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靜謐的環境之外，Hockman家還暗藏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去…



當初我一到森林小屋時，Kate媽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說我該看看「這個東西」。我在想，是什麼特別的東西呢…心情還沒靜下來，就跟著匆匆的腳步到客廳。那牆上掛著一幅表框的字畫呢！上半幅是淡水彩畫，下半幅是一篇文，加起來約有一百公分高。我看到標題「歡送的序與歌」呆了一會…這，這不是中文嗎？！這不是用小楷寫成的書法嗎？！怎會出現在密蘇里的一個小鎮的森林裡？！我邊讀，Hockman媽邊說這麼多年來他們總是在想這上頭到底寫著什麼。原來，Hockman爸的爺爺是個傳教士，在中國四川住過好多年；Hockman爸的父親更是出生於中國呢！Hockman曾祖父要回美國時，當地的中國教友便書文一篇相贈，當作臨別禮物。要離開Aurora的前一天，我花點時間把這篇中文翻譯成英文送給這家人，同時把寫於1924年的這原文打下來作為紀念：

「歡送的序與歌

和校長復理攜眷來瀘，是在主曆後一千九百十六年；那時我亦恰著手辦理內地會學校，到今朝相處九年了！見他在槍林彈雨裡面，召請工人呀！備辦磚料呀！一手一足的慘淡經營，把這座校舍築成；心和身已就疲勞極了；刻下還又在建修道院，還又在教許多學生，此真難得的能幹，所謂「非常之人」可算就是他喲！我想這些無非是他為天國立根基，為地上植善人，才用那一點一滴的血汗產出這般純潔偉大可愛的結晶來哩！呀！那知他照會規滿了九年現在又要回國呢？我因心有所感，只好繪了一幅圖，唱起一首歌，來表現這箇紀念呀！」

後頭還有一首歌，太長我就沒打成檔案了。

對他們而言，這一個個小小的中文字有如天書一般，有如解不開的密碼一般，但對母語人士 (也就是本人我) 來說，卻是再尋常不過的一種溝通媒介。語言，果真是溝通的橋樑與阻礙。但撇開語言和文字不談，Hockman爸對中國歷史的認識還真不少，內戰、蔣介石、三合會等他都略通，說都是從Hockman爺爺那裡聽來的。Hockman阿姨還收集了很多中國的黑白照片，自己加圖文說明當初Hockman家在中國的際遇，這些資料都收錄在手工製作的一本書裡，目前是這個家庭的傳家寶之一。懷著驚喜讀著讀著，因為緣分太巧、太過不可思議。要是Kate邀了來自其他國家的國際學生，他們依舊不會知道這書法的內容，而我也沒機會聽這段故事。

晚上我進廚房裝點水喝，瞥見餐桌上Hockman爸擺了好多…硬幣…看似很熟悉的硬幣…Lee Ann在旁邊品頭論足呢，所以我也湊過去看看。我一聲驚呼，原來是來自中國大陸的錢幣！有清朝的，有民國的，外圓內方，可以吊成一串。有的如食指和大拇指圈起來這麼大，有的如現今十元硬幣的尺寸，加起來超過一百枚有。這些硬幣我不陌生，大約在故宮或數不盡的古裝劇裡看過好幾回，但這次，手裡是實實在在、活在歷史氣息裡的錢幣！上面刻的可是「乾隆，通寶」，有的則刻著「咸豐」；民國初的錢幣，上面都有個人像，會否是袁世凱 (看起來不像國父)？拿在手上把玩，想想這硬幣已經超過一百歲了呀！對我而言，乾隆皇已經趨近於戲劇人物而不是歷史人物了，但現下眼前的古錢有若證據，宣告中國歷史並不單出現於小說和戲劇中。Hockman爸看我很有興趣，便順勢送了我一枚乾隆年間的錢幣，讓我掛在鑰匙圈上！

一個收穫滿滿的感恩節。

我受到熱情的接待，也有幸能為這個家作點事。I take, and I give. 很符合感恩節的精神啊！於是，離開這片有野生鹿出沒的樹林時，腦袋裝著一片片寧靜回憶；手裡，我緊握一枚外圓內方的硬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