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8-01 20:19:14thought out
【14】Old Days
阿公,有好多好多事,柏衛都想起來了。
以前,你常常待在庭院裡,我走了過來,問上一句:「阿公,你勒衝啥?」你總是回答我:「牟阿~阿公在想代誌。」然後為了怕我無聊,你總會問我:「阿你想要衝啥?」然後結果我總是向你討零錢,不然就是央求你帶我去哪兒玩,或是告訴我一些以前古老的故事。阿公,我都想起來了…
◆14-1:日曜日,6月初夏。
那個晚上,我想不到任何字眼來安慰他。
說好聽點是安慰,哪怕是一句感同身受的鼓勵也好,我還是詞窮了。
「真是辛苦你了。」我道。
久而久之,這好像變成我一句口頭禪,在人與人之間的對話裡面,這句話脫口而出的機率,遠比「先這樣」或「再見」都來得高。當我自己察覺這一點時,那時的琴井坐在對桌,依然用著呆滯的眼神忘著還未吃剩的菜盤。
頓時,我倆都靜了。
在跟他道別後,我騎上摩托車,慢速地由經國大街往回家的路上。
很多不願意回想的往事,就像抓著身子摳出來的污垢一樣,摳著摳著就出來了,就算放眼看過去是那麼乾淨也罷。琴井的事,我暫時無法對任何人說起,我自己的事也一樣。
我很久沒有整理自己的心情了。
整理自己心情這樣的事,遠比整理自己的書櫃、自己的衣櫥,或自己的倉庫一樣,是件大工程。的確,這對平日沒有這樣習慣的人來說,真的是件吃力又不討好的工程。但即便如此,曾幾何時我認為這樣的事已經變成是我身為人活著的「義務」時,於是「紀錄」這事,就變得像在挑戰什麼痛苦的事一樣。
無可厚非,你得逼自己去回想一些不願意想起的事。
有好幾次,每當我正在寫完流水帳時,眼淚總會不自覺地流下。
這裡有些話,想對未來的我說一聲。
無論何時,下次你在什麼時候回來這裡都好,並且看到我正在寫下的這些話語時,我希望你知道,這個時候的我,決定把一份回憶帶往棺材裡。希望屆時你已經忘記了,但是放心,現在的我會牢記起來。
那是一段有過歡笑,也有過淚水的短暫歲月。
如果值得,就偶爾回來看看;如果難過,就繼續勇往直前。
這裡,我記住了。
那裡,你就走吧。
◆14-2:土曜日,4月春尾。
阿孟:「我辭職了。」
台長:「喔。」
阿孟:「幹!你反應大一點好嗎!」
台長:「阿不然勒?五子哭墓?拉砲慶祝?」
阿孟:「你要問我原因啊!不然你花鳥風月怎麼掰下去?」
台長:「哇靠!說得那麼明白,好像我不問都不行的樣子。」
阿孟:「是啊~我好心才提醒你搭!你是不是該請吃宵夜?」
台長:「強!這樣也被你坳到宵夜!好啦~為啥要辭職,快點講一講不要拖台錢了。」
阿孟:「因為我案子又被吃了,操!」
台長:「這不是上次的話題嗎?」
阿孟:「但又AGAIN了啊!恁北上次就超不爽了,想不到那王八蛋還是踩到我的雷,我幹麻要替他賺錢啊?我這樣的人材,靠張嘴就可以巴掉他了啊!幹!只會用下三濫的手段搶我的單,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啊~」
台長:「我看你說得挺多的啊~」
阿孟:「臥草泥馬~~~~~!(抓狂中)」
台長:「那你接下來怎麼做?」
阿孟:「什麼接下來?」
台長:「就是工作啊~還有,麻煩你把木刀放下。」
阿孟:「喔…(放下刀)接下來…(搔頭)我想就先休息一陣子吧!然後考慮一下考公務員或是高普考。」
台長:「靠!」
阿孟:「怎麼?」
台長:「你哥不是也要考?」
阿孟:「對啊對啊~」
台長:「我記得你姐無薪假後也說要考?」
