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 因為工作上的需要, 我上網查了一下一位約半年前結交的朋友的資料. 其中有一筆顯示著我這位一樣與我喜愛Bill Evans的朋友, 也喜歡五佰, 江蕙等等台灣的樂手的音樂…看到這資料時, 我就想到他曾經希望我在Marsalis撥放蘇打綠的音樂…當晚我婉拒了他__我告訴他, 來Marsalis的客人可能多數都是因為喜愛jazz而來的, 如果突然放蘇打綠, 可能會使一些人錯愕…. 這理由聽來當然名正言順, 友人也極為體貼地諒解我. 但其實在當下, 我就知道並不只是這樣的__我指的是__即便是在我家, 若一位友人想聽蘇打綠或江蕙, 基本上我還是會抗拒的__這回事…

我抗拒著感官的沉溺, 尤其是在人前. 其實就是這麼簡單. 從小我就很害怕人藉著酒精幹一些事. 長大後我讀到一個希臘神話裡的叫做酒神(Dionysus)的角色, 才知道說, 啊原來人要勇敢活下去就不能太清醒, 因為生命畢竟是辛苦的悲劇啊…知道體會到這東西後, 雖然我對奉行酒神精神的親友們於是就產生了一種形上的理解與接受. 但在我最深層的心裡, 我還是無法認同那樣的生命樣態. 我忍受不了看著人一直逃避自己的生命__尤其是一些我認為健全而沒有理由怨懟生命的人.

許多音樂訴說著生命的苦楚, 那當然是因為生命本身就有苦楚, 這沒有問題. 但如果覺得唱出苦楚就能解決苦楚, 我認為那就是很大的誤解了__那就像用揍人來發洩不滿, 用調味料去覆蓋腐臭是一樣的道理. 不是每人都能領受宗教或抽象的公理原則, 於是我們有哲學與藝術的比喻. 但我們絕不應該把比喻等同於存在本身. 比喻是存在的門, 比喻是智慧的開關, 卻絕非存在與智慧本身. 因為若少了你, 存在與智慧將如何有棲身之處? 所以, 智慧與解脫並不在外在的追求, 而在於我們自身的自閉的解除.

日本文學家遠藤周作在其著作＂醜聞＂中曾寫道，也許由於生命來自無，所以生命除了求生的本能之外，也許也蘊藏的毀滅歸於虛無的傾向。這似乎給了我們的社會中很多自求毀滅的例子一個頗具說服力的文本典範。但我的看法是，若真是如此，那這個暗暗渴望毀滅的生命又為何會誕生？毀滅傾向是一種不可逆的本質宿命或只是一種偶然的生命情態甚至只是一些懶惰任性的傢伙自溺的藉口？我認為這答案會決定人到底有沒有資格權利去自我毀滅或放棄。

如果你說＂哼放屁我現在若想逃避放棄還要跟誰商量什麼他媽的權利資格嗎？＂那我要提醒你是否真他媽的能從什麼之中逃避到哪裡去又真的他媽的有本是放棄掉什麼。如果你做得到，現在怎還會在這裡？就算是自殺好了，你覺得那真的逃掉了嗎？連你自己都不會信吧。人類已經他媽的走到２１世紀，麥田捕手已經老到他媽的可以當你祖父，我們真的可以他媽的長進一點了。

有個老傢伙叫Apollo，有人叫他太陽神，在我看來他跟Bob Marley一樣屌。千萬年來他毫無表情地俯視人間的一切，把一切深刻的痛苦狂喜荒謬榮光都藏在心中, 為著我們這些傢伙平靜地思考著這一切；Bob Marley則總是溫柔地唱著人間的痛。對我來說這才叫屌。在那無表情與溫柔中，他們把我們的幼稚盲目全都包含了進去，他媽的什麼叫做藝術的力量？控訴哀叫摔東西嗎？如果你還是個小朋友，那我能理解。

所以江蕙沒有什麼不好，Kurt Cobain也沒什麼不對，蘇打綠也很不錯。重要的是，如果我們真的愛這些音樂，我們就不要利用它們，不要把它們變成合理化自己與自溺的藉口。如果各位還是繼續那麼需要酒神，那麼Wilco在一首歌裡的一段詞給你參考__”The first thing you ever want, is the last thing you ever need.”__不過Jeff Tweedy說這個有無說服力, 就請各位自己斟酌。

面對吧。向前走吧。各位。Peace。

　　　　　　　　　　　　　　　　　                                                                                                     　　　　　　　　Cain 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