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6-22 16:01:26

美德、 肉體、 乾渴 -----讀【美德的徘徊】, by Mishima Yukio


三島由紀夫小說【美德的徘徊】, 寫一個很平凡的通姦故事。 我開始看的時候 ,就敢打包票:已婚的節子一定會出軌 !好像是命定, 她躲不過這樣的誘惑, 擺脫不了命運這樣的安排。 YC, 我倒是全副精神在注意著節子是否能在這場婚外情中全身而退 , 還是萬劫不復? 二十個章節我讀下來, YC,你知道嗎? 節子除了動了幾次墮胎手術之外, 她結束了這段婚外情 ,也就是說,她全身而退, 這是我覺得很不可思議的。 小說裡的情節竟然比現實生活的真實人生境況還安全 !?


我意思是說, 小說裡沒有將通姦事件演發到不可收拾的社會新聞, 這個通姦悄悄地來, 又悄悄地走, 沒有引起家庭風波。 YC ,我不知道現實裡的已婚婦人嚮不嚮往能有這樣一個情人, 能談這樣一段美麗的姦情, 而沒引發什麼風暴 ?


YC ,節子真的全身而退嗎 ?


節子還是好想寫信給情人土屋, 但是沒寄出去, 只是把信撕了。 寫信用以打發漫長無聊的一個人的下午 ,寫信思念土屋罷了! YC, 我不敢打包票節子會不會再回到姦情裡?! 她對土屋的想念還是不斷, 她的生活還是一樣沒改變, 丈夫還是老樣子, 兒子雖是可愛,也僅止於可愛,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YC ,節子會不會又出來找土屋約會呢?



YC, 大概就是因為分手得太平合, 像是不流血的和平革命, 像是光榮的政權轉移 ,所以後遺症恐怕也特別多?!


他們沒有爭吵, 他們只是暫時不再見面了。 最後的分手景況是兩人在夜裡散步 ,土屋將風衣領豎起, 兩手插進褲兜, 低著頭, 默默踱著步, 兩人躲進樹蔭裡吻別, 然後走出公園, 叫了一輛車, 節子上車, 飛快地離開。



YC,你不知道全書裡我讀到的盡是節子對情人土屋肉體的想望。 讀者同節子一樣,實在不甚清楚情人土屋是如何看待節子? 這很使得節子感到折磨。 節子一直到分手的那一刻都還纏繞著一個問題, 她還會覺得說:「我的痛苦也許只是我一個人的東西吧? 一切都是我一個人弄出來的事吧?」是啊! 土屋怎會如此平靜? 如果深愛著她, 為什麼不曾努力來爭取她? 但是,每每與節子纏綿在一起, 又讓節子無言以對! 比節子年輕的土屋,似乎不那麼需要節子, 土屋臨別時說:「真的, 我也愛妳。 也許妳不信, 可我…」



YC ,我想,因為是土屋的關係, 節子才可以順利回到家庭生活, 否則以節子對土屋肉體如此強烈的想望與眷戀, 只要土屋要帶她遠走高飛, 我想節子是願意的。


YC, 在撕掉的信裡 ,節子寫著: 「以前, 我老盼著, 還有十天 ,還有一星期 ,就能和您見面了, 那成了我的支柱。 現在, 這支柱消失了, 可我對你的依戀卻比以往更甚。 真想再見你一面 ,哪怕五分鐘也好 ,讓我見你一面吧。」YC ,再次提醒你 ,節子撕了這封信。



YC, 我也好想見你一面, 我也像節子耽溺土屋的肉體一樣,耽溺著你的肉體, 我同節子的想法一般, 節子毫不關心野心 ,工作熱情, 精神上的睿智等等。 「肥胖醜陋的男人即使把旺盛的精力全部投入事業, 或實現理想什麼, 在她看來, 充其量不過是滑稽的代名詞。」




節子剛與土屋碰面, 節子見他手背汗毛很濃,「恐怕他渾身的汗毛都很濃吧?」節子不覺痴痴地想著。 YC ,光是一點點裸現的肉體暗示, 就勾引節子無限的遐想。 節子對土屋的全身充滿想像, 回到家裡, 作夢也在想像與土屋的身體接觸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 「光滑自得的白皮膚, 與他那汗毛濃密 、緊繃崩的皮膚互相摩擦著, 那肯定是乾燥的感覺。 它會令人想起在冬色漸深的日子裡, 夏日般大汗淋漓時用嶄新的毛巾擦拭濡濕皮膚時的那種感覺。」



然後他倆約會越加頻繁, 只要一與土屋分手回來, 節子就多了好多性感畫面在腦中。 YC,你如同土屋一樣悠然自得, 節子認為男女的交往, 常常會因為尋求某種歸宿而感到焦灼不安 ,但是,節子從土屋的表情上看不到焦灼不安, 節子看到的就是你那種悠然自得的表情, 土屋從交往到分手,都是這麼悠然自得, 這怎不使節子痛苦揪心?!