阿孟:「對啊對啊~」
台長:「他們考到了嗎?」
阿孟:「沒。」
台長:「那你快回電話跟經理說對不起啊~下禮拜快回去上班吧!」
阿孟:「幹!我辭職當天都已經發飆了,現在怎麼拉得下臉!」
台長:「說真的,你這行為很不可取。」
阿孟:「怎麼?」
台長:「世界上就是有你這種人,工作不順然後就想考公務員,垃圾。」
阿孟:「……」
台長:「說實話,你也是爽代役的,你看過的公務員有哪個認真辦事的。十之八九都是混吃等死過日子吧?」
阿孟:「是啊是啊~我們局長整超爽的…幹!就是爽才要當公務員啊!」
台長:「所以啦~現在的人都嘛這樣,為了爽才去當公務員,拼了命的在讀書考試背條文,卻老生出一堆不懂人情事故的官員,搞了半天咱們的公家機關根本活像是垃圾集中營。」
阿孟:「你說這種話沒問題嗎?你自己也曾經是爽代役啊!」
台長:「認真做事的當然一定有,但是不認真做事的實在太多了,你不能否認這樣一定會讓平民百姓印象不好啊!」
阿孟:「可是我覺得有些活老百姓也很機歪啊~」
台長:「你也是啊~」
阿孟:「幹你也是啊~為啥那些垃圾可以爽,我就不能爽?」
台長:「好吧!我再用另一個角度跟你解釋。」
阿孟:「還請三藏法師指點迷津。」
台長:「我看你雖然不是賽亞人的驕傲,但好歹也是天津飯等級的超級地球人,不然就是亞姆或克林之間的戰鬥力。」
阿孟:「幹!我要當孫悟空啊!」
台長:「今天就拿考試來比喻敵人,假如說當年考高中的聯招是弗力沙,你考到竹中才算是打贏他,但你最後考到了哪?」
阿孟:「光復啊!」
台長:「嗯~你的戰鬥力就跟基紐特戰隊的古杜一樣(會用超能力的→)。」
阿孟:「趕羚羊~~~~~!」
台長:「假如說當年考大學的聯考是西魯,你考到國立的才算是打贏他,但你最後考到了哪?」
阿孟:「呃~蘭楊啊!」
台長:「嗯~你的戰鬥力就跟撒旦先生一樣。」
阿孟:「馬裡隔壁草枝擺~~~~~!」
台長:「好了,接下來,無論是考試難度、還是錄取率都是所有歷來考試最高等級的高普考,他可能是普烏,甚至可能是七星龍等級的敵人。」
阿孟:「嗯?」
台長:「臥草泥馬你連打弗力沙都有問題!憑什麼去打普烏啊!!!!」
阿孟:「………」
台長:「自己有幾兩斤重要自己量啊!不是老哥愛糗你,我已經聽到太多位朋友都跟我說要去考公務員了,還記得我那個在玩魔獸世界的術士學長嗎?」
阿孟:「他不是也有玩聖騎跟德魯伊?」
台長:「對啊~他考公務員也考兩年多了,剛好每一年練出一隻職業。」
阿孟:「………」
台長:「你就可以想像他到底在幹麻了。」
阿孟:「那是他都在玩吧?」
台長:「就算沒在玩也一樣啊!一心只想去爽,而不是想為社會服務的,就不要去考什麼鬼公務員啊!」
阿孟:「可是我想當孫悟空啊!人家要當世界第一~(耍賴)」
台長:「你已經是啦!你在我家耍寶的功力已經是世界第一了。」
阿孟:「」
◆14-3:日曜日,7月初夏。
每逢過年及三大節日,這幾年我們家都會照慣例似地前往香山的大伯父家,為祖先們上上香,以素果供奉供奉先祖。以前小的時候,我都會站在中間,這是一個很特別的景像。不論是在霧峰的舊館,或是在大伯父家的頂樓祠堂,拜拜的時候,我都會不自主的站在中間的位置。
最初的最初,是我左右兩邊,還站著阿公阿嬷的時候。
「先拜神明,等會再拜阿祖。」阿嬷說道。
「但是阿祖不是在那邊?」
我的小手指著通往餐廳的廊道,上頭掛著正是曾祖母的畫像,是阿公親手畫的,這麼多年來,我對曾祖母的印象,完全就是那張畫中面容慈祥、充滿母親含辛茹苦的愛的表情。
那是曾經陪伴在他身邊最久的二兒子,我的阿公,親手畫的。
