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計畫-(拾壹)
峰舅和一夥人待在福伯的公寓裡頭。
以那個叫做阿南的人為首,正監視著他這個半人質。嚴格說起來峰舅也算是福伯組織內的人。他在多年前接受福伯的人情後,就依照他的指示照顧阿鳳長大至今。但現在峰舅開始疑惑了。他不知道福伯這一連串的動作到底想要做什麼。但能夠確定的是他有一股不好的預感。非常強烈。
峰舅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在其他人的監視下,將手機按下擴音鍵後放在桌上。好讓其他兄弟們在旁聽著所有的對話內容,防止峰舅透露不該出現的消息。這是峰舅必須遵行的新規矩之一。
福伯命令他們要好好看著峰舅,讓他繼續扮演好人質的角色直到事情結束。
「喂,峰舅。是我。」電話那頭傳來阿鳳的聲音。
「阿鳳。他們沒對你怎麼樣吧?」峰舅擔心著阿鳳。畢竟他無法了解現在的狀況。為什麼事情會走到這樣的地步。福伯說的那一番話,以及福伯在毒品交易中插了一個現在正監視著自己的阿南。然後他們把阿鳳帶走了,說是要帶去殺人。殺所謂阿鳳的殺父仇人。
「沒有。」極度簡短的話語。
沉默了好一陣子。峰舅有些話想說,卻被眼前的狀況吞噬。身旁監視著他的兄弟全都將視線集中在他的身上,等著看他怎麼回應。他心想在話筒另一方的阿鳳那邊肯定也會是相同的狀況。
現在的峰舅沒辦法再去照顧阿鳳,他連自己都不太顧得了。峰舅和福伯的關係已經不如往常那樣,他可以感覺到這明顯的改變。
峰舅想說些什麼,但欲言又止,他必須和阿鳳說上些什麼,以只有他們兩人能夠了解的方式透露些事情給他。但阿鳳卻早先了一步。
「別擔心。我會救你出來的。」手機傳來阿鳳吐出的這一句話後,被一旁不耐煩的兄弟搶了過去。
峰舅和阿鳳的通話就僅此三句,至少他知道阿鳳還活著。
峰舅和他們一同坐在電視機前,電視正播放著早已不知放過多少遍的喜劇電影。
兄弟們開心地看著,但峰舅沒有任何一絲輕鬆的心情。他的心一直懸掛在阿鳳的身上。福伯會這麼做肯定有他的理由。而那個理由絕對不會是個好的理由。
在福伯的命令下,峰舅被二十四小時地緊迫盯哨。不管走到哪都會有個小混混跟隨在他後頭。就連峰舅要去上個廁所也是不能關門,完全掌控他的行動。
肯定是有問題的,峰舅如此想著。不然福伯不會做到這樣的地步。他一定要想辦法在事情發生之前搶先一步聯絡到阿鳳才行。雖然他還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但他必須找出辦法警告阿鳳。
晚上又來了通電話,一夥人照慣例地圍在峰舅的四周。按下擴音鍵的手機又躺到了人群中央的桌子上。一個沒有見過的號碼。
「林先生嗎?」電話那頭傳來的是一個年輕女性陌生的聲音。一夥人都顯得有些疑惑。有些人低頭私語發出些猥褻的竊笑。
「我是。」峰舅冷靜地回話。
「這裡是醫院。」峰舅的心臟瞬間揪了一下,不好的預感。「您父親病危了。請馬上趕來醫院一趟。」真如他所想的靈驗了。噩耗。
峰舅從眾人強抓他的手中不斷掙脫,一路硬闖進福伯所在的辦公室。
福伯見狀掛掉正講到一半的電話,命其他欲將峰舅拉出房間的人退下。
「有什麼事?」福伯露出冷冷的表情,似乎在提醒他要注意自己現在的身份要有些分寸。
「福伯,請你答應我一個請求。」福伯知道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情,他做了個手勢要峰舅繼續說下去。
「我要去看我父親。」接近冰點的聲音。
福伯眉頭一皺,他的直覺仍舊是相當精準。
「醫院傳來病危通知。」峰舅的聲音有些哽咽,他正壓抑著自己不要釋放出太多的情緒。「我爸快死了。」
福伯神情沈重地點了一根煙,叼在嘴中半餉。他正思考著,他是可以十分輕易地拒絕他,以現在的情況。但心中仍有個罣礙使他無法即時拒絕。
「沒辦法。」三個簡單的字從他的口中冷冷地吐出。伴隨著一口煙。兩人間的空氣似乎結了凍。
峰舅的眼神瞬間透露出無法掩藏的怒氣。
「我爸,就快死了。」峰舅加重了語氣。
福伯沉默了一會兒。
「現在這個時刻...我無法答應你。」似乎有那麼一個瞬間福伯看似就要答應了,但他最後還是下此決定。
一個兄弟敲了敲辦公室開著的門。
「福伯。時間到了。該走了。」
福伯心煩地捻熄尚未抽完的煙。起身穿好外套準備離去赴約。他看著低下頭的峰舅,注意到他正緊握著的拳頭似乎正在顫抖。
「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像冰塊一樣的無情。
然而峰舅的內心正不斷燃燒起來。對於福伯的怨恨,對於自己無能抵抗的怨恨。充斥在他的心內。
就在福伯準備離開之際,峰舅像是靈魂被抽離軀殼般地跪到地上,他的額頭緊貼著地板。峰舅下了跪懇求著。不發一語。
福伯站定腳步看了看。不,他不能就這樣讓步。他不能讓他的計畫冒上任何風險。
福伯視若無睹地從峰舅的一旁繞了過去。
「給我好好看好他。」福伯出門前只對著在一旁的兄弟留下這一句話,便逕自離去。
峰舅不為所動,在福伯離開辦公室後仍跪在那。他幾乎緊貼著大理石地板的臉是極度扭曲的表情。地板不斷被染濕,因而轉深的面積一直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