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現在瘋狗很多，而且越來越兇。」

下午難得接到老闆（我的論文指導教授）電話，
他說。

一切肇因於我這懶惰學生年假時到中部大城一趟，
順道在他的電話答錄機裡留話拜年，
好安慰自已連連忘了好幾個節日，都沒問候他老人家；

沒料到他破天荒的，在我上班時間直接撥手機過來。

我也驚喜的帶手機走出office，
在外頭陪他聊了半個鐘頭。


……


知道他近年不教必修課，心裡頗為訝異；
往年系上許多大一、大四和研所的必修，非他莫屬，
他學養深厚，滿腹經綸，又願意傾囊相授，
可教學嚴格，往往得罪不少臨畢業將重心放在拼命補習研究所的學生。

當年自己也是看上了這些優點，
加上他也有些讀書人的臭脾氣－不“利用”學生，
（這在研所非常普遍，案子接很多的教授尤其如此）
也不知當時打哪兒來的勇氣，
率先硬著頭皮請他當老闆。

事實證明我們合作愉快，
他會提點我一些關鍵，卻不亦步亦趨的盯著煩人，
將重點放在訓練結構脈絡而不在枝微末節上；

有回因為去醫院體檢不得不請我暫代一節課，
回來私下竟然還硬要塞那堂課的錢給我；
比起很多榨乾研究助理的吸血鬼來說，
我實在非常慶幸，拜師這件事眼光神準。

如果說有唯一的缺點，
就是他太放任我，不硬逼我做研究、投稿、走學術路線，
如果當時老闆這麼做，我一定也到的了那地步的；

但這也是我的選擇，
畢業時自作主張將論文精刪投稿，
將刊登有那篇的期刊送給他，
或許是我能給他的最好禮物了。


……


那莫老闆現在開什麼課呢？
我極好奇。

原來他改攻選修課了，
一反往年被他教到必修課學生們的哀鴻遍野，
他的新產品線大獲好評，是人人搶破頭的目標。

新產品線聽來真是非常的實際又符合現在懶怠學生們所需，
他往年堅持教學生一定要教的東西，
滿分5分的學生評鑑，往往平均下來一半都不到，
現下新課程推出，評鑑分數不曾低於4.5，還人人叫好；

聽他招牌的低沉嘿嘿笑聲，
想來他的確是非常、得意的不得了，哈！

末了我自告奮勇想幫他收集教材，
留了電郵請他開單，我好幫他留意。

老闆說，他也開始過著養老退休的準備，
欣見他由黑翻紅之際，
卻也無奈著，
當年在課堂上一心為了學生，
分組報告時咄咄逼人、質疑學生論點、
劈掉爛簡報、每週自動加課好幾堂的他；

那2年是我被變成「專家」（也就是訓練有素的狗）的過程裡，
衝擊最大、受益最多的時光，
我此生許是再也見不著了。

想到這兒，
該高興還是難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