中耀一邊哭著,一邊畫下來,紀念他那逝去的母親。
「憨囝仔~若要拜阿祖,就要拜這裡,咱李家祖先,都在這神主牌裡看著我們,保庇我們。」阿公隊我說道。
「按捏喔…」
「哩有代誌,就可以嘎祖先講,保庇哩身體健康,看呷ㄟ肥某。」
這是阿公阿嬷自我出生後,可能除了中大家樂以外,最大的心願了。希望我能長胖、長壯,只是直到現在,我依然維持著纖細的身材。
「講瞎米嚨ㄟ塞哩厚!(說什麼都可以厚)ㄟ當厚挖巧克力呷某?」我笑道。
「那米丟買厚你啦!(等會就買給你啦)」阿公捏了我一下回道。
「飯不呷多,不正經的東西呷憑多。」阿嬤不悅地念道。
那個年紀的我還在念小學,依稀記得大概是3~4年級,是我喜歡上吃巧克力的年紀,一樣是夏天的味道,我同樣回到了霧峰,跟著兩位老人家上香。
十六年後的這一天,我從來沒有想像過,會有這樣的一天,如同往年祭拜祖先一樣的動作,祭拜著阿公。
那天,是阿公的百日祭辰。
我站在祠堂中央,弟弟與大伯母,還有母親在我旁邊,兩人一樣說了:先拜神明,再拜祖先…跟阿公。
我拿了香,想起了以往阿公阿嬷說道,拜自己祖先的時候,有什麼話想跟祖先說,就說。祖先會保庇著你。我拜完祖先後,面向置有阿公面容的相框及牌位,一位在我心中,永遠都笑的最慈祥的長輩。
阿公,有好多好多事,柏衛都想起來了。
以前,你常常待在庭院裡,我走了過來,問上一句:「阿公,你勒衝啥?」你總是回答我:「牟阿~阿公在想代誌。」然後為了怕我無聊,你總會問我:「阿你想要衝啥?」然後結果我總是向你討零錢,不然就是央求你帶我去哪兒玩,或是告訴我一些以前古老的故事。
阿公,我都想起來了。
你其實不大會照顧小孩,就算阿嬤在唸,你還是會給我零錢,或是偷買巧克力給我。我拿了開心,說了一聲大概60秒就會遺忘的「謝謝」,但你什麼都不需要,只要看見我拿到巧克力的笑容就已足夠。
阿公啊~
你今罵,乾搭想啥米代誌牟…(你現在,在想什麼事情呢?)
挖今罵,就健康ㄟ站低家喔!免歡漏。(我現在,很健康的站在這呢,別擔心。)
阿嬤身體卡牟厚,哩愛保庇尹喔!(阿嬤身體不大好,你要保祐她喔!)
嘛希望阿公,哩檔尹邊,ㄟ當快樂。(也希望阿公,你在那邊,能夠快樂。)
我下樓,阿嬷坐在沙發上看見我,向我問道。
「拜完你阿公了囉~」
「嘿阿…」
「厚啦厚啦~安內丟厚啦…」阿嬷聲音相當有氣無力,但還是用泛著淚水的眼神對著我笑。
我心中的避風港,正一個一個在消逝著。
然而,我很明白,這是時代的漸,我也不能像小孩那樣,一直窩藏在他們的恩寵裡了。我抱了一下阿嬷,接著讓大伯母跟母親在那兒,便與弟弟回去了。
心情很亂,無法按奈。
我知道這是我這輩子,到目前為止,最難過的一年。
◆14-4:火曜日,5月春分。
這陣子我的心情很亂,於是MSN都是標明「沒事別亂」的狀態。視相一點的,通常會敬而遠之,那可能是因為不瞭解我的緣故。瞭解我的,像卓或阿孟那樣的朋友,他才不會管我心情亂或不亂,直接會登門敲你的那種,畢竟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
但是,偶爾也有「不是很瞭解我,卻又敢亂我,因為他們知道我不會對他們發脾氣」的一種朋友。我通常將這類的人歸類為「機掰星球人」,聽起來很不雅,但實際跟他們相處的過程,你卻找不到比這個更阿莎力、更直接、也更親切的形容詞。
這是這一類星人中值得一提的一位,也是唯一我歸類進去的女性,她是阿強的女友,貓(Zoe),我們大家在玩魔獸時,她夫唱婦隨地跟著阿強一起進去玩,也一起搞笑,也相當落落大方、直率的女生。
貓:為啥不能亂!
