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懶的結果，是對記憶的抹煞，但如果還能記得深刻，也代表，這件事真的令人難忘。

就如同我對吳嚴的記憶...


一到蘇州，我們就驅車前往他開設的茶館”錢塘茶人”，那是杭邦式茶樓--在大陸不流行咖啡，喝茶的人還是大宗，茶館裡提供了江南一帶愛喝的碧螺春(老實說我不愛那種生綠茶的味兒，有點像把長著海藻的水一口一口喝掉的感覺)、各式綠茶，還有各種茶點，採取自助式，費用收取是人頭制，吃到飽--上了計程車就能感覺這老闆的知名度了，在蘇州，不管你從何處上車，只要跟師傅說”錢塘茶人”，肯定把你載到店門口。

服務生把我們領進座位，很不巧，吳嚴不在...

我用很短的時間，環顧了四週...

店裡有很多古董，燈光搞得很昏暗，弄了個小橋流水在中央，有個小小的舞台，但不是開放式的，舞台和觀眾席之間用許多黑繩隔了起來，聽說每到晚上，就會有音樂老師來表演蘇州的傳統樂曲，評書，這樣的裝潢很詭異，整體看起來應該是要古味十足的，可是這些老東西卻拼湊出一種新穎的氣質...

沒多久，他的合夥人領我們出了門，吳嚴就在緊挨著的隔壁火鍋店。

這家火鍋店氣質也很詭異，極盡你能力去想像壓克力能做出來的鮮豔色彩幾乎都出現在這裡面，前衛的還有魚池上方掛了好幾個的大紅色鳥籠，每個鳥籠裡都擺著一缸金魚...

從裝潢就可以看出這家火鍋店創意十足--飲料自創的好喝，老早忘了是什麼東西榨成汁，加了多少料在裡面，不過那甘甜的味道還在舌尖打轉；鍋底有七種；裝沾料的容器有三個口，可以分開放著三種不同的沾料，隨個人喜好調整。

最有趣的是它的洗手間，往洗手間的走道打著像是夜店才看得到的那種目眩神迷的旋轉燈光，洗手間的門口長的和牆壁一模一樣，如果不是剛好有人從裡頭走出來，肯定要用”摸”的才能找到入口，因為是打烊時間了，我偷偷到男生廁所看了一眼，哈！小便斗面對著透明玻璃，裡面看得出去，外面看不進來，但上起來總是提心吊膽的吧！

一次次的驚喜，讓人期待到底是何方神聖這麼有腦袋？

吳嚴，就坐在二樓的座位等的我們...

他那股氣質...讓我不加思索的用了這輩子最直接的口氣問他”我可以問你嗎？請問你幾歲？”

我記得他聽到這句話的表情，有點難為情，畢竟第一次見面就這樣問話，是不禮貌的...

但我實在忍不住...

以他的才華與財力，這樣擁有蘇州最有名的茶樓與飲食連鎖品牌，不是毛頭小子就能做到的，但他那紅色鏡框、白色緊身T恤搭著亮黃色的外套、豔麗到不行的紅色牛仔褲，還有嘴中不斷嚼著的口香糖，伴隨一股濃郁的香水所襯托出來有點放蕩不羇的氣質....頂多三十五吧！

”四十一！”

他沒有迴避我的問題...

但我著實花了些時間去接受這答案。

這答案，就跟他的餐飲，他的裝潢一樣，令人感到衝突。
 

吳嚴是蘇州題材的重點人物之ㄧ，於是好幾天都跟著他跑，他很熱情，總是時間一到，就催著大家停下手邊工作，吃飯，算一算也有七八頓吧！

因為這次帶隊編導還是社會新鮮人，應酬肯定是我吃下來了，算一算，我跟他也差了十歲左右，但席間就我跟他話最多...其實沒有刻意找話題聊，但好像什麼都能說，不能說觀念沒有衝突；他的話題很廣，但隱約還是能感覺他包在新潮外表下傳統的想法...

他還是認為事業是男人的一切；還是覺得女生應該有個好歸宿最重要--”KUWN，你話很多，個性很強齁，和包子比起來，包子應該比較受男生歡迎...”

他其實不知道，我只是個從工作上看起來強勢的女生，其實私底下個性軟弱到不行。

”你一直在變，用不同方式去面對不同人，你不累嗎？”我想他的意思是我很公關，千面女郎在轉換的過程中，會迷失自己吧！

他其實不知道，卸下工作的我，其實生活很簡單。

”你就像張惠妹一樣，很洋化，非常活潑，不要變成工作狂啊！”

不能說他這樣講，我沒有一點點的難過，但從工作上認識我，總是會有這些誤解的。

他那傳統大男人的想法，總是多少會和我這種反古的女生衝突。


但如果家裡能表現一個人的個性與觀念，我又覺得他跳TONE了。

吳嚴其實是杭州人，他在蘇州有間自己的單身公寓，紫色色系，一進門就是簡單的廚房，他為我沖了杯咖啡，他也喝了杯黑咖啡--這舉動讓我嘴角上揚，這裡愛喝咖啡的人實在不多。

小客廳裡有個半圓形的門簾，為方形的格局多了點柔性，牆上有面鏡子，拉大了空間感，電視旁有簡單的衣架釘在牆上，掛上了他好多的長褲，房間依然以紫色系為主--那寬闊的落地窗可以望見對面的大馬路，如果在躺椅上看書的人換成是我，那該多好。

重點是，他的房間一塵不染，沒有一點大男人不修邊幅的髒亂，看起來倒像是有個女主人的屋子。


吳嚴說，蘇州老城區是他尋找記憶中的老蘇州的地方，平江路、山塘路就算改了面貌，但多多少少還是能看見過去生活，那七十二行當，打鐵的聲響，搖槳的擺渡人，還是能在那找著。
 
不過，他更愛的，是新加坡園區--這是由新加坡人設計的新興地區，隨處可見一片片大草坪，那是蘇州人午後偷閒的好去處，隨處看見有人曬太陽。每個轉彎處就見裝置藝術，這裡的馬路新穎寬敞到就像身處國外悠閒的環境中。

那股新舊衝突，從他的身上，延伸了整個蘇州。

和他道別的晚上，他提議去”泡吧”，說他車子小，只能載一個人...

一直聽到茶樓外車子噗噗聲響，才發現他可是開著名貴的跑車--就跟他的穿著一樣張揚。

夜店裡，滿滿是人，吳嚴隨之搖擺，在我耳邊喊著，前一陣子工作壓力大，他幾乎天天往這裡報到...

隨著舞步，隱約感覺他的放蕩不羈...

那讓我想起同樣是杭州人的金堅...


一個愛著蘇州生活，有著典型杭州人商業本領的外地人；一個穿梭於古董收藏與新潮設計，從事引領時尚潮流的室內設計、餐飲業，卻不懂用電腦、英文工作的現代人，腦子裡有一些些包裹在流行穿著下的傳統觀念...

我不知他到底是新還是舊，無法定義...

或許就跟他看到的我一樣，洋化的外表...

真正性格卻得深入認識之後才能了解。

如果記憶深刻，也就代表，這人真的難忘。

就如同我對蘇州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