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29 22:38:48星空之下

轉載~怒江的希望在怒江 01

怒江的希望在怒江

http://www.yndaily.com  2006年01月13日 11:56 雲南日報網

“攤開雲南地圖,西北方有一條近乎垂直的大河由北向南飄墜而下,將高黎貢山和碧羅雪山切開,留下一道深深的縫壑……”《重返“地球”歷史公園,橫斷山三江並流地區科考記》這樣描繪怒江峽谷。

怒江呵,這道深深的縫壑,因落後而吸引眼球,因貧困而“美麗”,因原始而具有“審美價值”,因待開發而“不要再開發了”。

今年5月中旬,我們來到怒江,沿著這道“深深的縫壑”,從南端的六庫到最北端的丙中洛,在半個多月的時間,驅車近千公里,過顫顫悠悠的吊橋,攀60多度的“大字報”地,鑽低矮昏暗的杈杈房,細細觀察“在貧困線上掙扎的各族群眾,不知道別人在發展,也不知道自己在貧困的心靈上和精神上的麻木”;細細感受“刀耕火種是最適宜陡坡墾殖的生產方式”;細細琢磨“因貧困而美麗”、“因原始而具有審美價值”的“貴族環保主義”的扭曲心態;細細描繪在怒江大峽谷隨處可見的泥石流、塌方的表像後面,由人力和自然力共同完成的生態惡化全景圖。

反壩派人士拍著腦袋大聲嚷嚷:“怒江到了非常緊急的時刻了……怒江其實是在向人類求救:留下我吧,這樣還會存在一條純潔的沒有被人干預的河流……。”與反壩派對貧困的冷漠和因冷漠產生的奇思怪想不同,記者眼前的這幅“生態惡化全景圖”倒是實實在在向人類發出緊急呼救:貼著“掛”在陡坡上的“大字報”地“壁耕”的農民,抓緊系在腰間的繩索,舉起用以點種包穀的鐮刀向人們求救:解救我們懸在半空的日子。
滑坡、塌方、泥石流……怒江大峽谷以它特有的語言向人類求救:為大山的子民尋找一塊緩坡地吧!結束“雲上的日子”,重建幸福的家園。

怒濤澎湃,江流洶湧的野性怒江渴望溫柔,她向人類求救:叫我母親河,擔不起呵!在大峽谷裏,既不能興澆灌之利,又不能提供舟楫之便,能讓我歇歇腳嗎,哺育世世代代守著我受窮的兒女……

走工業化之路別無它途

反壩派有個核心觀點,“開發水電不是怒江脫貧的唯一選擇,也不是最佳選擇,可以考慮保留好生態環境,開發旅遊產業。”

善良的專家學者們,如果你只是在地圖上或想像中認識怒江,請慎言。党的十六大代表、瀘水縣稱杆鄉雙奎地村傈僳族村支書胡興忠有話要對你們說:“請關心怒江環保的專家學者和各界人士,親自到怒江來,到已失去生存條件的村子走一走,進一貧如洗的杈杈房裏看一看,與熬不了幾天就要斷糧的貧困農戶談一談,你才會知道貧困是破壞生態的根源。怒江面山已沒有什麼‘好看’的了,塌方、滑坡、泥石流,還有從江邊開到半山的陡坡地!這樣的原生態,不是要保留、保護,而是要拯救。”

讓我們擺脫都市生活的浮躁,用理智而不是感觀去體驗“野性的怒江”,用良知去感受怒江人民的貧困和渴望發展的呼聲。

貢山縣副縣長劉雙寶(白族):“保留原始狀態,把怒江州近50萬各族群眾的生存權、發展權擱在一邊,去滿足一種學術科研的需要和獵奇的學術心理,去尋找什麼‘靈魂歸依或遊牧的地方’,到底是以人為本還是以自然為本?”

