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8-28 01:18:20咖啡熊

地獄的第19層

一位大學女生收到一條「你知道地獄的第19層是什麼?」的手機簡訊後,便莫名地陷入一個極度恐怖、無法擺脫的地獄遊戲之中。仇恨、情愛、貪婪、嫉妒,種種情緒交雜,究竟,在地獄的第19層有什麼樣的恐怖情節在等待呢?
地獄的入口
午夜,子時。
滿山的竹林都在瑟瑟顫抖,在沉沉夜色中發出潮水般的響聲,似乎整個天穹都要被狂風吹落下來了。他仰望著烏黑的天空,那雙深邃的灰色眼珠,已看不清周圍連綿的群山,只見到幾隻可怕的蝙蝠,似乎是感覺到了雲層中的雷電,緊張地從他頭頂撲扇而過。「就是今夜了!」
當冰涼的雨點落到他的眼中,心裡便默默祈禱了起來。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那深山竹林中的殘垣斷壁,不久就將被人們遺忘了。
頃刻間,山雨夾著狂風覆蓋了大地,他舉起一盞昏黃的煤油燈,低頭小跑著衝進了殘破的小院。夜雨中的燈光如鬼火般幽暗地閃爍著,但還是微微照亮了洞窟的開口,宛如黑夜裡一張陰森的嘴巴。
在駭人的閃電劃破夜空的刹那,他已小心翼翼地進入了洞窟中,一股不知腐爛了多少年的氣息撲鼻而來,似乎外面的狂風暴雨已是另一個世界。舉起如豆的煤油燈照了照四周,洞窟中深邃的黑暗彷彿沒有盡頭。
他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剛向前跨出一步,便聽到黑暗中傳來個沙啞的聲音:「你終於來了。」
「是的,今夜我能知道祕密了嗎?」
這句漢語說得不流利,在深深的洞窟中發出顫抖的回聲,十分可怕。
「對,今夜是個特別的日子。」
「我已經等了整整一年了。」他焦慮地拎著煤油燈,幽暗的燈光不停地搖晃著,映出了洞壁上某個高大的黑影。
然而,他依然看不到對方的臉,似乎只是個黑暗中的幽靈:「好吧,命中注定就是在今夜了,請說出你的問題吧。」
他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奇異的微笑,那雙灰色的眼珠在煤油燈光下隱隱閃爍,就像一隻回到洞穴的蝙蝠。他調整了一下呼吸,對著黑暗中的靈魂,幽幽地問出了那個古老的問題──
「你知道地獄的第十九層是什麼?」
地獄的第一層
這個故事是春雨告訴我的。
如果你看過《荒村公寓》這本書,一定會記住那四個曾經去過荒村的大學生,其中幸存下來的那個女生,名字就叫春雨。
現在,她是這個故事的女主角。
你們知道,因為荒村那件事的刺激,春雨曾經在精神病院裡住過一段時間,但隨後奇蹟般地康復出院,又回到大學繼續讀書。
而你們不知道的是,當暑假結束後,我曾去學校看過春雨一次。她看起來還像初次見面時一樣,臉龐清秀可人,身材勻稱纖細,這樣的女生很能吸引男生的目光。
也許是經歷過了荒村那件事,春雨身上唯一改變的是那雙眼睛,目光變得像小鳥似地謹慎小心,幾次悄悄地把視線移開,似乎不敢正眼與人對視。我想,那件事留給她內心的陰影,怕是會永遠存在下去吧。
我和春雨隨便聊了聊,她說她已經完全恢復了,最大心願是在大學最後一年裡,順利找到畢業後的工作。當我和春雨話別的時候,她說自己再也不會被恐懼嚇倒了,我也以為她的生活將從此歸於平靜。
當時我絕對沒有想到,就在幾個月之後的寒冬,春雨又一次出事了。也許,真的是命運的安排,讓一個女孩在一年之內兩度遭遇天底下最不可思議的恐懼。
