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次要說再見不能再見，
每一次都告訴自己真的要再見了，
但沒有一次不是輸給自己的軟弱。

每當我要揮別時，總還有人替我惦記著。
這次是D，幫我要了個吊飾。
我看著它，也沒有說我不要因為我已經下定決心了不是嗎？
我還是接過它，
不是心痛也不是心酸，
是比那些都還要複雜的，
如果我這麼輕易的就說出口，　
那麼這幾年來的糾結也會在一瞬間顯得如此輕薄。

「沒想到五年竟是一轉眼」　
我們沿著河邊走著，D忽然脫口而出，有點不勝唏噓。
我停了半响才答，「是啊」
在熙來攘往的人群裡，孤寂兀自旋轉著我們。　
還有那些說不出的告別。

我以為我真的說再見了，在那個夜晚。

夜行的火車，又是禮拜一，
車廂裡的人稀稀落落。
心情從緊張不安，而後慢慢沉落。
打不通打不通，為什麼手機會在這時候打不通呢？
拋出去的訊息好像被黑夜吃掉了。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不是嗎？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應該明白的不是嗎？
我只是捨不得而且狠不下心。

高三的寒假，考完學測在家百無聊賴，
什麼大學什麼未來通通不想去想。
看完橘子紅了，為周迅的悲慘命運哭的亂七八糟。
在書店看完寒假，為正穎這樣的男孩心折。
雖然書的基調實在很灰暗，
裡頭的人好像沒有一個是快樂的，
大家都為了愛而心傷，
然後時間過去我們只會看到白白淡淡的疤，
大家會笑笑的說，那已經是好久以前了呢

後來的日子裡，
我也多了幾個傷口，
一到寒假，就開始細細的檢視傷疤。
好像一年比一年淡，然而新的疤痕又會覆蓋其上。　　
像是一場沒有止息的漂流，然後等待。

兩年前的寒假，
我們在廚房吃飯。
理由千篇一律是好久沒有聊天了出來聚聚吧。
現在想起來，你應該早就聽膩了吧這句話。
在我笨拙的言詞後你總是陪我ㄧ起裝傻。

你配了新手機，在餐點送上前不停的把玩它。
玩著玩著，你把手機對著我，
「我不要照相啦」
你按下快門，笑了笑沒說什麼。

我們聊了很多很多，　
每次見面都是因為我想念自己的笑聲，
可以在你面前那樣的肆無忌憚，
雖然到頭來總是流著淚去回想。

後來你在名片檔寫了一段話，
讓我非常的驚訝。
(但是我當時沒有紀錄下來並且之後完全想不起來)
平行了許久之後，
好像在那一天又再度交會了。
「很高興你回來了」
這是我唯一留下的話，在那個時刻。

每一次說再見，都像是在心頭劃上一刀。
每一刀都不夠深，
每一次都不夠勇敢，
我總是在血肉模糊之前發出求救。

「為什麼到了現在妳還這樣？」
J隔著電話氣憤地大叫，
「不要再跟我講他的事!」　她最後恨恨的丟下這句話。

T則溫柔多了。
「無論如何都要問清楚吧」
於是我只思考了三分鐘，就直奔車站。
搭上最近一班南下的火車。
　　
「有些話當時沒說，就永遠錯過了。」
D在名片檔裡這麼寫著。

在那班寂寥的火車上，
那些沒有說出來的話語隨著紛飛的夜色退後又前進，
最後通通跟窗外的我融成一片，
起霧的海面。

回憶總是翻攪著那片海。

「曾經，我們都是那個傻傻的、青澀的、彆扭的真琴。
我們沒有辦法回到過去，
有的人珍惜這樣的心情，也讓自己心中的某一個角落保持如此
有的人偶爾拿出來，一邊懷念，一邊細細擦拭它；
也有的人已經遺落了，只能以別人身上相似的光亮憑弔過往的自己。」

你在名片檔這麼寫著，
此刻我也只能假想就像這些年來對你的臆測。
像是隔著玻璃窗之後的溫度，
燃燒得很不真切。

這一次，真的可以說再見了嗎？

旗津的煙火，聖誕節你的卡片，
那個難過的夜晚，是你陪著我，義無反顧。
那些心碎的夜晚，你說不要再這樣下去了要振作。
三月天的羽毛球，我又叫又鬧，你很有耐心的包容我。
在我出走時，你的一通電話，又是不解又是擔心。
這一切在那個夏天之後就被隔開了，
你不着痕跡挖著溝渠，一道又一道。
等到我們再次見面時，
你已經挖好最後的溝，
「你最近還好吧」
「我還好啊 沒什麼啦 」
在這之後，我們之間變成上述公式反覆運算著。

這一次真的要劃上句點了嗎?
也許只是停頓太久的逗點，
需要比別人再多一點的思考空間，
當下也許遲疑但是它畢竟停頓了，
我終於明白並且接受，那些時光永遠不會再回來。

「明天會持續多久呢？」
「明天是比永遠多一天。」

也許有一天，我會對你說，
我曾經很喜歡你，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