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7-27 04:35:55松露

未來是否一如過往漫長?

三十了。

總是有說不出來的五味雜陳感。不知道自己成就了什麼,卻只記得自己的指縫裡溜走了些什麼。

在巴黎,我不計成本的租了一間房。或許在某個「號稱」浪漫,日常生活卻很嚴酷的城市順利的活著已經變成了自己目前為止最大的成就。但沒有父母政府的奧援,我連這麼小小的心願或許也不可得。某些「早慧」的同行,這個歲數應該是努力投稿,累積職業生涯聲望的時候,而我,連一個簡單的結構主義或是精神分析簡論也寫不出來,需要讀而沒讀過的書永遠是我職業訓練生涯裡的障礙,但卻不知從何著手。或許看了很多電視電影,但是沈溺在不加「反思」的娛樂卻不能當飯吃。號稱學習了第二外語,但卻無法忘記,當一個人無法得心應手的運用這種語言求得立足之地的時候,在某個夏日,曾經在某個地鐵站的電話亭邊幾近哽咽,帶著哭意,但卻連發聲流淚都不可得,因為沒有時間也沒有人會暫時留步,關心那點不值錢的滄桑感。

「如果這個時候,能有個人陪我哭就好了!」總是帶著羨慕看著夫妻檔的同學相互攙扶。某位已在圍城裡的學長卻老成的跟我講:「如果真的夫妻一起來,生活不順遂的時候,彼此更容易向身旁最近的人發脾氣,那種摩擦更慘。」不愧是圍城裡的人,這樣真實的婚姻生活心得是我怎麼也想不到的。但回到租屋處,沒有摩擦的日常生活更為恐怖。試過嗎?一整天不講話,上網打再多字,看再多書,失語已是必然。兩人世界裡就算有點摩擦,聲帶還不至於荒廢。

生性閉俗,沒有幾位外國友人。總不知道怎麼跟這些惜財到誇張地步的外人建立恰當的分寸。加之以語言程度太差,半猜半任意揮灑的互動方式終究不是正途。

研究計畫生不出來,因為半求完美,半求無愧於心。畢竟這是我職業生涯的首項印記,很難不戰戰兢兢。然而當沒有隻紙片語出現的時候,再完美的計畫,也僅僅是腦裡的海市蜃樓。但一旦寫了出來一點蛛絲馬跡,卻又失去在腦海裡那種壯麗與新奇感,變成平凡無奇,用字遣詞都過於貧乏的童語。文字是褪色的記憶,彷彿某位大哲曾這樣提醒過。

生活能力無法解決實際問題。牽涉到法律政府個人財政突發事件的項目,完全幫不了同學忙,能自求多福無憂無慮已屬幸運。奇淫巧計折扣享樂倒是知道一些,但友誼不可能完全建立在這點上面。

突然瘋狂的抓起周杰倫以及飛兒的音樂,在台灣不曾有過這樣的舉動。不是單純的思鄉懷舊使然。我能瞭解。那是設法在無法自我表達無法將日常生活等閒渡之的環境裡,試圖透過一個簡單的,與幾百萬人幾億人共享的,簡言之,最庸俗平凡的大眾文化產品,表達自己希望掌握生活的衝動。而這種產品如此容易掌握,總能帶給對生活無力的我某種「還能掌握點什麼」的慰藉。以及在聽容易懂的音樂時,時間總是過的比較快些。

掌握的慾望。那便能解釋為什麼我花了無數金錢無數時間在巴黎找那麼一間屋子。那便能解釋我為什麼執著的找到一個「可以接受」的屋子,不肯降格以求。那便能解釋為什麼我嘴裡雖然掛著理性金錢算計,但卻在找房子的過程裡做了所有不合成本的投資。

因為那是我證明我還能對我的生活有所決定,有所掌握的一種存在主義式的心境。雖然我不能助人,不能完全掌握自己未來,但是我努力過,有所成果。而且我並沒有降格以求,勉強自己接受這樣的結果。雖然在廣大有過類似經驗學生裡,這並不是特別值得誇耀的事情,雖然我知道在回台灣以前簽房屋合約又會損失一筆房租,但是這是在三十生日前送給自己的最好禮物。如果我要,我就可以做到。一種權力意志帶來的歡愉。

助人也是。如果能夠幫點別人的忙,那是一種掌控感,一種幾近法西斯的權威感。助人並不出於利他,我完全知道這點。

三十了。游移在是否可以掌控自己的邊界上。未來一如電光火石,但對自身的鬥爭卻一如過往般的漫長。


圖:位於Poitiers附近的未來影城(Futuroscope),單調而乏味,正值融雪,遊客稀落。在三十公尺的高度,未來,也不過一如現在的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