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8-31 01:39:36廢墟

告解

昨晚,兀自坐在電腦桌前用msn聊天,談到去宜蘭的事,不自覺地愈想愈氣,表現在打出的字句上。「這是我自己的事。」「我對不去宜蘭這件事可是不會有任何罪惡感的。」我說。

那感覺似乎很熟悉,像遇到多年不見的老友般,既親切又陌生。因為它已許久沒有出現在我的生活中,只是它最近又來拜訪我了。

那天是父親節,從中午相約去淡水開始,一切是那麼的不對竟。我從朋友面容上浮現的喜悅中,望見了自身的孤獨,好像,我是多餘的。當然我也試著參與朋友的話題,共同沉浸在歡愉中,結果孤絕之感卻更為清晰,原本因失焦而模糊的,現在變得更銳利。接著,我捨去了你們,我的好友,自己又變成一個人。那種孤獨的狂喜,肇生於離群的起始。

入夜,回到旅館,你們看著我到便利商店買了海尼根與Marlboro Light不知作何感想?大概氣氛因為我變得很僵吧,而且覺得我很欠扁。因為大家準備一起吃宵夜時我卻離開你們,獨自享用啤酒和尼古丁,還有該死的孤獨。

從前一直都是一個人,覺得這種同時蘊含自傲與自戀的孤絕,存在著某種弔詭而虛無的美感。浸霪其中,彷彿惹內私我領域的再現,而我是那領域的上帝,主宰著一切。直到最近一年,我發現離群索居著實令我喘不過氣,不只是外在的離群,內心的離群更是如此。原本,拋卻了與人的互動,令我感到十分輕鬆,但現在它卻輕的令我無法承受。我很明白,我自己建構的奇異王國已面臨崩塌,同時對於孤獨的恐懼此刻也以慢慢浮現,孤獨自此不在是溫暖而私密的花園,而是殘忍且冰寒的地獄。

我開始與人接觸,與人的互動增多了,也開始接觸普羅的流行資訊,不在像過往,只關心Death In June、卡繆與韓波。我找回了與人互動的感動。

但,這些真的是我欲追求的嗎?

我在懺悔。

所以,昨天,甚至父親節那天的淡水之行,自傲與孤絕又膨脹了。我努力表現我不在乎,不在乎同我去淡水的朋友,棄絕你們去擁抱酒精和煙草;不在乎接下來的宜蘭之行,即使那很可能成為大家開學前最後相距的時刻。其實我自己很清楚,事情不是我想像中那樣,然而我的自傲說服我,告訴我自己並不在乎這些,我也的確被蒙蔽了一段時間。後來,我才驚覺到,這些我以為我不在乎的事,對我有多重要。

自我有記憶開始,基於自我保護,我向來會表現出與自身意志互悖的舉止,只不過我最近開始認真探究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其實在這一點上,我覺得自己與三島由紀夫筆下的松枝清顯頗有互涉之處,因為這一連串的違心之舉,傷害了不少人,同時也傷了我自己。

因此我才將自己的懊悔做個表白,以文字。

我在懺悔。

究竟我想要的是什麼?孤獨嗎?亦或是群體?這一年來我以為我擺脫了孤獨,然而它依然如鬼魅般如影隨形。我丟不掉,已經努力過了,還不只一次努力,它仍一直纏著我。有時,突然出現引領著我,朝向地獄大步邁進。但是孤絕有時又變的那麼親近,覺得群體太過庸俗。兩著間的角力跋涉不停地折磨我,使我身心俱疲。就因為這兩難,使我難得有好心情,我對此早已厭倦,也恨我自己竟然如此地捉摸不定。

“ I hate myself and I want to die ” — Nirvana

我在懺悔

其實我很想去宜蘭的,但是我怕淡水事件又會重演,因為很難保證那天一定會有好心情,更何況倘若孤獨感又復甦,心情勢必跌至谷底。另外,我不是不在意相聚的時刻,它對我很重要,去不去是我自己的事沒錯,但是我也真的在乎它,以及你們。

今天一如往常,寧靜的午後,我在書店閱讀。即使我挑了村上春樹,完全不會枯燥的作家的小說,我的思緒卻絲毫沒有放在書上。腦海裡,從大家相識、共處、分離、再相聚的片段,恍若投影片般,不停地撥放。貼近心坎的關愛、明亮而樸實的吉他和絃、觸動心扉的絮語、別離的淚光,無間斷地復現。

想到昨晚的無情,我掉下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