現在故事開始了,你只需要傾聽──
春雨的恐懼源自一則手機簡訊。
在這個寒冬的下午,北方南下的冷空氣滌蕩著一切污穢,天空似乎變得乾淨了許多。但誰也不會注意到,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無數條電磁信號正在空氣中相互穿梭,越過高高在上的雲朵,越過水泥鑄成的森林,越過大學女生宿舍的牆壁與窗戶,悄悄地鑽進了某個女生的手機裡。──簡訊鈴聲響了。
突如其來的鈴聲讓春雨打了一個冷戰,她正在寢室裡的上鋪整理東西,聽到從下鋪傳來的簡訊鈴聲。這幾天突然來襲的寒流讓她有些感冒,特意在脖子上裹了一條厚厚的圍巾。她把頭伸到鋪外看了看,原來是下鋪清幽的手機。
那是一隻小巧玲瓏的手機,孤獨地躺在下鋪的床單上,顯示屏上閃出接收簡訊的螢光。
清幽上哪兒去了?應該是四個人的寢室裡,現在只有春雨一個人。
她立刻下到了地上,盯著清幽的手機。
平日裡的女生寢室,總是此起彼伏地響著簡訊鈴聲。最近幾天清幽的手機更是忙得要命,半夜裡會響起幾十次,攪得春雨徹夜難眠。每當聽到清幽的簡訊鈴聲,她的心裡就會隱隱發怵。
正當她下意識地拿起這隻手機時,寢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清幽一路小跑著衝了進來,一陣冷風也隨著她侵入了寢室。看起來清幽剛上完厠所,一進門就急急忙忙地從春雨手中接過了手機。
「有我的簡訊是吧?」清幽沒有等春雨回答,便低下頭看起了簡訊。
她是把背衝著春雨的,顯然是不想讓春雨也看到。春雨知趣地退到窗邊,看著窗外的寒風捲落樹上最後的枯葉。她和清幽一直是最要好的室友,即便是心底的祕密也是相互分享的,這使她無法明白清幽這幾天的變化。忽然,清幽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毫無防備的春雨嚇了一跳:「哎呀,怪嚇人的。」
但清幽的表情卻很奇怪,盯著她的眼睛輕聲說:「你知道鬼樓嗎?」
「鬼樓?」春雨嘴唇發顫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從她進入這所大學的第一年,就多次在深夜聽到學姐們說起過鬼樓,使她們這些小學妹們整夜不敢入睡。「是的,能陪我一起去嗎?」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似乎沒有通過嘴巴,直接進入春雨的大腦裡。
春雨背靠著冰涼的玻璃窗,搖著頭說:「你要我和你一起去鬼樓?為什麼?因為剛才收到的簡訊?」
清幽立刻將握著手機的右手放到了身後,低下頭說:「你別管我的簡訊了,我問你去不去?」
猶豫了一會兒,春雨總算點了頭:「好吧,你說什麼時候去?」
「現在!」清幽冷冷地說道,那目光讓春雨不敢拒絕。「難道你想半夜裡去嗎?」
不等春雨回答,清幽把手機掛到脖子上,拎起包跑出了寢室。
她要一個人去嗎?春雨不敢想像清幽獨自一人走進鬼樓的情景,她立刻披上一件外套跑了出去。
春雨在樓梯口追上了清幽,喘著氣說:「你真的決心要去鬼樓嗎?」
「當然,晚了就來不及了。」
來不及?春雨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但還是跟著清幽一起走出了女生宿舍。下午四點的寒風,呼嘯著掠過這所大學的校園,人們都竪起了衣領一路小跑,誰也沒有在意這兩個行色匆匆的女生。
