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8/25

明天就是要登入國軍ONLINE的日子了。

昨天去剃了個只比光頭多一公分的三分頭，在理髮師剛下刀的那瞬間，看了頭上缺了的那塊，我突然有悲傷的感覺，但這悲傷只持續了一秒，想必情感是寄宿在頭髮之上的。隨後來的是滑稽，有什麼比中間一毛不存，卻硬要在兩旁留下大撮雜毛的中年人髮型更可笑的呢？等到整顆頭被劃的一乾二靜後，反而有種銳利的感覺。

雖然我還是不適合這種髮型。光頭還戴眼鏡實在不搭嘎阿。


今天是我的最後一天。這最後一天只是人生中繼的一天，卻是斷層前的一天。將過去的一切都洗去，被丟到陌生世界的前一天。人生從不是滑順的曲線，而是有無限斷點的複雜方程式，不連續面的前後，所有的努力都是惘然，所有的進行式都只是過去式，一切從這之後要從新開始。命運總愛將人拋來丟去，這樣你才不會誤以為表面的日常就是人生。

人生多變，唯一不變的只有你總無法抗拒突如其來與遲早要來的改變。人生就像是一張永遠也無法停損停利的股票，你只能隨之上上下下，而無法出售它換成現金，當你踏出號子的那步，你就已經灰飛煙滅。

既然行情無法改變，那就只有坦然的去接受它了。


只是，到了我真正要出場那天，我應該怎麼去面對呢？到了人生真正的最後一天，我又會怎麼做呢？在這個短期內的最後一天，我仍活在日常之中，沒有太大的反應，平淡的等待下一階段的來臨，但要是人生最後階段的最後一天，我也會這樣淡然嗎？

世界末日的瘋狂且不去設想，大多數人的最後一天，不過都是其他人的平凡一天而已，我們真的可能在這樣不平凡又十分平凡的日子，做些什麼超常的事嗎？我越來越懷疑，將死之人真會像文藝作品那樣去做些平常不會做的事嗎？

從小到大設想過許多「如果我快死了我會做的事」裡面有好事也有壞事，但當我漸漸長大之後，我發現不論兩者都漸漸失去吸引力，人生的最後一天跟平常的一天又有什麼不同？人生不斷的改變，我們會選擇日常，只是因為日常是應對人生最好的方式而已。所有的揮霍與野蠻，真的是因為金錢與罪的限制所以才不去做的嗎？會不會其實我們內心正悄悄說著：「現在這樣最好」呢？

欲望驅使我們想做很多不敢做的事，可是到了結束的那天，欲望又真能佔有什麼份量？也許我們平常活在妄想之中，但死亡會逼人面對現實。我們平常積累的一切、進行的一切、渴望的一切，在最終斷面之前都毫無意義，在最後一天做善事，是因為我們把生命託付給「大我」，在最後一天做壞事，只是愚蠢到以為死後還有靈魂慢慢回味而已。

不，當踏出這個人聲吵雜的號子，我們就灰飛煙滅了，不會再有什麼感觀與回憶。最後一天做什麼都是沒有意義的，把這種無意義無限的拉長，就是我們的日常。選擇日常是因為總有一天會死亡，但個人之死亡只是總體細胞的剝落，所以「大我」創造了永生與轉生，這樣「小我」才會以不知何時會結束的有限生命去進行不平凡的創造。

文藝作品上寫說永恆的生命使人無聊，我想他們說錯了一半。無限的時間會讓人把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做完，所以才會有結果的無聊狀態，但如果人們不相信明天還能活著、明年還能活著，那很多事情根本連開始都無法，那才會是真正的無聊。

人類擁有有限的生命，卻願意相信在一定時間內自己擁有「永生」，人類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死，卻相信自己的死是悠久以後的事。正因為如此完美的矛盾，所以文明才能散發出璀璨的光輝。

我們不會永遠活著，但我們明天還會活著，明天的明天也還會活著，所以就讓我們用有限的時間去做些有趣的事吧。但願這時間不會太過有限，不然我們就什麼也做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