台長:幹!
台長:果然是機掰星球人,都說了別亂了,你還來亂!
貓:←歪的表情
台長:…
貓:新增符號一下,看一下他的快鍵名稱~
台長:這表情好猥褻
(我一新增,快鍵名稱是「阿斯叔叔不行了」)
台長:嗯
台長:妳果然是機掰星球人
貓:哈~歪歪不行了
貓:嗯嗯
台長:阿強還好嗎?
貓:應該還好吧
台長:…
貓:那你好嗎?
台長:我有點好,又不是很好
台長:奇怪,妳怎麼會不知道他好不好
貓:人類的內心世界是有一塊黑黑的秘密區域 ,是我碰不到的!
貓:為啥好又不好?
台長:…
台長:因為內心世界是有一塊黑黑的秘密區域 ,是我碰不到的!
台長:所以不好
貓:我很關心你耶
貓:那我幫你戳破那一塊(貓圖案)
台長:波提都出現了
台長:嗯~妳剛那表情符號有讓我笑了
台長:太機歪了
貓:你是說阿斯叔叔不行了嗎?
貓:那個不是波提
貓:哇哈~只是很像波提的人
台長:…
貓:那為啥沒事不能亂你
台長:因為很忙阿幹
台長:最近的工作都是翻譯
台長:需要集中精神把腦細胞,變成歪國人思考
台長:如果被機掰星球人來襲,就會拖慢進度阿
台長:雖然有提神效果
貓:歪郭人
貓:ㄟ~我跟你說
台長:嗯~歪國人
貓:為啥ㄚ強討厭我
台長:…
貓:卻又愛我愛的很
貓:因為就是
貓:我對他也是這種作用
台長:這我一直都懂阿
貓:什麼口什麼體正直
台長:妳的個性很妙
貓:就是他其實覺得我很北爛
貓:但他又愛聽我北爛
貓:嘖
貓:宜蘭人都這樣~嘖
台長:嘖
貓:嘖
貓:我想把日文好好學好
貓:可是我到文法那裡我就軟掉了
台長:嘴砲是沒用的
台長:我2級過了,勉強可以幫你
貓:恩~我最會嘴砲
貓:你要怎幫
貓:開班授課嗎
台長:嘴砲阿
貓:= =
貓:你也是嘴砲歪
貓:我忘了
台長:我覺得我其實為人很正直
貓:嘴砲界的歪嘴人
台長:不知道為啥
貓:又歪心
貓:歪身
台長:出現了你們這些機掰星球人
台長:打亂了我的身心
貓:整個人歪郭妻ㄘㄨㄚ
台長:…
台長:幹不要把人說的像比薩邪斜塔阿
貓:比薩斜塔只歪一邊
貓:你歪郭妻ㄘㄨㄚ是呈現這樣
台長:S形這樣嗎
貓:
台長:…
台長:馬的~算你行
貓:堪稱藝術
台長:嗯~我也覺得我有藝術天份
貓:恩~但歪國人
貓:歪界的藝術
貓:不入我等眼簾
台長:…
貓:ㄟ~四級真的不考文法喔
台長:馬的區區機掰星球人還這麼大言不慚
台長:有考啦
貓:喔
台長:不過考超簡單的
貓:哦!
