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8-25 20:15:53丁威仁

鐵道竹塹



(此詩獲2004年新竹縣吳濁流文藝獎)



車進湖口,美人庄是島嶼臉頰裡嫵媚的痣,低窪的湖泊,酒窩般妝點
屬於北地的燦爛,美人搖起台地的沖積褶扇,送給遊客風的飛吻。車
近新豐,列車毫無顧忌地奔騰,空氣充滿綠色植物的芬芳,啊,三軌
 區間的和諧,應是島嶼族群彼此的共生。車進新豐,鳳山崎的回聲
 從夢的邊界浮出,催促我進入阿媽兒時的編草回憶。車近竹北。天
 空浸染初春的寧靜,橘紅色火球從地平線沒入,山壁是密室隔音的
 牆,關不住亂序的雲朵,與紅毛田這座膠裝的城。車進竹北,我從
 夢裡滑走,悄悄溜進方志裡記載的戰事:西班牙軍旗、荷蘭船艦、
      鄭成功堅毅的嘴角上揚,失落標點的敘事史詩,已變成
      孩子們眼底的外語文字。車過竹北,豆子埔溪上游,我
      放棄作一條無知自卑的魚。車近新竹。北台灣玄關文藝
      復興,酒瓶的柱頭舉起雄壯的肩,高塔貫穿竹塹的天空
      那刺竹的城牆,喚醒砲臺腐朽的記憶,車進新竹,捕風
      捉影的城門失去耐心,張口就想傾訴炭窯與壕溝的頑強
      應是乾隆還稚氣的年間,一把天外的火,北門終日以淚
      洗面。車過新竹,那右轉加速的鐵道學習沉默,寂寞的
      雨聲打在站前的壁鐘,竹塹的聽覺竟朝向東門頂禮,迎
      向懷舊的列車。車近香山,北台灣玄關依然日據。避邪
      小瓶迎風搖曳,山牆叉出了海洋的聚落,這裡是最接近
      回憶的波浪,低矮的平房點綴木麻黃忠誠的屏障,車進
      香山,那三姓橋的綠意沁涼,懸而未決的承諾,都掛在
      天空的嘴角,成為懷舊的晨曦,如果島嶼是支空白影帶
      車過香山,童年的影像將隨遊子的鄉愁快轉,我們彷彿
      進入隧道就放棄疲憊,那喧囂的霓虹,已被島嶼的溫存
      拋在耳後。車近崎頂,我們看梅的渴望啟動,鹽港濱海
 的閘口,晚風夾頁島嶼荒廢許久的泛黃生命。啊,我後現代的孩子
 請用心檢點土地的命運,放棄躁動的喧嘩,看海的渴望來自純真。
 車進崎頂,村落的鄉野傳奇,釀成了一瓶老人吟詠的梅酒,在每間
 回憶的驛站繼續古樸,雖然童年的語言提早打烊,島嶼的路基仍舊
 堅貞,祖靈月光般永恆。車過崎頂,詩句也成了鐵道的留聲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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