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騎車面向東方時，太陽直落落地閃耀著光茫，打在日經風吹雨打的安全帽擋風鏡上，將我視線前的柏油路反射地閃閃發光。
　　那一年白色的夏天又來到了。

　　那麼，到底是哪一年的白色夏天，永遠都忘不了呢？
　　那麼忘了的，是夏天，還是那一年的事呢？



　　你好，夏天。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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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日　月曜日　晴

　　課長退休了。
　　…
　　…
　　………

　　咦？就這樣嗎？難不成台長什麼也沒有想說的嗎？
　　我知道一定會有人這樣想，但是課長退休我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就像是拿了杯馬克杯走到客廳，今天要泡咖啡還是阿華田呢，但兩種都看起來是咖啡色的粉沫，光用看的實在是一點差別也沒有阿。
　　原因都是因為課長在退休前的那一個月，就已經是半退休狀態了。
　　一個人辛苦（？）為國家勞心勞力了25年，課長跟我父親同年紀的情況下先退了休，一種強烈的對比在我的父親跟課長之間連接了起來。當然，論相貌、身材我父親當然是強過課長一千兩百三十六點八七倍乘以台長個人偏見的十六分之一強，但是課長也並不無可取之處，至少他那五短身材的太極拳曾經一個打過五個（自稱）。
　　課長在我的人生中也算是一位奇人了。
　　前面我記得我有對奇人作了一番解釋，奇人的定義在於：「凡能人所不能者，稱奇。」就是比普通人還要了不起的那種人。這裡的普通人就是所謂的凡人，如果你是普通人的話真的恭喜，沒有比身為普通人更幸福的事了。
　　真的，相信我，當超人或蜘蛛人並不會讓你多好過。
　　歷史系畢業的課長，據他所說他擺脫世俗對讀歷史的偏見（讀歷史的大部份工作難找），當完兵後直接報考國家公職人員，一試及第，跌破北埔鄉民的所有茶杯，這一風光往事他向我敘述已不下十次。
　　還記得有一回我們兩人共同搭乘公務車一同前往南投中部汽車訓練中心去接新來的替代役學弟，沿途中課長就一直不斷地跟我聊著有關現今台灣政府的亂象與他退休後一定要選北埔鄉長，及持續攀升的失業率與他退休後一定要選北埔鄉長，還有他家裡那個非常有日語天份但卻又叛逆地說想去日本當聲優的兒子苦惱與他退休後一定要選北埔鄉長等事。

　　「課長你也真是辛苦了，兒子太有想法身為父親也是蠻困擾的。」

　　「…所以，等我退休之後，我一定要選上北埔鄉長，從基層教育起下一代，改正這一些不良歪風…」

　　「嗯，課長，這是第四次了…」

　　「什麼？」

　　「喔、我是說第四次我們紅燈左轉了…」

　　「…所以我才說等我退休之後，我一定要選上北埔鄉長來…」

　　「……」

　　他在那路上說了一大堆事情我幾乎都要記不得了，不過他卻很喜歡說一些聽起來無關緊要，卻又讓人感興趣的話。當我們的話題轉到了企業界投資之類的時候，他說了一句很妙的話。

　　「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

　　「是的，這你就不懂了吧？」課長露出了好像拿到同花順的牌一樣訕笑著：「這是養馬者的經驗，是有科學道理的。馬在白天拉車趕路十分辛苦，能量消耗很大。而馬是食草動物，吃一次草料後的消化時間很長，草料中所含能量又很低，無法滿足白天的消耗。所以一般養馬者都要在夜間給馬補一次“夜宵”。否則的話，馬的能量消耗不能及時補充，長此以往馬會越來越瘦的。而且牲口在晚上進食，這個時間消化系統處于遲鈍狀態，正常來說，晚上是休息時間，人體運動量減少，大腦機制會抑制脂肪等能量消耗，此時吃的食物大部分會被儲存（現在女孩子減肥，都建議晚上10點以後不宜進食，也是這個道理）。哼哼、哼哼、哼哼哼～（笑）」