貓:考四級真不知道有沒有洨用
台長:沒洨用
台長:我可以免費幫你補習阿
貓:怎補
台長:嘴砲
貓:= =
貓:你只會說:別來亂
台長:乾
台長:日文當然用嘴巴教阿
台長:不然我用手語喔
台長:我教人英日文都不收錢的ㄟ
貓:那馬上來一下
台長:4級必考重點
貓:はい
貓:篤姫
貓:あつひめ
台長:は用於主句或主詞
台長:が用於表示主詞的狀態
台長:を用於表示動作
台長:に用於表示主詞的時間副詞,地方副詞,或是連接詞
台長:と用於連接詞,等於AND
台長:講完了~妳日語4級背背單字就差不多要過了
貓:抄下來
貓:是選擇嗎
台長:NO
台長:是概念
台長:只要懂這概念
台長:加上背背單字
台長:4級就可以過了
貓:但有沒有濁音,我很容易弄錯
台長:濁音是用在單字,不用在文法
貓:黑啊 但我說被單字時
貓:就很容易自己放上兩點
台長:…
貓: ya
台長:50音沒背好吧
貓:
台長:沒背好怎麼學日文
貓:
台長:這跟你沒學好注音怎麼學中文是一樣道理阿
台長:不要在做這種表情了!
貓:你也不行了嗎
貓:好那我自己在讀一下好了
貓:くろおに(黑鬼)
台長:…
貓:
台長:妳整個就是很蠢阿
台長:還是放棄日文吧~這樣比較快
貓:ダサい(土死了)
台長:…
貓:哇哈哈哈哈
感謝貓,那天讓我精神好很多,雖然後來我還是翹了跟你們的聚餐就是了。當然,這還是比較客氣的對話,要是遇到像琴井或是阿孟那類脫褲子一起認識了幾十年的老朋友,對話內容更是口無遮攔了。
琴井:(傳送mp3檔案)這首很讚!
台長:嗯
琴井:時機壞~(史帝芬vai)
台長:…
台長:嗯~他的歌有的我能接受
琴井:這首很溫柔
琴井:怎樣,聽了嗎
台長:真的不錯
台長:它的旋律,有種想跟著他走的FU
琴井:恩
台長:雖然,我也能想像
台長:他在彈那段solo時
琴井:恩?
台長:臉的表情有多猥褻
琴井:那靠北的表情嗎
台長:但是真的GOOD
琴井:恩
台長:嗯~他高潮了
琴井:恩= =
琴井:JIZZ~~~~~
琴井:他有一把吉他
琴井:是用他的血當染料
琴井:去調色
台長:真假?
琴井:下一把應該是用洨
台長:…
琴井:還擠在手上
台長:.…
馬的,我必須承認,我MSN那一類的朋友,真的沒一個正經的。
不過他們也帶給我很多歡樂。
◆14-5:日曜日,7月仲夏。
之後的兩個禮拜,我準備回台北工作前一個星期日晚上,我特地到公司那裡載母親回去,也想看看阿嬷。
阿嬷讓大人們在遊戲室裡玩麻將,而她一個人就在屋子裡看電視。
我陪著她聊天,像以前一樣,不大正經的搭腔,及像孩子一樣躺在床上,她依然像習慣性動作一樣,用手捻來被單蓋住我的肚子。
「咩趟勒丟礙蓋飽肚。」
要躺著,就一定要蓋著肚子,不然會著涼。
老人家很多動作與習慣,就像一張重覆播放的老唱片一樣,同樣令人懷念、卻不曾懷疑的旋律。這跟我當初所害怕的愛不同,阿嬤似乎明白當初再怎麼樣執著,最後什麼也帶不走、什麼也留不住的遺憾。
「咩呷木瓜某?」阿嬷問道。
「厚啊~」這回我不再說不,即便我根本不想吃。
結果阿嬷削了整條木瓜,我們祖孫倆站在流理台前用湯匙挖著吃,這情景依然跟過去的事好像好像。
「阿嬤,安內雄飽啦!」阿嬤,這樣太飽了啦!我說道。
「牟法豆阿~」阿嬤一邊吃一邊說:「今嘛存挖幾勒郎呷沒完,但是木瓜削了今緊丟ㄟ坑壞,今那日你來卡ㄟ檔兩ㄟ郎嘎呷完。」
沒辦法,現在只剩我一個人,吃不完,但是木瓜削了就很容易放壞掉,今天你來了,才有辦法兩個人吃完它。
我強忍著淚水,原來無法接受阿公走的事實的人,一直是我。這一百多天,不論是我自己因為公事或私事也好,我盡量努力去走出那些悲傷,但是直到這個晚上,我吃下的木瓜,在阿嬤一邊問說「午滴牟」(有甜嗎?),我一邊回答有的時候,滿嘴都是鹹鹹的感覺。
我究竟還能為你們做什麼呢?
