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教科書談現今教育--【教科書如何誕生】

　不知道各位知不知道，在九年一貫之前國小的課本已經開放給民間了。我覺得近年來教改之最遠端，應該要從民國85年開放國小民間教科書，也就是業者會提到的【新教材】的那個版本。也就是說，國小的課本從國編本，到新教材，才到現在的九年一貫，所以我想從新教材開始談起。

　其實製作一本教科書應該是嚴謹的，在當年，我記得我剛進去公司時曾經有讀過一本教科書是如何產生的，如果記憶無誤的話，我想講給大家聽聽。教育局在研擬新教材開發之前，其實已經做了許多年的規劃了，要規劃什麼呢？規劃教材細目，所謂的教材細目也就是擬定教科書主要的架構，有了架構之後，再讓各自的教科書業者去開發屬於自己的教材。這個用意不但給了一個清楚的方向，就是國小各年級該教些什麼，同時也不會讓各家版本紊亂，銜接不易等等的問題。現在各家版本有個很大的問題在於，教材內容深淺都不一，如果貿然的更換課本，老師和學生都會手足無措的。

　架構有了，接著就是要找撰寫老師群和指導教授們，以自然科為例，由於自然的學科分為物理、化學、地科、生物等，所以需要找這些方面專長的指導教授和撰寫老師群，撰寫老師以現今在教學的第一線老師為主，因為他們的教學經驗才知道現在哪個階段的孩子可以認知到什麼地方。所以國小課本就由國小老師撰寫，國中課本自然就是由國中老師撰寫。要找到合適的撰寫老師和指導教授群不容易，我覺得自然科更不容易，因為學自然的人在知識方面當然是足夠的，但在文字方面的表達比較缺少辭情達理的表達能力（在此並不是一竿子打翻所有學自然的人）。因此一家民間的教科書業者通常會花大筆的錢在尋找老師上，希望能找到有經驗的老師群們。當然，這不容易，因為有經驗的老師是非常少的，很多老師都是第一次帶槍上馬。

　再來，要經過多次的開會，來決定教材的內容。從這裡編輯就要進來了。一本書從無到有是非常困難的，還記得以前要拿許多A3的白紙，到現場依照老師的意見，開始在紙上落大版，此時課文要放在哪裡，要放什麼照片，要畫什麼插圖等通通要開始先在紙上進行作業。我還記得我們編輯們在夜晚的燈光下畫著草圖的日子，因為我們美編實在是太少了（三個！這麼多科目卻只有三個美編！），所以文編得扛起美編的工作來作。

　有了課文，有了該冊的大致樣貌後，此時要先進行試教的過程。什麼是試教呢？就是去找一個班級，由撰寫老師親自上場教授課文，然後指導教授和編輯群要在後面觀看，因為很多紙上談兵，以為行的通的東西，到了教學這一步就會發現其實錯誤百出，小孩子也不太能懂，例如教學節數的掌控，有些會訂的太多，有些則太少教不完，例如教案的撰寫，實驗的操作課程等，都一定要實際演練才行。（現在有很多教科書的問題，就是少了試教這一步，變成拿廣大的學生群來當試驗品，不過這實在不能全怪出版業。）

　試教之後，再經過多次的研討和修改，正式的課文才會出現。此時的課文就開始正式進入編輯台的作業，編輯要去找圖片、找插畫家畫畫，找小朋友照相，不停的先在自己的電腦上面排版（我所有的word的功力都在此時奠定）。一本書的風格要注重的地方有很多，例如整冊的插畫的畫風、版面的設計要符合人體工學，要能自然的瀏覽，要主副分別，文句要通順，課文力求正確。雖然課文是老師撰寫的，但是編輯才是真正搭起小朋友和撰寫老師之間的橋樑，要去審潤文字，看看是不是有聱牙難懂之辭，看是不是有不合邏輯的地方，看是不是所陳述的會太深小朋友看不懂。

　別以為這些很簡單，其實這些都不容易。以前我們編輯不但要顧好紙上作業的工夫，我們還得要唸書，念什麼呢？例如要念教育的東西、要念皮亞傑、杜威的教學理論，要懂認知心裡學，要念的東西好多好多，為什麼要念這些呢？因為我們要知道小朋友在哪個階段，會發展什麼樣的能力，我們才能用這來檢查課文有沒有顧及的孩子的能力。老師往往會黔驢技窮，或者是因為學校課業繁重的關係，疏忽了教材內容，所以我們還得要去念老師要寫的東西。例如我之前在做新教材的時候，就念了很多環保的課文，要知道，要教小朋友關於空氣污染、臭氧層破洞、溫室效應等等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情。念了這些我們才能夠在老師想不出該怎麼寫，眼看就截稿日期就要到了，我們還能提供建議幫老師一把。

　想起以前，只要朋友有小孩在念國小的就會眼尖，因為要找到小朋友拍照很不容易；走在路上會不停的看著四周的景物，人家是看風景，我們卻會想到︰「啊，這廢工廠不錯，可以放在什麼課文；啊，這海浪不錯，我們就是缺這一張圖；啊，天空這雲正好，我們得趕緊來拍雲層的照片……。」或者是在路上一定會突然想起各式各樣的問題，例如月亮為什麼會有圓缺，天空為什麼會藍藍的，找出生活中的疑問，才有辦法在課文中，替小孩子找出盲點來。那時候覺得我們自己真的很像神經病一樣，唉，這也算是職業病。

　國語、社會的插畫都還可以表達美感，可是自然的插畫，正確性絕對要比美感來的重要。例如畫樹木、畫天空、畫海底生物等等，每一個一定都要對照圖鑒來畫，大小關係、比例、色彩等都不能弄錯。我的功力還沒這麼厲害，可以看出這麼多的錯誤。可是以前我的主管，她做了很久很久的兒童自然科學的教材，她可以一眼看出，這樹畫不對，枝葉不是這樣長得，這個水螅的腳不對，這個螳螂的生態環境不對，這個水池裡的生物，哪些和哪些決不會生長在一起，還有池邊的植物等……。至於排版的部份，剛剛已經說過了，我們美編很少，全部科目才只有三個美編！所以我們得要自己看，為了節省文編和美編的來來回回，我們只能有三校的機會，再多美編會負荷不了的。我們以前文編會做到什麼樣的程度呢？會去看天地是不是寬不一樣，每段落的間隔是不是不一樣，左右邊是不是不對稱，字體是不是變了，常常我們都要拿把尺在那裡看了老半天，眼睛都快壞了。整本書用紅筆校正的時候，一定得要字跡端正，整整齊齊的修改，不然我們美編可是很兇會直接退稿的。有時候想想以前，就會覺得，換到後來的公司時，一個文編可以有一個美編配合，真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等到課本出爐的時候，還不是苦難的結束。一般而言，課本應該要在使用的前半年就要送到教育部了，教育部會經過三審的階段，來審查各家的課本。審查這工夫應該是要很嚴謹的，絕非現在什麼兩個禮拜就審完了等偷吃步。審查的用意在於最後的把關，審視內容是不是有不妥、錯誤、課文的邏輯是否有前後一貫，有沒有漏寫或是不合架構的課文，是不是有盲點等。第一審大概會花二到三個月，第二審就會快一點，等到三審通過，領到執照，才能夠開始進行正式印刷，然後給學校選書等。

　那麼這總共要花多少時間呢？從撰寫到審查結束，至少要花兩年的工夫！一本教科書要花兩年的工夫，這中間要花的人力錢力是非常龐大的，從教科書的製作開始，我們來看現在的教改出了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