　　「是的，所以課長是說，要我們現在的年輕人好好地學習如何投資有道？這對我可真是一大學問阿…」

　　「不是。」課長再度拿露出了上天註定這張牌是八…婆一樣地訕笑著：「所以等我選到鄉長以後，就要好好地利用公家機關的資金來…」

　　「……」


　　口頭上說沒什麼感想，但是回想課長這幾個月以來對我的照顧，還真的不得不感謝他對我的包容。雖然他總是老神在在，實際上是因為沒有事情壓在他頭上，如果事情一急的話，你就會看到一個中年人的歇斯底里症發作的情況。
　　上頭批准他退休的這一個月來，他每天都只上半天班，下午就看不見人，不過這樣也漸漸地帶給科室裡的人們一點寂寞感。試想想，每天固定每兩個鐘頭就會固定在計畫處巡迴演出楊氏太極拳的課長現在已經退休逍遙去了，讓還在職的李課長（企劃科）與楊課長（研考科）真的羨慕的很。
　　不過我們為民服務科倒是有著另一種怨的要死的心情。因為服務科人員本來就少了，下午一少了課長就只剩下我與黎大姐、林大姐，偏偏林大姐剛生完小孩一堆雜事常常讓她跑回家裡，碰到她們兩人其中一人出差或是請假那還真是忙死我不說，整個讓我深深覺得，我就是為民服務科的台柱嘛！

　　今天在大家的歡送掌聲下，課長接受了縣長的頒獎，並在四位替代役（他親自從南投接回來的，包含第一位在計畫處服務的學長，到我，及我學弟）的見證下，結束他服務於公職的25個年頭。

　　雖然感覺上他在這一年來並沒有真正做過什麼事，不過很感謝課長對我的教導與照顧。希望他退休後能夠實現他人生的第二目標，選上北埔鄉長。

　　彭課長，再見。
　　祝您一路順風。

　　



◣6月7日　土曜日　晴時多雲偶陣雨

　　卓民大哥結婚了。
　　卓民哥是卓的大哥，也是倪家的長男，他的結婚自然對我們有著相當重要且不凡的意義。以我大伯父為首，大伯父、倪伯伯、吳伯伯（亞郎的父親）、廖姑丈及當中年紀最為輕的我父親五個人，脫離大同公司後在新竹共同合開一家系統家具公司，以他們為第一代的話，那麼第二代就是以最年長的卓民哥為首，再來就是亞郎的哥哥與姐姐，還有卓的二姐算是較年長的第二代，至於較年輕的第二代就是以我為首（最年長）開始，再來是阿昌、卓、維、亞郎等人。
　　總而言之，卓民大哥的結婚，對我們這一群第二代的孩子來說，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我們都要登大郎了（台語）。

　　卓民哥其實我跟他不是很熟稔，因為年紀差距的關係，加上卓民大哥的個性較為剛直，常與倪伯伯有衝突，所以我們這一群較年輕的第二代都不大跟卓民哥聊天，就連卓自己本身也很少跟他哥聊天的樣子。不過有幾次跟卓民大哥打過球，球風的強悍讓我覺得真的很像巴克利，不過球場上的談笑風聲讓我真的覺得他是個很豪爽的男人。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卓民大哥跟倪伯伯自從他當兵時吵的那一架後就關係不好，但是想不到在結婚典禮前的一個禮拜，倪伯伯親自登門至我家，邀請我們全家人一同蒞臨典禮。父親其實以前也多有跟倪伯伯有過爭吵，但是兩位大男人一聊到孩子都長大時，笑容裡帶點感慨，卻也盡釋前嫌地喝著啤酒暢談著第二代孩子們以後的未來。在一旁的我頓時也感受到那種氣氛，深深地讓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大人。
　　沒有錯，在這些偉大的爸爸們面前，我真的還像是個孩子一樣。
　　我真的很感動，第二代的卓民哥要結婚了。