她們在偌大的校園裡走了十多分鐘,終於走到了那扇腰門前。門上早就掛著一把大鎖了,這是學校為了防止學生們私自去鬼樓而鎖上的。
但清幽還知道一條小路,她拉著春雨轉到牆邊的一條走道,通過兩道圍牆間狹窄的縫隙,緩緩走入一個小院子,迎面就是那棟傳說中的鬼樓了。這是一棟白色的三層樓房,看起來是六七十年代建造的,顯得灰濛濛的,所有玻璃窗都很模糊,幾乎沒有多少反光。雖然,這棟房子看起來還算平常,但春雨的心裡卻暗暗地蕩了一下。春雨再回頭看看清幽,只見她呆呆地望著鬼樓,眼神似有幾分呆滯了,樣子看起來怪嚇人的。
春雨用手指捅了捅她,清幽的身體微微一顫,搖了搖頭說:「春雨,這棟樓你進去過嗎?」
「我哪敢進鬼樓啊。早就聽學姐們說這裡有一棟鬼樓,曾經是十幾年前的系館。後來有人死在裡面,經常傳出鬧鬼的傳聞,學校因此把這棟樓給封了,禁止學生擅自闖入。大二那年,我跟幾個男生來過這裡,但只看了一眼就跑出來了……」
清幽似乎沒有聽進她的話,自顧自地說:「我進去過。」
「啊!」春雨輕輕叫了一聲,她看著鬼樓二層的窗戶說:「你進去過?裡面什麼樣子啊?」
忽然,清幽緩緩地把頭轉了回來,表情機械僵硬,完全不像她可愛女生的樣子。她盯著春雨的眼睛,但就是不回答她的問題。隨後,她把頭轉向了鬼樓二層的窗戶。
氣溫越來越低,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眼前的鬼樓也似乎散發出一股陰森的氣息,讓春雨的寒毛都豎了起來。自荒村事件結束以後,這是春雨第一次又感到了真正的恐懼。她著急地說:「你到底要我陪你來幹什麼?如果不進去就快點離開吧。」
還沒等清幽回答,掛在脖子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又是簡訊鈴聲。她立刻低下頭看了看手機,微微顫抖著點了點頭,接著從包裡掏出一台數位相機,交到春雨手中說:「給我拍一張照片吧?」抓著小小的數位相機,春雨有些不知所措:「在這裡拍照片?」
「是的。」清幽站到了鬼樓正前方,面對春雨說:「把我和整個鬼樓都拍進去。」
春雨忐忑不安地後退了幾步,看著清幽身後那棟傳說鬧鬼的樓房,再看看頭頂漸漸暗下來的天空,不由自主地舉起了相機。
一直退到牆腳下,數位相機的鏡頭才把整個鬼樓都收進去。二層和三層的窗戶都很清楚,只是屋頂上的天空太陰沉了。春雨又小心地調整了一下相機,鏡頭裡清幽的臉毫無表情,她穿著一身黑色的外套,紅色的手機醒目地吊在胸口,再加上後面那棟陰森樓房,整個畫面呈現出鮮明的色彩反差。過去清幽拍照片總是擺出各種姿勢,笑得天真無邪、陽光燦爛,許多男生都因為喜歡她的笑容而接近她。
不知為什麼,春雨感到心裡一陣悸動,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身邊--但鏡頭裡的畫面很正常,清幽依然面無表情地站在鬼樓下面。
停頓了幾秒鐘後,她終於按下了快門。在定格的瞬間,春雨感到有什麼東西飛到了自己的眼睛裡。
春雨連忙把相機放了下來,使勁揉了揉眼睛,又似乎沒有什麼東西。她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舉起相機對清幽搖了搖:「好了,我們能回去了嗎?」
清幽沒有回答,她又轉身看了看鬼樓的窗戶,但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現。然後,她走到春雨的身邊說:「謝謝你,我不會忘記你的。」