我抱了一下阿嬷,跟她道別,她要我騎慢一點,我要她早點休息,接著我便騎著摩托車載母親回去了。
阿公,哩檔天頂,丟愛保庇阿嬤喔~
挖今罵,就想你ㄟ…
◆14-5:8月仲夏,土曜日。
我的確想作個改變,但我不曉得是不是現在。
或許到最後,我一點也沒有變也說不定。
其實我不想把錯歸咎到誰身上,有時我認為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除了所謂的「命定」以外,似乎也是自己曾經所作的「選擇」之故。我無意美化任何事,因為那樣做一點意義也沒有。過去有許多記憶,開心的、不捨的、歡樂的、悲傷的,我大多帶著它們一起成長,也將那時自己的心情記了下來。
我以為這樣做,就不會再犯錯。
因為過去的我,犯過的錯實在太多了。然後,眾人的不原諒與質疑,這些從小壓榨著我精神最後一道防線的記憶,不斷地像針一樣地刺著腦袋。
這些我從未向其他人提起過,甚至我連自己都刻意避開那樣的回憶,築起了一道高牆,眼不見為淨。這麼做其實很管用,因為十多年來,並沒有瓦解過。
不過,它總有瓦解的一天。
於是我佇足不前,就像回到過去求學階段的自己那樣徬徨無助,我真正渴望的事物,從來沒有人給過我,或許有人還想從我身上榨取些什麼,那麼究竟我還能做些什麼呢?
其實我擁有很多了。我知道,我明白,我也很知足。
我這麼告訴自己,過去的就讓它過去,那些被虧欠的,我也討不回來了,如果跟那些記憶過不去,也等於跟自己過不去是一樣的道理。
馬的…
於是我長到這麼大,第一次覺得無力感快要壓跨整個世界的感覺。
這一百多天來,我刻意不讓任何人知道,即使我的情緒在崩坍邊緣,我也一直努力扮演好一個好兒子、好哥哥、好朋友、好同事的角色。當然,提到人生目標還太早了些,我只希望不要讓我愛的人失望,希望能夠替他們做些事,哪怕是未完成的夢想也罷,我努力地扮演著這些角色的同時,也一直秉持著這樣的信念繼續活著。
老實說,這樣很不簡單。
一想到之前吉米、還是阿搭哩說過一句話,他說我在大學時做過最棒的事,就是寫下了流水帳,因為這樣他們可以從那裡,找回一點過去的年輕歲月。我聽了很感動,但是也跟他們一樣感到同樣的落寞。
因為過去發生的早就發生了,有多少遺憾,也無法去改變了。
當我們漸漸認知這個事實之後,我們就成為名符其實的「大人」了。原來,現在我這個階段,就是當年小時候在作文簿上寫著「以後我長大」的那個年紀了啊…那麼,我是否成為了我當初所想像希望變成的模樣了嗎?亦或我連當初的那個想像都遺忘了呢?
我又是誰?我在幹什麼?
我,又將要往哪裡去呢?
到這裡,我提下了敲打鍵盤的速度。腦袋裡所想的話語,已經追不上自己所打字的速度了。有太多太多想說出來,卻又想深埋其中的話了。
我闔上眼,再次獨自面對過去從陰影中冒出來的質疑與否定。
現在可能還沒有答案,那麼,就等以後再說吧。
一覺醒來,陽光還在,天空還是藍色的話…
相信這樣單純的未來,似乎也不賴。
P.S. 本篇照片皆由友人琴井賴居親自拍攝,經同意轉載本台,更多精采的好照片請親臨他的BLOG「geebyy2000」參觀。
#Soundtrack: Asian sea/黃永燦
#Recording: 2009.04.28~2009.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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