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1-29 11:44:24梅子
【閱讀小品】捷運鳴鈴,即將發車
響音響起,門漸漸關上,隔開了車內車外的人潮。
她在這時刻跟他分了手,他還想抓著什麼,車子已開始啟動,留下他在月台獨自一人。他看著自己落空的手,望著漸行漸遠的車子,一時間怔忡了起來。
他的愛情起於捷運也終於捷運,他還記得還她的錢包和手機時,她那興奮的神韻,不停的跟著他說著謝謝;他還記得兩人第二次在捷運站不期而遇,她表情從驚訝轉而笑開的樣子……如今的她,是帶著眼淚離開,成了他回憶裡她的最後一個表情,他想追去,卻因為遲疑而讓無情的車門將他們分開。
鮮少出台北的他,每次搭捷運時總覺得自己其實是在搭乘火車,那輪經鐵軌的隆隆聲,那開關門時的聲響,他總覺得這列車可以帶他走到很遠的地方去,旅客來來去去的,他也來去,他總幻想在下車的時候已經到了陌生的國都,而他就要展開全新的生活。
她進入他的生命之後,他們曾在房間裡掛起捷運站所提供,方便市民查詢的各站周邊簡圖。她總是會拿個色筆,把到過的地方都做上了記號,把好玩的地方都寫成了短篇遊記貼在上面:他們去了動物園看企鵝和無尾熊;他們出了雙連站一起去迪化街買年貨,還一同去求了月老廟;他們在東區合吃熱情的日式燒烤;也坐在淡水的海邊看著日落。他不愛在台北騎車,她不習慣坐車子,於是四通八達的捷運成了他們共同的交通工具。
那幅地圖還沒有逛完,他們就已經分了手,一時之間他還拿不定主意要把捷運地圖往哪兒擺去。往市區的列車來了,他搭上,制式的聲響響起,這一次,他想要去坐坐真正的火車,聽聽真正的火車鳴笛,他想把人生的旅程範圍再拉長一點,再拓寬一些。或許應該去買個鐵路地圖,掛在捷運地圖的上面,再買台相機把去過的地方的照片貼在其上,他想任憑火車把他載往不知名的地方,開始人生另一段旅程。
※※※
捷運鈴聲響起的時候,她想抓住些什麼,然而猶豫讓她和他分了手,她在車內他在車外。她別過臉去,伸出的手收回,只能緊緊的抓住旁邊的支柱。
車子緩緩的啟動。
她看著捷運車上的捷運路線圖,想起掛在他房間裡那張大張的,充滿回憶的捷運路線圖,她曾經那麼仔細的記錄兩人的點點滴滴,那曾經充滿歡笑聲的房間,如今開始要成為回憶了。
「別人問起分手的理由該怎麼辦?」她想。「就給最制式的答案好了,個性不合。」的確也是個性不合吧,她想起戀愛的過程中,他總是寡言,像是顆冰塊一樣,總把她的滿腔熱情給迅速降溫。她是一個多麼愛笑的女孩子,但同時也有顆很細膩的心,她想把全世界的快樂搬到他的面前,一如她會在地圖上面寫滿了旅遊的筆記,但他總只是微笑,很少說話,也很少跟她分享心靈的東西。她很想要知道他最近的生活怎樣,遇到了哪些人,和朋友說些什麼。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專注的看著他,想要觀察他的每一個表情,進而體會他的心情。
「我們的交往不能那麼形而上了,那不實際。」她曾經對著他吶喊著。他沒有說話,只低著頭把她揮手掃掉的東西給一一撿拾起來。他總替她默默的收拾著,撿拾著東西,一如她當初把手機和錢包忘在捷運上時,他交還給她的樣子。
她沒辦法確定眼前的男人究竟愛她不愛,她很想問他。都交往這麼長的時間,她還問他愛她不愛,會不會太可笑了。不愛,為什麼要在一起,愛了,為什麼會這麼痛苦。還是她要求太多了?她當以自己為生活重心,以他為生活的調劑品,才不會太去在乎他的一切。她的日記裡,記錄了點滴的他們的生活,因為相處的時間少,所以她總是細心的記錄。
「你究竟愛不愛我?」她終於在捷運站問他,人潮擁擠,她還沒聽見他的回答就被推入車子裡。他還來不及回答,伸出去的手想抓住些什麼,卻又遲疑。她把手抽回來,任憑車門將他們完全的隔開。在捷運上,她被人潮推擠著,想起了和他一同搭捷運時,無論人潮多麼擁擠,他總是會護著她,雙手圍成一個圈圈,她就可以在圈圈中拉著他的外套,嘰哩咕嚕的跟他說話,完全忘記人潮的擁擠。她想起這點,開始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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