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2/31

　　這是第四個在電腦前跨年的夜晚，本來已經寫了一些字，但又全數刪掉了。我想，我是為了對抗我那寫文章時總會不斷回去看前文的強迫症吧？雖然這個習慣能使我寫出來的文章前後貫通沒有自相矛盾的問題，但也使我越來越寸步難行，幾年前我還能字隨意出，沒有任何阻礙地在半小時內打出四五百字，而在我方才把畫面上的文字吃光以前，我過了將近一小時只打不到一百字。

　　過於謹慎是我畢生的惡習，在生活它使我一再錯過行動的良機，空留事後的扼腕；在寫作它使我落後一閃的靈光，在反覆的游移中讓奇妙的點子空留知識性的表皮，無法用最精巧的語言呈現。它使我失去太多，尤其是愛情上的機遇。

　　回想起來，我這輩子曾經邂逅許多認識或陌生的，美好的女孩，但我大約只有過勉強算是一次的追求，在僅此一次的失敗後，我就將自己封在名為猶豫的硬殼中，空讓美好的機遇消逝。一開始還只是失去主動性，隨著時間證實自己在愛情上的無能後，現在連老前輩或客戶想介紹女性給我認識，我也只感到心寒意怯而草草打發；一開始還只是覺得自己應付不了兩個人在一起的種種麻煩，但最近連肉體上的關係也感覺越來越沒有吸引力了，現在女性的各種面貌中唯一還能讓我心花怒放的大概只剩下小女孩的笑靨，我想，我也許已經走上了不歸的奇怪道路？

　　這樣也好，畢竟看著身邊的女人慢慢地變老實在是太殘酷的一件事，除非遇到個性上對的女孩，否則白頭偕老什麼的實在無法讓人感到絲毫的浪漫，反而只讓人感到無盡的恐怖。現代的離婚率會如此之高，大概也是因為人們既已太晚開始相處，內心卻又同樣幼稚的關係吧？沒有見過對方未綻之前的美好，沒有在成長的道路上相互扶持，只是因為一時的情感而讓兩個自私的成年人結為連理，這樣毒濁的穢土真能培育出幸福的花朵嗎？除非世上真有內心一片澄明的女孩，否則任何過於靠近的距離都只讓我感到不寒而慄的黑暗，而我這樣病態扭曲的心也許也不宜用血緣的方式再傳承下去，也許我該尋找優秀卻時運不佳的基因，以收養的方式去組織家庭也說不定？

　　人生的岔路什麼的這樣過於沉重的主題我想不很適合新年，也就到此為止了吧。稍稍翻了翻過去的跨年文章，對於新年新希望什麼的還是比較有興趣的，非常幸運的，除了愛情一項以外，過去立下的新年新希望大抵都有實現：找到待遇還能抑制我辭職衝動的工作，資產以不至於悲劇的速度穩定地累積；人生的紀錄上已留下雖然微小但卻真實存在的成就，只要不放棄就有可能綻放成盛開的芙蓉；有趣的新知仍持續吸收著，雖然文學上的陶冶較為不足，但總不至於落得蠻荒的地步，雖然都不是可以拿來說嘴的事情，但願望能夠實現，總是讓人感覺人生是比較正向的。

　　然而，人生之路既已走到此處，未來能選擇的方向也就相當有限了。目前最主要的目標是繼續累積資產，而不那麼庸俗的目標則是希望能夠做出高質或高量的創作。

　　前者已經達成短期目標的七八成，希望能夠加緊努力存下第一桶金後往下一個階段進發。雖然以目前的速度想達成中期目標「財務自由：不用工作也可以透過被動收入賺到過著舒適生活的收入（我個人物質慾望不高，考慮通貨膨脹估平均一年一百萬？）」實在是遙遙無期，但兩三年前我也估不到我現在的收入會變成當時的近三倍，如此一想，心裡也就多了份希望。不過，我猜這輩子最好也就是達成中期目標，以我目前預期未來可以創造的收入，幾十年後資產大抵也就是個兩三千萬，當我達成財務自由後，我也已經垂垂老矣了。這實在不是美好的結局，想扭轉人生的話，我還得要創造意想不到的巨大成功才行。

　　也許我世俗的目標還得靠理想性這邊的目標才能達成，目前在某週刊上的專欄已寫了一年有餘，財經方面的寫作算是打下了微小的基礎，雖然拒絕了某網站出書的要求，但考量到我當下的實力與市場上的定位，我認為這仍是最好的選擇，畢竟我只想扮演有良知的作者，出書為皮開講座賣明牌為骨這樣的路線雖然真的很好賺，但我的心裡實在有疙瘩。而且說真的，我最想寫的還是在台灣根本不可能賣座的文學類作品，只是考量到時間與我那早已崩壞的文學基礎，我在幾年前便已停筆了……

　　我終究只是個凡人，也只能像凡人那樣，為了生存只好把大部分的時間拿來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如此庸俗地過活，但我內心熊熊燃燒的靈魂之火卻不允許我如此窩囊，人生的基調雖是痛苦，但苦也要苦的有價值，別人都說我這職業很好可以穩定做到退休，卻不知那實非我內心的願望，也許哪天我有孩子後為了家庭、為了讓孩子寫爸爸的職業時不會感到困擾而沉溺於現在這份工作，但在我仍保有年輕的心的這一刻，我實在想要有不同的人生。

　　為了錢每天超過三分之一的時間都在為人工作實在太痛苦了，一年只能賺幾十萬這樣的收入也實在太窩囊了，接下來的一個目標就以創造自己的事業，年收入百萬元開始吧，雖然在完全可以不為他人工作之前我渴望自由的靈魂都得不到尊嚴，但只要踏出往前這一步，也就算是對得起自己了。

　　這實在是一篇庸俗的文章，但卻是真實活著的紀錄。這個壓榨人的社會唯一獲得尊嚴的方法就是錢，活在連捐款的善心都以金錢衡量的社會裡，也無怪乎人生的紀錄會缺乏文化的喜悅了。也許我真正的新年新希望是未來我的文字裡能多一些美好的想像與文化的蘊含，不要再這麼赤裸裸到可以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