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落地，比賽結束。75比80，楓少他們還是輸了，沒辦法，隊名相剋。我們叫飛劍，他們叫甲殼。
楓少最近大約流年不利，星期日和若真約喝早茶，她是路痴，做了空氣運輸儘繞圈子，又沒辦法聯絡楓少，又不好意思問路人。其實，那天楓少開口，她迷迷糊糊的就答應了，到了家才暗暗叫苦，網路上查了一遍又一遍的住址，打了一通又一通的電話，那種迷糊就像空蕩蕩的房子響起一連串的電話鈴，寂靜到恐怖。
那頭楓少站著，直到打烊。

曼成掄元後依舊拍不離身，天天去俱樂部報到，因為今天下午有一場表演賽，對手是這次只讓對手拿走三局的女子冠軍──江若真。曼成想他第一場比賽就被吃了五局，江若真五場比賽只扔了三局，真不可思議。楓少說早上看見若真一派自在，也沒帶球拍，曼成除了驚訝，也暗暗佩服這位紅衫仙女。
午休結束，球場上圍滿了人，只要不上課，學生大概做什麼都是好的，特別是可以看見夢中的異性時。按班級坐下，平常偷偷瞥見，這時幾乎可以指名道姓，至少對自己說：喔，原來是幾年幾班的。曼成穿黑色襯衫式運動服，背上一圈螺旋燙金紋，短褲下擺繡了雲，增加速度感，像一團霧透射金光奕奕，難以捉摸。等到比賽快開始了，女子休息室的門打開，一個女孩子慢慢走出來，他們要一起進場，準備丟銅板決定發球順序。
「江若真！」
「李曼成，我知道。」
一襲純白毛織上衣，兩片裙，腰上繫條裝飾用淡紫色腰帶，天藍的髮箍圍著俏麗的短髮，冬陽下她宛若冰雪精靈，冷颼颼的。
「那她是誰？」曼成說的是她背後坐在看台上，穿紅色套頭毛衣，瀑布長髮，他們男生習慣叫她──
主審走向前，「同學，你選正面選反面？」
「反。」曼成說。
「誰？」
「坐在後面穿紅毛衣那個。」
「同學妳選正面嗎？」
「不然選側面嗎？你剛剛問什麼？」
「妳選正面嗎？」
「不是問你！你快丟銅板好不好！」
「妳才是江若真？」
「反。李同學先發。」
「什麼意思？吳楓少是不是認錯人了？」
曼成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退回發球線準備發球，「她」也一臉問號，他用力發，她隨便打，沒幾下第一局就結束了。兩個人也不回去休息，隔著網子講話，
「等等，輪流問！我先。吳楓少是不是認錯人了？」
「也不算是……」
「我要殺了他！」
「那她是誰？」
「姜心怡，我的好朋友，吳楓少你等著……」
「不要怪他，誰叫你們都姓江。」他想起，楓少每次都叫她江同學。
「江，江河溪海，哪來這麼多江？是姜，姜太公的姜！」江若真一想，「你說他本來要追的是我？」
「TIME！」
江若真朝裁判橫眉一瞪，「走著瞧！」
江若真的削球像切豆腐，借力使力，推抽觸擋，球風輕靈詭變，忽而一枚短球，忽而上網突襲，曼成倒是吃了不少悶虧，前三局打完各保發球局，二比一。
「你的意思是那畜生本來要追我？」她不等裁判唸出比數，率先跑到網前。
「不是！他本來就是要……嗯，追，她，只是他以為她是妳所以才寫詩追她。」
「說點人話好吧？」
「吳楓少以為她的名字叫江若真。就是這樣。後來的事妳都知道了。」
他們都忘了輪流發言的規則。
江若真氣消了一點，「哼，還好……詩倒不錯。」
「詩是我改的，恩，原來『見日心怡海乃青』是對『此情若真天亦老』，心怡換若真，真是陰錯陽差，我們居然都沒發現。這詩也還不錯。」
「詩是我寫的，」她抱著球拍嘻嘻的笑，「心儀的中文程度只有小學，新聞都看不懂，還寫詩！以後叫你們家吳楓少說日文還快一點。」
曼成想到那張和式箋，和那句詩。
「難怪她話這麼少。」
「少？她聽不懂啊！」
兩個人咯咯的笑，曼成想起她的聲音，和那晚石巷邊的輪廓。
「所以小蠢雞也是妳安排去檔楓少的囉？」
「小蠢雞？秀娟啦！所謂……」
「兩位，已經超過時間很久了，你們沒有聽到我在喊你們嗎？」
「比賽完我們聯手殺了他。」
曼成苦笑，他不知道該不該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