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1-05 23:12:02LA_wenxue

喚一聲「阿女」

  匆匆忙從學校走到附近商場買午餐,我拿著剛從便利店阿姨手上拿來暖烘烘的腸粉,還要替需當值的同學在另一家店買一客烏冬。

  排著那長隊,饞得嘀嘀咕咕的胃已叫我揭開腸粉的面蓋,一快朵頤。咦?怎麼阿姨今天給了我兩支叉子呢?

  「我也要!」口齒不清的童聲,令喜歡看見小孩子的我馬上追溯這嗓音的來源──一個小妹妹正指著我手中那客腸粉,掛著甜而不膩的笑容。她頭上的小辮子束上了兩個紫色的蝴蝶結,身上穿著白色的小衛衣和紫色的運動褲,身旁擱著一輛背後有手柄的小單車。排在我跟前的那婦人正是拉著那手柄的人。這一定是小女孩的母親。

  那母親的背是厚實實的,後腦盤了一個慈母的髮髻。我又看看小妹妹,她活潑地看著我,歡愉地笑著。既然便利店阿姨給了我兩支叉子,我就讓妳嘗一口吧!我再偷偷瞧她的母親沒注意到我,便趁機把一條腸粉遞給小女孩。但這時,她又羞又怕的往後踏,不吃了。那好,我自己吃。

  沒多久,小女孩繞過我身後,來到了我的左邊。她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口袋裡露出隨身聽的一角,一臉好奇。我把隨身聽拿出來讓她看清楚,她發現隨身聽上的卡通人物,抬頭問我:「這個是甚麼?」我說:「胡迪啊,這卡通人物叫做胡迪。」她的母親忽然轉過頭來,喚:「阿女?」小妹妹馬上撲向媽媽,以她這高度,只好抱住媽媽的大腿,還害羞的看著我笑了。她的母親向我微笑著點點頭。

  「媽媽抱啊!」小妹妹舉著雙手,向媽媽央求。兩手拿著食材的母親沒有答應,只令她坐在小單車上。


  悠悠閒的從學校回家,在升降機大堂裡呆等著。「阿女!」這異鄉人的嗓音含嗔喚著,令我不禁好奇。那女傭又接著喊:「阿女!不要!那很髒!」

  我順她叫喊的方向,看見一個穿著校服的小女生轉過頭來,回到女傭的身邊。皮膚黝黑的女傭背著小女生的書包,輕輕著拍她的頭。

  當下我差點沒開口問:「小妹妹,妳的媽媽在哪兒?為甚麼她會喚你作阿女?」這一陣訝異令我一直難以把目光挪開,進了只有三個人的升降機,我才能控制著自己不要以眼光冒犯他人。

  小女生在升降機裡只一個勁兒和女傭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大概內容我都沒聽進去,只見女傭待升降機快到六樓,把一包薯片往小女生懷裡一塞,說:「阿女,一會兒跟哥哥一起吃,好嗎?」小女生示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好啊,和哥哥一起吃……」兩人攜手步出升降機。

  儘管知道現在的小孩跟外傭比跟媽媽親已經不足為怪,但聽著一個女傭喊那香港小女生作「阿女」,真的叫我大惑不解。

  即使只是一個稱呼,但那小女生能辨女傭和母親之別嗎?她的媽媽知道女傭這樣喚自己的女兒嗎?她允許嗎?假若哪一天女傭要回鄉了,那小女生心裡到底是失了女傭還是失了「阿媽」呢?

  我的幼稚園時代,也是由一個女傭照顧的。小時候放學,只要踏出學校定必望見她,牽了我回家後她便做午飯、打掃我家。她也會替我洗澡、催促我把功課做好。父母要做但沒時間做的事,都由她擔當。

  我跟她說不上親,她回老家的時候我也沒甚麼不捨。甚至一年後的聖誕節,她寄了兩張聖誕卡來送給我和哥哥時,我才記起以往家裡有她。也許是小時候我心裡已經有女傭就是女傭的原故。她來我們家,是做家務的、是代媽媽看管我的,有甚麼需要可以跟她說。有時候,她也會和我玩玩,但她從不喚我做「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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