清幽的這句話,讓春雨渾身不自在,通常好朋友間是不會這麼說話的。春雨最後看了鬼樓一眼,偷偷地做了一個鬼臉,便拉著清幽跑出了這院子。離開了那個鬼地方,春雨總算可以大口喘氣了。
她小心地問清幽:「這幾天你怎麼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就連說話都怪怪的。」
但清幽並不答話,只有掛在胸口的紅色手機,隨著她的行走而不斷跳躍,似乎已經代替主人做出了回答。
入夜以後。
春雨她們寢室裡另外兩個女生──許文雅和南小琴回來了。她們都屬於那種並不特別出色,但長得也不算難看的女生,只是因為人見人愛的春雨的存在,使她們顯得有些暗淡了。
許文雅的個頭比較小,面相也稚氣未脫,晚上走在宿舍走廊裡,就像《魔戒》裡的哈比人。現在她一回到寢室,就蜷縮在春雨對面的下鋪,聚精會神地收發起了簡訊,不停地製造著刺耳的鈴聲。
此刻,清幽正蒙著頭不知看什麼書,春雨好奇地拉著南小琴問:「你們去哪兒了?」
南小琴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祕地說:「我們去看帥哥了。」
「無聊。」這是春雨和別的女生不太一樣的地方,對這種事總是反應遲鈍,儘管她是很多男生們暗戀的對象。「你知道我們學校最帥的男人是誰嗎?」
「這關我什麼事?」春雨聳了聳肩膀,儘量裝得冷漠些。
「美術系的高老師。」南小琴微微笑了笑,她是個瘦瘦長長的女孩,雖然苗條的身材都是女生們的最愛,但她過分的「骨感」卻總讓男生們望而卻步。
「算了吧,我不認識美術系的人,也從沒聽說過什麼高老師。」
「春雨,可今天我見到他了。正好美術系在辦一個畫展,下午我和許文雅特地跑去看了,果然見到了女生們私下傳說中的高老師──哎呀,果然名不虛傳,簡直帥呆了!」
她的語氣就像見到了某個偶像歌星,讓春雨覺得有些好笑。正當南小琴滔滔不絕地講述著巧遇帥哥的經歷時,清幽站起來打開電腦,把數位相機裡的照片輸入到了電腦裡。
春雨也站到了清幽身邊,看著她打開今天下午拍的照片──這是清幽站在鬼樓前的照片。
就和下午春雨拍照的鏡頭裡一樣,整棟鬼樓都被拍了進來,清幽面無表情地站在樓下,黑色的衣服配著紅色的手機,加上陰暗的天空和背景,整張照片的感覺太奇怪了。
清幽冷冷地看著照片裡的自己,忽然微微顫抖了一下,她連忙按了幾下滑鼠,將照片放大了一些。
「二樓的窗戶!」春雨控制不住自己,失聲叫了出來。她和清幽都看到了──在照片裡,鬼樓二樓右側第四扇窗戶的後面,站著一個黑色的人影。
不可思議。
清幽也睜大了眼睛,她又把圖片放大了一倍,將二樓那扇窗戶移到了圖片瀏覽器的當中,幾乎占據了大半個電腦螢幕。畫面放大到這個程度,已經有些模糊了,照片確切無疑地顯示──在二樓窗戶裡顯出了一個黑色人影,從體形輪廓和一頭長髮來看,應該是一個年輕的女人。
但是,看不清她的臉。
窗戶裡的女人被黑影遮蓋住了,只能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即便把圖片調整到最精確,二樓窗戶的畫面還是有些模糊。畢竟它在照片裡只是背景中很小的部分,能够發現窗戶裡的女人已經很不錯了。
清幽又把照片調整到正常大小,畫面中央還是她自己,後面是那棟據說鬧鬼的三層樓房。在樓房二樓右側第四扇窗戶後面,有一個隱約可辨的黑色人影。
忽然,春雨覺得照片裡二樓窗前的女人,正在看著樓下拍照的清幽,或許──還有握著相機的自己?