貢山縣民委主任鄭友華(藏族):“把原始狀態保護起來,供別人看,供別人‘體驗’,對我們民族太不公平了。”

貢山縣發展計畫委員會主任李永衛:“貢山的礦產資源、生物資源都在自然保護區內,讓我們山也不能動,樹也不能砍,水也不能堵,只能盯住陡坡地,發展畜牧業,缺飼料,豬都長不大,育不肥;發展種植業,肚子都填不飽,還加劇生態惡化,讓我們怎麼辦?產業選擇都沒有方向。”

福貢縣發展計畫委員會副主任董郁程(白族):“我在怒江生活工作20多年了,看不出除了水電,還有什麼工業能發展的。50年來,福貢經濟發展與內地差距愈來愈大,究其原因,就是沒有工業。”

福貢縣鹿馬登鄉黨委書記宋華棟:“窮有什麼好看的?怒江峽谷哪來的原生態?一眼望去,都是‘大字報’地,塌方、滑坡、泥石流……”

福貢縣鹿馬登鄉鄉長迪四恒(傈僳族):“怒江人民奔小康,就看這條江……”




六庫鎮傈僳族鎮長歐地保把我們領到江邊,就一直望著濁浪翻卷的怒江發呆。

“要不是那場‘怒江反壩風波’,六庫電站已開工一年了。”

歐地保回過頭來,一臉的茫然與無奈。

站在他身邊一直默不做聲的小沙壩傈僳族村支書歐林彥開口了,“六庫電站18萬千瓦,移民或安置人口數僅411人,淹沒耕地162畝,政府把搬遷方案、安置方案都告訴老百姓了,大家都非常支持,怎麼說停就停了呢?”

歐林彥一直在州裏的一家木材加工企業打工,已做到了車間主任,去年,村民們選他當村支書,一心指望他帶領移民搬遷,過上好日子,可他現在有勁無處使,憋得慌。

記者想起了中國科學院院士、中國工程院院士潘家錚那句話“怒江開發水電,失誤不得,耽誤不起。”

事實上,怒江的建壩與反壩的學術之爭,已遠遠超出了水電開發本身,關乎到怒江的經濟要不要發展以及如何發展的問題。

工業化是經濟發展過程中不可逾越的一個階段,是發展中國家從一個主要從事落後農業生產的社會轉變為現代化的工業和服務性社會的唯一選擇。放眼世界,當代所有發達國家都是高度工業化的國家,當代不發達國家幾乎都是工業落後的國家,一個國家如此,一個省如此,一個州市亦是如此。



不經過工業化,經濟就不會由落後狀態進入發達狀態,怒江別無它途。但怒江的情況特殊,“需要從怒江這一具有特殊地理構成的地區實現可持續發展著眼的理性思維,需要就怒江的經濟、人口、環境、資源等綜合因素考慮的科學態度,更需要對歷史負責,對怒江人民的長遠福祉負責的實事求是的精神,去尋找一條能夠兼顧經濟成長和生態效益的路徑。”這是州委、州政府探索走新型工業化道路的理性思考。

問題就出在這裏,按照反壩派人士的意見,怒江州的經濟發展可以不顧現有的基礎和條件,繞開工業化的準備階段、“起飛”階段、成熟階段,直接由農業社會向服務性社會轉變,這可能嗎?現實嗎?

“本世紀五十年代,怒江峽谷傈僳族、怒族、獨龍族分別從原始社會末期、奴隸社會初期直接過渡到社會主義,實現了社會形態的歷史大跨越,至今,經濟基礎薄弱、社會發育程度低、生產力落後的狀況並沒有得到相應的改變,至今還保存著‘紋面部落’的原始痕跡,至今仍是雲南乃至中國最欠發展的地區。現在,又要我們再來一個歷史大跨越,逾越工業化發展階段,直接進入工業化後期,試圖以旅遊業來推動經濟增長的結構變動,太有想像力了。”怒江州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陳貴昌談到這個問題連連搖頭,“發展旅遊業,在可以預見的10年20年內,成不了氣候。”

“怒江的旅遊被稱為雲南的‘最後一張王牌’,這‘最後’一詞明確地表達形成旅遊產業的時態性,是個將來時態。”此間的一位有識人士這樣補充道。
貢山縣丙中洛鄉是這道“深深的縫壑”中,唯一沒有參與人與自然“交惡”的“世外桃源”,也是“東方大峽谷”中,“因貧困而美麗”最值得驕傲的“看點”。

站在觀景臺上遠眺,這塊峽谷中罕見的寬闊臺地盡收眼底,怒族、傈僳族覆蓋石板的木楞房散落其間。南邊的貢當神山與北邊的石門關遙相呼應,似一對相約無期的戀人,怒江從北部的秋那桶深谷進入丙中洛,形成蜿蜒曲折的幾道灣,最大的一道在坎桶,被稱為“怒江第一灣”。

