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堡寄情(七) 料羅漁村風情好 78據點常熱鬧
現存的78據點營舍,聽說變成了公共廁所
E-78據奌是龍堡連面向料羅灣最東邊的一個據奌,也是南雄師新頭營最邊緣的一個據點。
據奌不大,有個碉堡已因為年久失修傾斜倒塌,所以弟兄們住在旁邊另外搭建的平房中,頗為幸福。
幸福?不明就裡的人會問,簡陋的房子,有啥幸福的?
看倌您有所不知呀!
當時在金門,若是住坑道,講好聽是冬暖夏涼,但住過的人都知道,苦不堪言。好一點的坑道還算通風,但排水常常不良,基層的廁所、浴室都在坑道外老遠的地方,熱水也不是每天都有,冬天冒風吹雨淋的去方便,很痛苦啊!夏天很涼快,但濕氣重,差一點的坑道連隔板都沒有,陰冷的岩壁上時時沁出水來,我們的內務櫃、棉被、睡袋、衣服,全都半陰濕的,一忙,忘了曬,它們就發霉了。我們的骨頭裡也像滲了許多水一般,沒事要出去曬一曬,或喝些高梁去去陰寒。
住碉堡就還好,雖然簡陋,起碼不用走太遠就可見天日。如果能住在一般的房舍中,有扇透光的窗子,那真是人生一大幸福呀!78據點位在全連、全營、全師最邊陲的地方,天高皇帝遠,日日看海、看船、吹海風,更是不在話下。
也因為這據奌緊臨金東師、料羅軍港的海軍、扼住料羅漁港,旁邊有個料羅村,所以要打交道的機會頗多,得找個有見識的幹部去壓陣。當時我新接任連長,連上的60砲中士組長就已經坐陣在那兒,每天聽他跟我報告跟各單位「交陪」的心得,讓我佩服不已,所以一直很放心。
有一次新司令官下達防區清掃射界戰備任務,我們扛下各據點週邊、環島南路好長一段路邊30公尺的雜草、雜樹林的清理工作,最初的割草機還是組長去村子裡借的。割草的油料則是跟港口連要來的。
我們連上沒車輛,但組長居然知道誰是技工,會修車,帶著他去港口支援,後來整個防區各據點重漆迷彩,花了大家大把的鈔票買油漆,78據點竟然就去要來了不少油漆。
當時同時進行的戰備工程頗花銀子,將在外,君命有不受?不是,將在外,凡事都得靠自己。我們幾個幹部湊在一起,就會分享一些賺錢的秘技,如抓狗、抓老鼠賣錢、養雞、養羊(我們連就曾有四隻)、開福利社等。我們連上是有核發牌子的「福利台」,聽到這個點子隨即擴大營業。組長去料羅村裡借了一輛手推車,連上去教練場和靶場輪訓時,手推車掛著精美護貝的牌子跟著部隊行動,因為是獨門生意,賣翻了。後來還想到每天晚上到22堡前幫夜行軍部隊準備宵夜和飲料,但因任務實在太繁重了,才作罷。人說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我們這一幫大老粗被花費逼急了,竟被搞得像個生意人。
中央公路到港口的車輛來來往往,大官車尤其多,78據點雖然是遠在天邊的好地方,但因為地理位置實在太好了,也讓他成為曯目的焦點。
我們連上從路邊可以直接看到衛哨兵的唯二據點,一個是龍堡,一個就是78。龍堡位在環島南路,但是人車比起位居港口要道的78,當然就遜色許多。
所以我不敢掉以輕心,每天例行的查哨,第一個一定到78。訓練要求的標準,就是衛哨兵只要看到吉普車駛過,就大聲問好。每次都要在馬路上測試(距離大約30公尺吧),太小聲的衛兵總會大喊好久才會過關。有好幾回師旅級督導官都跟我提起78據點的衛兵很有精神,讓他們在馬路上嚇一跳,害我小小的得意洋洋了一下。