一想到自己,春雨立刻緊張地說:「怎麼會把這個人影拍進來的呢?當時,我記得鏡頭裡除了你之外,沒有發現其他人啊。」
清幽也點了點頭:「沒錯,我還特地看了看鬼樓的窗戶,裡面什麼都沒有。」
「可是,鬼樓已經被學校封了十幾年了,裡面不可能有人的。」
春雨已經不敢再看那張照片了,她和清幽兩個人面面相覷,無法解釋為何會拍出這樣的影像,這似乎已經超出他們對於科學的理解了。
「如果不是人的話──那就是鬼了!」
這句突如其來的話,把春雨和清幽都嚇了一跳。原來南小琴已站到了她們身後,看著電腦裡的照片冷冷地說。
「今天你們去過鬼樓了?」就連許文雅也從床上跳下來了,把那張小孩似的可愛臉蛋凑到了電腦螢幕跟前。
清幽的臉色更難看了,她有些生氣地把電腦關了,一個人爬到床上埋頭看書。
春雨向南小琴和許文雅使了個眼色,讓她們不要再刺激清幽了。然後,她偷偷地看了一眼清幽手裡那本書的封面,原來是《雨月物語》的中文版,大約相當於日本版的聊齋,作者是日本江戶時代的上田秋成。
她怎麼會看這種書?春雨記得清幽過去最害怕這種故事了。
這時的女生寢室變得安靜了許多,春雨一個人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裡不知呼嘯著多少寒風,讓房間裡也變得陰颼颼的。
子夜,女生寢室熄燈了。
有些感冒的春雨使勁掖了掖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這棟女生樓已經有幾十年了,每年寒冷的冬夜裡,這些沒有暖氣的屋子,總被女生們暗中咒駡個不停。春雨蜷縮在上鋪的被窩中,總感覺剛才洗澡沒有洗熱,以至於雙腳還有些發涼,只能悄悄地搓著腳讓它熱起來。
她已經在這間上鋪睡了三年多了,每晚女生寢室裡特有的氣味都會湧入鼻孔,想起還有半年多就要離開這裡,真有些捨不得這種氣味。春雨是個特別敏感的女生,就連睡覺也不會太沉,每次清幽在半夜裡起床,都會把上鋪的她給驚醒。雖然春雨依然閉著眼睛,但她能感覺到床架的微微顫動,然後是清幽輕手輕腳地出門聲。她靜靜地躺著等待清幽回來,似乎寢室裡的黑暗只是某種幻覺,天明很快就會降臨到窗外。就這樣,她又緩緩地睡著了,直到又一次被黑夜裡的動靜喚醒。
現在,這動靜又來了。
春雨本來已經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忽然感覺到身下一陣顫動──好像心被什麼提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被子,這時似乎整個床架都動了起來。
她感覺到下鋪的清幽站起來了,已經離開床鋪走到寢室中央,她等待著清幽出門的聲音,應該是去上厠所吧?
可是,春雨足足等了幾分鐘,卻始終沒有聽到有人出門的聲音。
清幽在幹什麼呢?
藏在被窩裡的春雨再也憋不住了,就像小時候藏在媽媽懷裡聽故事那樣,悄悄地睜開了眼睛。女生寢室裡漆黑一團,就連窗外也沒有一絲光線,就好像沉入了墳墓之中。
突然,春雨聽到了腳步聲。
是清幽的腳步聲,她正在寢室裡來回地走著,似乎還有著某種奇怪的節奏。這讓春雨的心跳驟然加快了,清幽可從來沒有半夜在寢室裡散步的習慣啊,她悄悄地支起了身子,打開了一盞床頭燈。
白色的柔光照亮了春雨的臉,也依稀照出了寢室中央的清幽──她穿著一件白色的睡裙,下擺幾乎拖到了地上,原本編起來的頭髮披散在雙肩,像個飄浮的幽靈似的。
更奇怪的是,清幽正在不停地轉圈。
春雨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清幽在繞著寢室中間的空地轉圈,並發出一陣陣有節奏的腳步聲。清幽的轉圈是逆時針的,幾乎是一個非常規則的圓形路線,她的腳步不緊不慢,身體也非常平穩,就好像是在機械地完成某種儀式。