丙中洛自然環境奇特,有一天兩次日出日落的奇妙景觀。冬至上午,太陽從碧羅雪山緩緩而出,在狹長的天空行走不到兩個時辰,就匆匆落入矗立在西南角的貢當神山背後,半個小時後,太陽繞過貢當神山再次把光明和溫暖帶給丙中洛,隨後,又戀戀不捨地落入高黎貢山背後。如此美得令人心顫的丙中洛,旅遊並沒有為當地怒族、傈僳族、藏族、獨龍族擺脫“美麗的貧困”。在甲生村委會種丁組怒族李文英家的火塘邊,傈僳族鄉長唐立功對記者說,去年全鄉農民人均純收入815元,僅比上年增收8元。在其今年近萬字的《政府工作報告》中,有關“旅遊經濟持續發展”的段落,連標點符號滿打滿算不足70個字。

與此相對應,貢山縣獨龍族縣長高德榮在2004年8月召開的貢山獨龍族怒族自治縣第十二屆人民代表大會第二次會議所作的《政府工作報告》中,有關旅遊的文字更短,不妨照抄:“三江並流”品牌效應和“假日旅遊黃金周”效應日益凸顯,前來貢山科考、生態旅遊、觀光旅遊人數不斷增加,貢山知名度進一步擴大。

縣人代會為何8月份召開,獨龍江鄉上半年大雪封山,封了路也封住了獨龍族原生態文化。貢山旅遊為何“火”不起來?基本條件不具備使然。我們再摘錄一段高德榮2003年7月在全縣旅遊工作會議上的講話:“旅遊接待設施明顯改善,全縣已有賓館、招待所9家,床位364個,其中標間套房20間……。”

站在奪路狂奔的怒江邊遠遠望去,對面山巔奇峰突兀,一巨大石洞洞穿其間,這就是怒江有名的月亮山了。

石月亮山所在地原名利沙底鄉,去年底更名石月亮鄉,多美的名字,寄託著福貢縣傈僳族人民多麼美好的夢想。

在橫跨怒江的“反帝橋”頭,記者見到了身著一身迷彩服,剛從山上下來的怒族鄉長和建華。

“這月亮山就是停下車來讓人駐足遙想?”記者問。

“不,不,有石月亮、嫦娥洞、臥虎峰等30多個景點呢。”年輕的鄉長一臉自豪。

“怎麼上去呢?”記者問。

“我們打算架索道,搭石階,把月亮山地質奇觀建成國家4A級旅遊景區,怒江峽谷旅遊核心區。”

“錢從哪里來?”記者問。

長著一張娃娃臉的鄉長不吭聲了。



在福貢縣提供的一份材料上,記者看到這樣的描述:“來怒江不去福貢等於沒來怒江。”特殊的地理環境形成了許多奇峰異景和獨特的民族風情文化,有神奇的“石月亮”、“野牛穀”;有迷人的“幹地以比湖”、“七仙湖”;有古婚俗“沙灘埋情人”和醉人的“萬人同心酒”之夜,還有碧江舊城、飛來石、老姆登基督教堂、八角樓臘斯底岩畫等許多景點。但是,“我縣是貧困縣,所需經費都靠國家財政撥款,由於缺乏資金,福貢的景點都沒有進行過詳細規劃,只有詳細規劃才能科學地開發,才能招商引資。初步估計所需詳細規劃經費320萬元。”

“別把旅遊看得太簡單了,沒有扎實的基礎條件沒法幹,基礎設施非常關鍵,人的素質也很關鍵,還有錢,更關鍵……”談起旅遊來,怒江州發改委副主任張德俊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容不得記者插話。“投資體制改革後,資金跟著項目走,有再好的項目,也要有前期工作,規劃、可研報告……你說福貢的詳規經費到哪里去找?州上的旅遊總規要修編,都找不到出處,還得積極向上級部門爭取。

“旅遊業的要素構建對其他產業的依賴性很強,單是為了發展旅遊業改善通達條件和旅遊基礎設施,投資巨大,不可能,也不現實。”有過鄉鎮黨委書記工作經歷的州旅遊局白族副局長趙文聖談起怒江旅遊業的現狀很冷靜,視野也很開闊。他隨手遞過一本印刷十分精美的《中國·雲南怒江州旅遊投資專案推介》,默默地看著記者翻看,仿佛是在沉思。“反壩派‘發展旅遊才是怒江的最佳選擇’是不是有點一廂情願?現在是市場化動作,政府引導、推動,但最終市場說了算。就拿招商引資來說,從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中期開始,州裏在歷屆昆交會、旅交會或者直接到主要客源市場搞新聞發佈、旅遊投資項目推介,至今都沒有大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