　　婚禮晏客當天是在新竹的煙波飯店舉行。我們幾戶親友一早約好一同前往，中途遇上了一點小雨，不過卻掩熄不了每個人興奮的心情。我較維率先抵達現場，只見卓穿著相當體面的襯衫正在招呼客人，而雅與吳大姐（亞郎的大姐），還有卓的姐姐與她們姑姑正忙著收禮金並填寫名字。

　　


　　我與他們招呼了幾聲後與父親進了會場，會場本身不算太大，但也足足塞下了三、四十桌，我們則是以公司行號的身份在親友桌的左側落腳。

　　


　　先到的表妹金魚與堂妹小穎理所當然是黏在一塊到處拍照。

　　


　　很酷的堂弟阿昌這回也穿的相當體面。　　

　　


　　今回的女主角新娘進場了。

　　


　　婚禮高潮香賓塔。

　　整個婚禮中我其實只顧著吃，這些照片都是維或是金魚幫我拍的。按照慣例，我一向不喜歡待在一個禮會中待到最後，於是我以要送東西給小南為由，在會場尾聲前先離開了。中間卓民大哥有來敬酒，他很自豪地跟我父親說了一句話…

　　「叔叔，今天我真的要成為大人了。」

　　兩個人面紅耳赤地不斷敬酒必歡笑著。我在想，這就是成為一個男人所開始的新的責任與擔當吧。今天第二代的卓民哥他扛下來這甜蜜的負荷了，證明了他是個男人，那麼我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像卓民大哥那樣呢？
　　看著四兄弟（獨缺亞郎）一同拍下的照片，我不禁這樣想著…

　　我們也許還不是個大人，但再也不是個孩子了。
　　對吧？兄弟們。

　　




◣6月12日　木曜日　雲時雨

　　姍姍來遲的她，穿著特地搭配黑白色彩的歌德式黑色短襯，將長髮用紅色緞帶紮了起來顯得相當可愛。據說從小到大都是遲到女王的她，對於延誤火車時刻這樣的小事就像打開電視看政治人物跳票舌戰一樣司空見慣。
　　我們延誤了預定好的第一班車，有先見之明的我再買了第二班的車票，而遲到的她下了樓見到我時表情只是吐了吐舌並沒有一點愧疚的樣子。可能是我看不出來，亦或是我只看到她打扮地令我心動的模樣也說不定。

　　「我室友說，我們還認識不夠久。」她在我一旁說道：「因為就算先買好票約好時間，我一定還是會遲到的唷！」

　　「的確。我是那種會先把一步步計畫都擬好的人。如果事情走出計畫之外，就用另外的計畫來補。很顯然妳在考驗我的能耐。」我沒好氣的回道。

　　「欸唷～所以嘛，我才希望你能夠找一個跟你步調一樣的人阿…」

　　「那也不一定為比較好唷，」我轉頭面向她：「妳知道，很多事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呢？」

　　「所以，你也把回程的車票訂好了嗎？」

　　當然，我說。
　　她笑著回道：「那又遲到的話怎麼辦呢？」
　　我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然後我們前往台北。這次的目的純粹只是上去看《白色榮光》還有跟Alien吃頓飯而已。
　　結果因為這幾天熬夜的我，在Alien家裡睡著了。溫柔的她還替我蓋上被子（這才是睡過頭的主因）錯過了電影時間。最後我們連同Alien的女友四人一同前往火鍋店『聚』用餐，只完成了一半的台北行行程。雖然說是九點鐘由松山出發的車，六點半進餐廳時我們還以為有充份的時間可以慢慢用餐。






