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7-18 23:29:12拜占庭雲雀
時光靜止的小巷
我住的地方旁邊有條小巷子，那條小巷子的時間是靜止的。
小巷子兩旁的屋齡大概都超過四十年，有幾扇門兩旁貼著自己書寫的蠻有意思的春聯，幾跟枝枒懶懶的攀在屋簷上，意思意思的開個幾朵不算太艷麗的扶桑花，幾戶門口老堆著一些廢棄物，破桌墊爛白板甚麼的，以為是清出來要回收的後來發現也不是，去了舊的好像會一直撿新的。幾個老人常常靜靜的坐在門口，用很空洞的眼神面對著沒有風景的巷弄，一坐就是一個雕像了。
我每次走過去的時候都會尷尬，因為我習慣是會主動對長輩點頭微笑打招呼，但是我打過幾次招呼，這幾位加起來不知道幾百歲的長者們全都面無表情，連眉毛都不動一下，害我每次經過都要很努力的拿捏我微笑的弧度，笑小了怕失了禮貌，笑大了又自討沒趣。
為抄近路我的車子常常要駛進這條巷子，穿越短短的這條巷子可以省去我繞一大圈，對趕時間的我來說很經濟。但是路邊的老人們常困擾我，因為小巷很窄，坐在門口的他們有時會佔用到馬路，看到車子來也雕像般的不願挪動，所以我都要很慢的開過去，確認不會嚇到他們。更困擾的是有時候窄窄的小巷中有老人在走動，緩緩的，脊椎彎彎的，顫顫巍巍的，彷彿時間沒有在流動全世界都靜止了那樣的走著。我當然不會白目到跟老人家按喇叭，但是車子轟轟的跟在他們後面他們居然也都不會注意到，我就要耐著性子，開著我的大車，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們後面，半公尺，一公尺...。這時我就會在密閉隔音的車子裡面無聊的搬演起獨角戲，假裝吶喊阿杯啊你認真走不要走一走又停下來好嗎~~或是很誇張的伸出食指假裝在兔阿婆的背說阿婆阿婆妳不會真的都沒有在看車吧妳都不知道我在妳後面喔~~
雖然在車中如此的表達我的不耐煩，但那只是打發無聊的行徑啦，我還是會乖乖的，一步又一步的等到老人走離開為止才會滑順的開過去唷。
然後，上個禮拜某個晚上，我跟豆妹走經那條巷子，看到一個很老很老的阿杯脫離了雕像模式，站在一根電線桿旁邊不動，抖抖抖的手拿著一個東西。我們定睛一看，是一個鋁盆，鋁盆裡面滿滿全部都是魚拌飯。
他在餵貓。
是的，他在餵貓。我都還在煩惱到底有沒有人在餵他咧，這樣一個這麼老，這麼老，老到沒有顏色沒有氣味沒有表情沒有輪廓的老人，他在餵貓。
他怎麼還有心力顧到貓去呢? 我私自猜想，是不是因為每天看著小巷子的人生很寂寞，所以喜歡有貓為伴? 還是因為覺得自己還能有能力給予甚麼，覺得日子比較正向有意義? 或是會不會當年在戰場上的哪裡曾經經歷過幾近餓死的困頓，體驗過飢餓與絕望的滋味，所以決定餵飽這些有一餐沒一餐的流浪貓?
儘管我看了之後眼淚都快掉下來，對他點頭點了超過我原先預設的弧度，老人還是看了我一眼就沒有表情把眼神挪開，但是我決定了，以後我開著車不管遇到這些老人在前面如何從共工開天走到侏儸紀，我絕不在車內耍白目翻白眼。對貓來說你可是個天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