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4-10 08:55:13Ryan

體驗西班牙式快感(三)西班牙‧墨西哥‧好萊塢(下)

˙之三~Alex de la Iglesia
走暴烈路線的年輕西班牙導演Alex de la Iglesia1995年的作品《瘋狂救世主》The Day of the Beast絕對是嘲諷宗教的電影中最精彩惡毒者之一。故事描述一名信仰虔誠想法單純的神父,因為預知撒旦之子即將在該年12月25日誕生於馬德里,而急急忙忙地前往阻止世界末日的到來。協助他的是一名嗑藥過了頭的搖滾瘋子,他倆好不容易挾持了著名靈異節目主持人,企圖藉由他的通靈能力與魔界接軌。有趣的是,該主持人根本只是個在螢光幕前大放厥詞混口飯吃的西班牙吳宗獻,不過這名西班牙吳宗憲顯然「良知未泯」,在一番掙扎與瞭解後,神奇地從轉向與神父倆站在同一陣線,共同為拯救末日煉獄馬德里的無辜百姓而努力…。故事聽起來似乎有點凱文史密斯的無神論《怒犯天條》或阿諾《魔鬼末日》的味道,不過Alex de la Iglesia營造出的末世紀氛圍是自成一格的,他聰明地借用昆丁塔倫提諾式的粗鄙狂暴,牙尖嘴利地大大開了《大法師》等驅魔電影一番玩笑,順便狠狠修理了媒體造神的荒謬,許多搞笑兼暴力的片段(例如找處女血)都是咀嚼類型電影後的狡詐反芻,讓《瘋狂救世主》洋溢著一股CULT FILM的迷人味道。

至於幾乎秀不出西班牙體味的《閃靈雙煞》Perdita Durango(另名Dance with the Devil),則是Alex de la Iglesia1997年的作品,由哈維耶巴登及羅西培瑞茲主演。《閃靈雙煞》裡有個嗜殺成性精神有點短路的男主角;他與女友間有著暴烈得稍嫌莫名其妙的情愫;他倆一定會玩殺人遊戲;他倆一定會和人質間產生某種化學激盪或互動;最能夠預料到的是,(通常是)女主角,在電影中後段,往往會有情緒上的重大轉折,甚至影響到兩人的命運…。像不像奧利佛史東的《閃靈殺手》?事實上如果把《閃靈雙煞》和影史上幾部精彩公路逃亡羅曼史電影對照閱讀,Alex de la Iglesia應該是有從包括泰倫斯馬力克的《窮山惡水》、亞瑟潘的《我倆沒有明天》、山姆畢京柏的《亡命大煞星》、湯尼史考特的《絕命大煞星》等片中尋找靈感(如同《瘋狂救世主》在向恐怖片致敬)。

《閃靈雙煞》的原著小說作者兼編劇Barry Gifford,最著名的小說作品是被鬼才大衛林區改編成電影的《我心狂野》(他也參與了《驚狂》的劇本編寫)。《閃靈雙煞》的原著小說《59 Degrees and Raining: The Story of Perdita Durango》中採用了Perdita這個名字(羅西培瑞茲在片中的名字),事實上這可是大有來歷。記得大衛林區的前妻伊莎貝拉羅塞里尼嗎?她在《我心狂野》裡也名叫Perdita呢!也因此,《閃靈雙煞》忽然與《我心狂野》血肉相連起來了。相同的是,《閃靈雙煞》也是一部公路電影;不同的是,Alex de la Iglesia無意走林區迷離溫柔的超寫實變種童話路線,反而披上奧利佛史東《閃靈殺手》的暴烈殘酷外衣,企圖藉著刻畫角色內心的混沌與曖昧來撕裂荒謬世界裡種種光怪陸離亂象。男主角哈維耶巴登驚人的體型變化,讓這個不討人喜歡的「西方陳進興」殺人魔角色充滿了說服力;不過擅長演出青番婆的羅西培瑞茲,才是本片真正的光芒所在(就像我總覺得《閃靈殺手》裡的茱莉葉路易絲比伍迪哈里遜還要光彩奪目)。較可惜的是本片收場不夠漂亮,但是讓我想到羅西培瑞茲之前主演的小成本獨立電影《危險男女》Somebody to Love的結尾(都是女主角獨自一人走著、走著,然後好像明白了一些事…),原來——都是脫胎自費里尼《卡比莉亞之夜》裡那神奇的謝幕式。


˙之四~Agustin Villaronga
吉勒摩迪特洛的《魔鬼的足跡》以懷舊沈緩的憂傷筆調書寫一闕西班牙內戰時期的童年再見哀歌;無獨有偶地,另一位西班牙導演Agustin Villaronga也終於把他自己醞釀了逾二十年的計畫付諸執行,改編Blai Bonet的小說,拍出內戰時期結核病蔓延時的一則戀曲——《愛在瘟疫蔓延時》El Mar。El Mar直譯英文是大海的意思,也是本片裡頭一個很虛幻的象徵。Agustin Villaronga聲稱拍這部電影是提醒他自己追本溯源、一方面尋根、一方面回想他的家鄉Mallorca、童年生活等曾經深深令他動容的一切。內戰背景可以是政治的、可以是宗教的、可以忘卻世俗情境專心談情說愛、也可能封閉自我成為一趟心靈洗滌之旅。

《魔鬼的足跡》雖然鬼影幢幢,最後駭人的、動人的,卻是那份千古不變的人類溫情;而這份溫情到了Agustin Villaronga手中,幻化為對「宗教」與「性」的質疑。《愛在瘟疫蔓延時》的故事發生在情勢紛亂的西班牙內戰時期,楔子是兩個男孩(Ramallo與Tur)和一位女孩(Francisca)共同見證了一件復仇謀殺案的發生。十年後,在那結核病蔓延的年代,Francisca成了一名修女,並在服務的醫院中與兩位童年玩伴意外重逢。男孩之一的Tur生命幾乎已走到盡頭,潛心皈依宗教的平靜心靈卻在老友(全身散發著吸引力的Ramallo)因病住院後起了漣漪。

有謀殺案、有童年創傷、有紛亂的兩性關係,我一開始還以為這是西班牙版本的《永遠的仔》哩。事實上,Agustin Villaronga精緻地把半世紀以前的結核病與千禧年的無望瘟疫AIDS作結合。一間只收容男性病患的醫院,卻充滿了女性看護與清潔婦,搭配兩個年輕男孩間權力宰制的愛恨交纏,已為整個故事企圖做出了明顯的暗示。堅定的信仰讓「渡化」與「博愛」的火苗在Francisca心中高貴地燃起;然而,堅定的信仰所澆不熄的,是Tur對Ramallo健壯男體日益熾熱的執迷。漸漸地,這份熱忱引領著Tur走向如耶穌基督般的殉道之路…。

要評論這部片實在是不簡單的任務(加上觀看的時間也有點久了),但Agustin Villaronga極具原創性地以恐怖驚悚懸疑片的模式包裝,滲透著對愛、性與宗教的人文質問,那塊狀的深沈與陰鬱悲慘,真的讓我回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