節子一直想問的是眼前這位挽著手臂、 接吻的青年 、情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道是有情還無情,「他心裡難道沒有什麼主意嗎?





他們進展到要出遊旅行了, 要瞞著丈夫去旅遊。 終於搭上火車, 開了四個小時, 到了一個閒散的旅館, 過了第一夜。 這一夜 ,土屋的表現並不出色。 節子不在意, 反而覺得開心 。YC ,翌日清晨, 他們的身體又結合在一起, 作者用「不怎麼合拍」來形容, 用擠在電車裡相互摩擦的身體來形容 ,然後他們玩心大發, 土屋在旅館房間追逐著節子, 更勁爆的是他們要玩脫光了進早餐的遊戲 。

作者這樣敘述 :「『來 我當您的侍從。』站在窗邊的土屋,『唰』地脫下睡袍 。他身體上那濃密的汗毛, 在早晨的陽光裡, 閃著絲絲金光。 節子用被單裹著身子 ,土屋一把掀開:『看 ,像個大麵包。』節子沒有抗拒 ,她身上的汗毛也在床邊的陽光裡發出金光。


兩人讓麵包屑毫無顧忌地灑落在自己身上。 他們小心翼翼地將咖啡壺放到自己的肚皮上。 這絕不是節子先前幻想的那種讓人羞恥的淫蕩早餐, 完全是孩子般天真無邪的早餐。」



YC, 通姦中的節子, 說什麼也要極力撇開淫蕩。 YC ,那不是淫蕩, 是天真無邪。 我的確相信那可以是天真無邪的--- 當我不用道德律法的角度去看待他們。 我也在想:要是我看到人與動物在結合, 我會不會不假思索就說淫蕩 ,甚至變態? 還是,我會回到主事的人與動物臉上所露出愉快的表情, 回到現象本身, 而真的願意相信他們正在享受, 天真無邪? YC ,如果心中有太多的預設與障礙, 是覺得處處是淫蕩, 那樣子, 我們是看不到陽光下 ,濃密的汗毛 ,絲絲發光的美, 因為我們早被教導「非禮勿視」,「非禮勿視」是發現美的一大迷障 。YC ,於是,我凝視著你的小腿濃密的毛髮 ,一如孩子天真無邪 ,沒有羞恥感, 沒有淫蕩感。



後來在旅館節子發現熟人恰巧也來, 她於是緊張地與土屋躲在房裡, 任憑窗外的風雨多大, 雷雨陣陣中, 他們又接吻起來 :「土屋慌慌張張地脫掉長褲, 節子也脫去了外套。 兩人脫衣服的動作異常之快, 且是十分平靜的 ,彷彿每一瞬間的動作都合著節拍似的。 他們甚至懶得掀開床罩。

不久 ,兩人的身體在床上漂浮的白晝幽暗中, 埋進了深深的喘息, 第一次毫不含糊地結合在一起。 節子聽著男人筋肉『嘎嘎』作響, 她被深深打動了。 土屋再生了 ,他成了出色的情人、 有自信的情人了。

他們的內衣捲到頭頸, 懶得脫去。 節子吮吸著土屋胸毛上閃著光的汗珠。 這甜美的肉體氣息, 彷彿第一次成為意味深長的東西。」



YC, 節子結束這一趟旅行之後, 她不時會想起, 清晰地想起:「土屋繫褲帶時 那精緻的鱷魚皮帶嘎吱嘎吱作響的情景。」




之後的見面多在不同的旅館裡 。YC ,節子終於完全耽溺在土屋的肉體感官上不可自拔, 非土屋不可! 「節子是連土屋的內衣都喜歡的, 只要手觸到土屋年輕有力的臂膀, 她就感到像觸到火一般。 他的肉體只是為了讓節子高興才活生生存在著的….」




YC, 至於為什麼節子要與土屋分手, 我就不說了。 她回到偽善, 她覺得回到原來的家庭生活是偽善, 荒謬的是,她愛這偽善, 她選擇偽善, 她覺得這偽善也有合理的部分在裡面。 偽善是種美德, 她希望這種美德能遏制住所有的乾渴。

YC, 節子止不住乾渴, 我也是止不住乾渴 ,對你的乾渴。 2005/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