　　我錯了。
　　當我回過神時，已經八點半了，而我們才剛剛準備進入甜點時間。我急忙地向Alien兩人道別，便與南兩人搭上計程車，眼看著已經趕上九點鐘松山的車，我對司機說趕往台北車站看來有沒有機會。如果再錯過的話，那就真的得搭高鐵回去了。
　　當然，在後座的她默不作聲，整理著她剛新買包包裡頭的東西。這樣的情況或許對她來說真的是家常便飯吧，我一想到這裡不禁笑了出來。
　　這是我人生中完全沒有過的經驗。
　　小時候上學我的確也是個賴床鬼，但是我很討厭遲到進教室時被六十幾顆眼珠子盯著瞧的感覺。雖然不喜歡遲到，但諷刺的是我也頗有感觸，我在感情上一共遲到了好幾次。每回想到這裡，總無法原諒那時的自己，暗自發誓下一次我不再遲到…
　　下一次絕不。
　　但無常的人生之中，你又能對誰保證呢？

　　「應該來不及了吧？」下了車後她對我說道。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不想放棄。感情世界裡好幾次的遲到，都讓對方無法等待我而分離，或者是現實裡的遲到，那種被某種事物狠狠地丟在後頭的感覺，我不想再嘗到了。
　　想要改變，一定可以改變的吧？
　　那就是現在吧！

　　《各位旅客您好，九點十二分的10XX車次自強號由松山往彰化的南下列車即將由本站三A月台出發，還沒上車的旅客請盡快上車…》國語版

　　頓時我抓起她的手往火車站裡衝，衝進了台北車站後購票大廳裡，一眼在活動刊板最左上角看見了我們在松山誤點的車，慢九分鐘，現在距離發車約不到一分鐘。我再拉著她走向地下一樓，來到了高鐵與台鐵的月台票口，車站也開始廣播了。

　　《各位旅客哩厚，九點十二分的10XX車次自強號由松山往彰化的南下車準備由本站三A月台出發，阿未上車的旅客請刮緊上車…》台語版

　　「糟…第三月台，到底是哪個月台？」我左右地張望著。

　　還是無法趕上嗎？就算我再怎麼想改變…
　　就在我覺得無可奈何的同時，她抓起我的手帶著我往右邊的剪票站衝。

　　「這！」

　　妳也不想再遲到了嗎？
　　我那時突然想對她這麼問道，只是現實中的一種聲音又再度將我拉回。

　　《Greeting! Every passenger. The number of 10XX by south down train of Ziqiang, from Songshan to Zhanghua, will depart form 3A platform at 9:12 pm. If you still don’t take into the train, please hurry up.》英文版。

　　慘了，要發車了嗎？連英文都出來了，而我和小南卻還卡在電動手扶梯上。

















　　《皆さんのお客さんはこんにちは。九時十二分松山から彰化の10XXダイヤの南行列車－自強号がまもなく本駅の3Aバルコニから出発して，まだ列車に乗らないお客さんはできるだけ早く受けてください…》

　　哇賽！天助我也！還有日文版的。XDDD
　　就在最後那一秒時我倆上了3A的南下列車。當趕上列車的那瞬間我一度還懷疑了一下，探頭出去確認沒上錯車後，我們面對面才又笑了出來。

　　「所以我才說…」

　　「嗯？」

　　「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呢？」

　　她看著我笑了，而看著她笑的同時，我也微笑了。最後我們手牽著手一路回到新竹，這次沒有遲到。其實不管是不是遲到也無所謂了…

　　只要兩個人在一起的話，就不會有誰等誰的問題了。
　　妳說是吧？

　　好了，回家吧。



　　



◣6月18日　水曜日　晴

　　台長我退伍了。
　　…
　　…
　　………

　　