78據點曾得過防衛部優良據點的獎項,弄得我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一次組長帶我去村子裡吃拜拜,才知道村子裡有人在防衛部任職,來督導據點,順便回家轉轉,我們的組長人緣好,跟他聊聊的很愉快,自然有加分的效果。
那時的歲月,真的是勤訓苦練,生活非常精實,甭說阿兵哥壓力大受不了,就連幹連長的都有好幾個拔槍亂打,吵著要下連長。當時有個笑話一直被流傳著,有個連長將手槍、子彈帶腰帶整個丟在營長桌上,說他不幹了,自請處份;隔天營長將手槍丟回給他,說,「我決定給你最大的懲罰,就是讓你繼續幹連長!」哈哈哈…摸摸鼻子,繼續熬吧。
我們不時就會接到電話記錄,「雷霆演習」。
在外島待過的都知道,發佈「雷霆演習」就表示有人失踪了。先是營區周邊找一找,找不到,回報,全師就會發佈演習,擴大尋找的範圍。若人還是找不到,就全島演習,就算死了,也要找到屍體。如果一直找不到怎麼辦?那就加碼繼續找!聽說曾經找了一個多月,加到二萬元,返台假二航次的紀錄。
人不見了,有可能是逃兵,躲了起來;有人害怕,甚至會自裁;還有少數人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游泳跨海到對岸去,最有名的案例就是馬山連連長林正誼,游過去變成林毅夫還送到重用,後來當上了大陸社科院院長、世界銀行的副行長,當時為了這事,金東、南雄二個師一夜之間換防,攪得人仰馬翻。
那次,金西師失踪了一個阿兵哥,於是,我們所有人早上五點鐘,在環島南路就位,每個等距離的、地毯式搜索,除非有地障,可以繞開,一路直搜尋到海邊。一天又一天,每天清晨的演習讓人有些恍神,不知不覺已經二週了,獎勵也水漲船高,一路飊到一萬元加一航次。
那天,天剛剛亮,大家電霆演習陸續回來,我和副連長、輔仔在龍堡連部中山室閒扯,等著等據點回報人員回去的狀況,一個78據點的弟兄氣喘吁吁的衝進來,大聲叫著「找到了!找到了!」
大伙兒一頭霧水:「找到什麼啦?」
阿兵哥:「逃兵啊!」
眾人:「逃兵?什麼逃兵?」
阿兵哥:「就是雷霆演習在找的逃兵啊!」
輔仔半信半疑問:「你怎麼知是我們在找的逃兵?」
阿兵哥:「老百姓說的呀!」
副連長:「真的假的!老百姓為什麼要告訴你?」
大家都半信半疑,你看我,我看你。
阿兵哥:「因為我要回據點時,順便就到料羅村去買東西吃!老闆娘跟我們很熟,就告訴我說有逃兵躲在材房睡覺,還帶我去看,我有看到他的腳,然後我就趕快跑回來跟你們說。」
天啊!終於說了比較完整的句子和狀況了,之前大聲嚷嚷,問一句,答一句,完全不知他要表達什麼。
只是……78據點離龍堡有好長一段路呀!那好漢雖然一路奔回來,少說也花了十來分鐘吧!
於是我立刻叫總機連線78、79、80三個據點,尤其是78最近,趕緊派人去包抄。
焦急等待中,78據點的組長回電了。他們火急趕到時,剛好看著金東師的人將逃兵押走,跟他們幾乎同時進村子的,還有料羅的海軍、憲兵等單位。
來報喜的天兵還沒回去,大家看他喘成那樣,又好氣又好笑,問他怎沒想到先回據點找人幫忙呢?
他說他只想到要跟連仔、輔仔講。呃啊…真是捶心肝啊!腦筋不會轉,當場看著一萬元和一航次的返台假飛了。
後來,金東師還算阿莎力,一萬元拿出來擺桌,地方父老、海軍、憲兵、我們龍堡連大家把酒言歡,雷霆演習活抓逃兵,大家見者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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