來自上鋪的柔暗光線照在清幽的臉上,無法照亮整個寢室,看起來就像是在昏暗的劇場舞臺上,一盞光線打在了女主角的身上,這給清幽的轉圈平添了幾分詭異色彩。她就和下午在鬼樓拍照時一樣面無表情,但表情越是平靜就越讓春雨感到害怕。
忽然,對面的南小琴爬了起來,她顯然也被驚醒了,揉了揉眼睛看清了轉圈的清幽,立刻喊了出來:「你在幹嘛啊?」
但清幽似乎根本沒聽見,繼續著她的轉圈,在春雨看來她似乎已轉了四五十圈了。
對面下鋪的許文雅也醒了,剛把頭伸出被窩,就差點碰到了清幽。許文雅立刻嚇得叫了起來,蜷縮在床上哆嗦著說:「清幽,你中邪了吧?」
「別亂說!」
春雨已經從上鋪爬下來了,把手伸到清幽的面前揮了幾下,但清幽好像沒有看見,繼續向前轉圈。
春雨終於憋不住了,站到了清幽的跟前,攔住了她轉圈的路線。
清幽一下子撞到了春雨的身上,終於停下了腳步。
白色的睡裙微微顫抖,清幽低下頭讓黑髮遮住了自己的臉,看上去就像是──貞子。
雖然春雨聯想到了最可怕的東西,但她還是不顧一切地抱住清幽,用力地搖著她,要將她喚醒。
南小琴和許文雅也走到了旁邊,一起幫忙呼喚著清幽。
忽然,清幽緩緩抬起頭,在遮蓋著半邊臉龐的黑髮縫隙間,露出了一隻黑色的眼睛,那隻眼睛冷冷地盯著春雨,是她從未見過的一種可怕目光。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更加恐懼。
清幽的嘴唇嚅動了幾下,終於吐出了一句話──
「你知道地獄的第十九層是什麼?」
瞬間,女生寢室裡鴉雀無聲。
因為這是一個致命的問題,誰都無法逃避。
在這個寒冷的冬夜裡,春雨只覺得從清幽的嘴裡打出了一行文字,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腦子裡。
南小琴和許文雅也怔住了,她們呆呆地看著清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清幽則抿了抿嘴唇,眼神漸漸柔和了下來,就像有什麼東西從她身上飛走了。春雨立刻扶住了她,只感覺清幽渾身都是冰涼的。
清幽的目光恢復了正常,茫然地看著周圍三個女生,卻是一臉無辜的樣子。她理了理額前的頭髮說:「你們怎麼了?像看一個鬼似的看著我。」
「你還問我們?我剛才差點被你嚇死了。」說話的是許文雅,那雙精靈似的眼睛充滿了迷惑。
「我剛才怎麼了?」清幽似乎真的被嚇到了。
高高瘦瘦的南小琴拉著她的手說:「你難道不知道嗎?你剛才在不停地轉圈,還說了句很奇怪的話,看起來就像個女巫。」
「女巫?」清幽搖搖頭,重新回到自己的床鋪上,「不,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這時春雨說話了:「清幽,好好睡覺吧,也許是白天太累了。」
清幽點了點頭,像個溫順的孩子似的鑽進了被窩裡。
春雨回頭對另外兩個女生說:「你們也快睡吧,剛才的事別往心裡去。」
「可是,這也太奇怪了。」許文雅咂著舌頭說:「怎麼會不記得呢?難道她剛才在夢游?」
「別亂說,清幽從來沒有夢游的毛病。」春雨立刻止住了她們的話頭。已經是三年多的室友了,她非常瞭解清幽,除了半夜上一回厠所以外,清幽睡覺一直都很正常的。
南小琴識相地拉了拉許文雅,她們也都回到床上去了。
一陣寒意從窗戶滲透進來,春雨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穿著睡衣,連忙爬回到了上鋪,把自己蓋了個嚴嚴實實,祈禱著快點入眠吧。
整整一夜春雨都沒睡好,一直對下鋪提心吊膽。但清幽就像睡死了似的,沒有發出過任何動靜,讓春雨白白捱了一夜。
其實,她是在思考清幽最後的那個問題。
地獄的第十九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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