　　咦？就這樣嗎？難不成台長什麼也沒有想說的嗎？
　　我知道一定會有人這樣想，但是關於退伍我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就像是現在喝光了玻璃杯中的可樂，然後再倒入麥香紅茶一樣繼續下一杯，透過玻璃杯光用看那杯中的顏色可樂跟紅茶除了一個有氣一個沒氣以外，實在是一點差別也沒有阿。
　　原因都是因為台長在退伍前的那一個月，就已經是半退伍狀態了。
　　一個人盡心（？）為國家勞心勞力了快一個年頭，我竟跟我父親結婚生下我那時同年紀的情況下才退伍，一種強烈的對比在我與父親之間連接了起來。當然，論相貌、身材我當然是強過父親一點三六八倍乘以台長個人偏見的三分之一強，但是父親也並非泛泛之輩，至少他養大了我這個麻煩鬼。
　　這麼說來，台長我到目前的人生中也算是一位……挨唷！好啦好啦！我不打混了啦！不要再東西了上來了…喂喂喂！那個拿榴槤的大嬸快把東西放下阿！妳是哪位阿？人家丟笆樂就算了，幹麻動榴動璉的呢！

　　回想起來，這一年不到的時間，還真的像一個轉頭似地，就消失地無影無蹤了。46封簡訊、年曆中的11張紙、新聞台花鳥風月才8回、2本隨身筆記本，還有一覺睡醒後的昨天，十一個月就這樣消失了。

　　與昨天相比起來，我是否又更加成長茁壯了呢？亦或又是如他人所說，又更往蒼老邁進一步了呢？雖然我常以大叔自嘲，但對著鏡子裡的我前看後看左看右看，不管怎麼看…
　　咦？鬍子不刮還真的有點像大叔ㄟ…囧！
　　無論如何，這又是一個旅程的結束，一個終點。也是一個起點。人生最痛苦的莫過於此。凡是結束都是另一個開始。難怪有人說過，人世間也是輪迴的一種地獄般的存在。但也只有如此，我們必須繼續前進，直到自己走不動為止的那個地方，才是我的終點。


　　是了，神童。你，還待在那裡嗎？
　　你長大了嗎？


　　好幾次，好幾次，我望著天空自己這樣地問著自己，好幾次難過地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難過的不是我那遺失的美好，也不是我害怕成長所帶來的痛苦，而是那種被遠遠丟在後頭的地寂寞感。
　　如果當初還是神童的你好好努力的話，或許現在已經到達了我不論現在努力多久都無法到達的地方了吧。那麼現在的我，又該以什麼為目標，以什麼為目的地追趕上去呢？
　　我究竟是為了什麼而苦苦追趕著呢？

　　當我離開科室前，熟悉的畫面再度浮上眼前。彷彿如同去年11月時學長Tim要退伍的畫面，也猶如2月時學長喆旻離開時的光景，現在主角換成了我，科長科員們拍著手面代笑容地看著我，為我祝福，送我離開，賀我退伍。
　　這十個月以來，真的很感謝你們的照顧與包容。對我讚譽有加的你們都相信計畫處裡出來的替代役都是一表人材，但是這對內心突然迷罔的我卻感到自慚形穢。因為每個面孔突然好像是過往的神童一樣地走了出來，一樣地拍著手面代笑容地看著我，為我祝福，送我離開，賀我退伍。


　　喂、我真的能符合你們的期待，能夠毫不猶豫且堅強地繼續前進嗎？
　　告訴我，你們真的相信我嗎？


　　我離開縣府之前，一一走訪各處，向人事處的吳大姐、溫大哥道別，向地政處的張大姐道別，向縣長市的牡丹姐、玉芬姐道別，向總收文的五位大姐道別。是的，是的，我會加油。謝謝你們這段日子的照顧。我一面點著頭，一面笑著向他們告別，因為也許下次見面就是秋冬三別的時候也說不定。
　　聚合離首，我早就習慣了，我對我自己這麼說著。
　　好，這回抬頭挺胸地走吧！

　　喂，神童，我要走囉！謝謝你來送我。
　　我會繼續加油，像個大人一樣地前進著。

　　再見。








◣6月23日　日曜日　晴

黃小姐，妳好：

　　這次寫的信很短，因為我想我以前都提到很多了。那麼，這封信開始之前，請原諒我用統一性的代名詞稱呼妳，當然，妳們之中也有很多共通點，促使我引用同一種代稱命名之，無論如何，也請妳千萬不要想成我對妳們的印象都是一樣的，我說過，這只是為了這封信上的方便而如此。在我心裡，妳們每一個人都是特別的，獨一無二般地存在。如果這封信對妳造成了任何困擾，我向妳道歉，不過我想妳應該也不會知道才是。

