再多費唇舌。曾經接觸最屬質樸的文字該算是琦君的一系列作品，可要我搜羅腦海中的隻字片語，跳出來的竟是如「鯨鬣紅，城上閃閃鯨鬣紅。嘴初紅，養來鸚鵡嘴初紅。」閃亮耀眼的字句，這可是出自另一位友人嚴格批為雕琢的朱天文筆下，可我同荒人一般，奉「何以解憂，唯有方塊字」為無上圭臬，對我而言，所有的雕琢與質樸都是方塊字，再多的雕琢與質樸之辯於這九字真言前盡皆俯首，紛紛擾擾歸於淵默，安靜讀書可矣。


話說回來，自己的筆端流露純任自然，文謅謅又何妨？


小事一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