　　對了，妳一定會問起，妳們共通點是什麼對吧？
　　我想，那應該是，妳們都愛過我的關係吧。雖然這樣不器用且笨拙的我，讓妳喜歡上我，但對我來說或許是我目前人生中最感到奇特的事了。也因此，我特地在每一個妳相見的時候，都做上了信籤，確保妳們在我記憶中沒有改變過。

　　嗯、沒錯。世間萬物都是隱喻。
　　對妳的思念，也算是一種。只是我沒想到過這樣的巧合，實在令人驚訝。

　　有時候覺得，愈簡單的事，卻愈說不出口。而明明說不出口的事，卻又拼了命地想要傳達給妳。總是對於這樣的自己感到很靦腆，不禁自嘲一番。

　　


　　有時候會問自己…
　　曾經一起看過的天空忘了嗎？
　　曾經一起看過的事也忘了嗎？

　　先這樣說好了，我得承認我有時候會想念妳，尤其是當我又要從一個起點開始出發的時候，我一定就會像走馬燈那樣地檢視曾經與妳們有過的共同美好回憶。我知道那是妳們最不喜歡、卻也為我著迷的一個壞習慣，重感情。從接到副編的通知後，心底並不是穩定下來，而是一種懸浮在空中不安的大石子一般，忐忑不安。一切都快地難以想像，回想起去年我才與同樣身為外語替代役的同寢伙伴，一同在宿舍慶祝自己都發放到不錯的單位，一邊暢談著自己周遭的事與心情。直到黎明把我們這些過客各分東西。就這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南投，然後我再一次地回到了這個新竹。
　　那是去年夏天結束之前，最讓我感到難過的一件事。

　　「那麼就等你確定好時間，如果是7月7日的話，我就替你安排了。」

　　今年夏天開始，我將再一次離開這裡，以台北為目的地開始新的旅程。
　　嗯…怎麼講都還是太遜了。好吧，我要離開這裡去工作了。工作內容是先前提到的編輯之類的，從新人開始幹起，是那種一進廠前就會忙到昏天地暗沒日沒夜的工作。總而言之，我希望妳能為我加油打氣，雖然是個無理的要求，但就算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也可以。

　　好嗎？

　　我就要離開這裡了。
　　想起第一個信籤開始，一直以來都很感謝妳陪伴在我身邊，黃小姐。我這麼說可以嗎？那個時候每每與妳見面，現在想起宛如奇蹟一般地不可思義。如果我當初沒有留下信籤的話，我跟妳說過什麼話現在一定像海灘上的足跡一樣，隨著時間的潮流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總是到最後，我才知道原來妳一直喜歡著我。雖然我無法正面回應妳的心情，但其實我也是喜歡著妳的，就算我知道當時妳戴著某個男生送給妳的戒指，我也想這麼告訴妳。然後，就像畢業紀念冊裡頭那樣的感覺，妳那不像小學生寫的那飄逸的字跡上，簽名的下方所寫的：一路順風。我在這個城市裡，終於也要乘著風離開了。

　　廢話不多說了，再說下去都覺得自己脆弱起來了。雖然不知道妳是否也早我一步已經離開這座城市了，但是我仍然很感謝妳，偶爾一樣會想起妳。
　　
　　謝謝妳們，黃小姐。妳們教會了我很多事，很多事。
　　雖然我準備要離開了我們相遇的地方，但是我會好好珍惜妳的。

　　僅以此信，致曾經喜歡過我的黃小姐們、及現在愛著我的黃小姐。
　　謝謝妳們愛過我。





　　還有謝謝妳，小雯。
　　我愛妳。







Soundtrack: believe / 光永亮太
Recording: 2008.05.27~2007.06.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