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4-06 17:05:26遊唱詩人

【日劇結帳台】Good Luck 與井上由美子

◎一切都從Good Luck開始

一齣劇名祈求好運的戲,一個善於挖掘人性中深刻的編劇井上由美子,碰上一個上一檔戲演完虛無主義(應該要)極端邪惡的惡魔的木村拓哉,與跟航空業有關的主題,這樣的組合,其實從一開始,就強烈地吸引我的目光。

熟悉井上由美子的觀眾,相信都不會吝於給這個編劇相當程度的高評價,畢竟她所編寫的幾部趨勢劇:《小報》、《法醫物語(閃亮的人生)》、《危險關係》,在她撰寫的當下,都是蠻新穎的題材,而她都可以將這些行業的辛酸,以及從業人員在裡面追尋夢想的痕跡,給一一挖掘出來。

不過也許很多人看完《Good Luck》要問:這次井上的筆,是不是輕了一點,似乎有點悖離她一貫的風格。

◎井上由美子的人生/職場哲學

其實就整齣戲來看,正如有網友講過的,正是木村拓哉飾演的副機長新海元,對於遨翔在空中的夢想的奮鬥物語,雖然裡面的主題不斷地被他與柴崎幸的純真之愛,以及黑木瞳與堤真一的曖昧給牽引開,但當最後柴崎幸、堤真一的過去遭遇解謎之際,這齣戲的主題也明朗了起來。

其實這還是井上由美子在趨勢劇中一貫的風格,描寫在我們所不熟知的行業中,懷抱夢想的人在裡面奮鬥的過程。《小報》中的常盤貴子、《法醫物語》中的深津繪里,無一不是懷抱著夢想踏入這個行業。深津繪里在《法醫物語》中便是因為看見了鈴木京香的勘驗過程,而立下了志向,他們將自己的生命建築在這樣的「夢想/理想」之上,而試圖在這個可能被制式化、現實化的行業中,尋找到一個理想的可能。《Good Luck》的新海元更不例外,他從小就懷抱著當上機長的夢想,更不顧一切的去實踐,而他最後受傷一搏,開刀剉骨的賭注,更可看出他其實是在與自己生命的最高價值,進行最後的努力。

在井上由美子的戲中,該行業是主角人物實現夢想的唯一可能,除此之外,都是平庸的人生。這種思維,一方面對於高度社會化、一致化、現實化的日本社會,是一種積極且光明式的反抗;但另一方面,其實也是在這種現實環境中,對於乏善可陳的人生,於是把自己的人生價值與工作緊密的結合,但與一般我們在談的上班族不同,現實上班族的世界是貢獻出自己的生命,去讓行業發光,但井上由美子劇中人物的人生,是藉由這個行業,讓人物的人生可以發光,是一種在灰暗背景中,努力擦出火花變成光亮的可能。

所以井上似乎在告訴我們,既然你必然得投入一種仕事(瘛~),那麼便投入你最喜愛,能懷抱夢想的行業吧。當然因為她選擇了我們所不熟知的行業世界,也讓我們認識到,這些行業中努力的人們群像,以及他們的生命價值。

◎熱情的對立面

也因為井上要營造熱情追求夢想的人物們,如何在處理現實面的問題,所以井上總是會營造出對立面的現實人物,像是《小報》中的總編輯佐藤浩市、《法醫物語》中的鈴木京香、《Good Luck》中的堤真一,他們代表的是秩序、規定,現實世界的象徵,他們用來提醒逐夢的主角們,也同時是讓主角們衝撞規則、制式的對象,所以他們會產生衝突,但卻同時展現出主角的活力,以及提供現實世界的觀眾思考的可能。《危險關係》其實也算是一個變形,因為裡面豐川悅司盜取身份是為了尋找人生的可能,因為自己的人生乏善可陳,所以可能可以利用他人的人生,完成一個夢想。而兩個不同的身份正好是給觀眾作為對照的鏡子兩側,也正是夢想與現實的兩個對立面。

◎華麗的外表,沈重的壓力

其實沒有人能否認,《Good Luck》是一齣賞心悅目,在看時讓你忘記今夕何夕,一下子就看完的戲。當然除了明快的節奏、情節的多元、角色出場的快速更動外,情緒的不耽溺也是很重要的一環。

但這並不只是一部輕快的戲,井上由美子還是在劇中安排了沈重的元素,而且這個沈重其實是由生命的失去所帶來的。柴崎幸摯愛的父母當年因為墜機身亡,使得她投如整備士的工作,希望能讓這種悲劇終止。到了後來,觀眾驚覺堤真一竟然本來是柴崎幸父母那班飛機的駕駛,但因為生病所以他人帶班,然而堤真一與當時的女友黑木瞳卻因此背負了原罪,也無法繼續相愛。在航空業光鮮(機長的帥勁、空中小姐的美麗)亮麗外表下,點出最殘酷也是可怕的事實:其實這是個危險性相當高的行業(相信台灣的觀眾更能體會這個事實),而要維護一架飛機的安全,需要非常多環節的合作配合,才能達成。風光的外表下有著沈重的負擔與責任,這其實才是航空業真正的本質。

正是如此,井上並沒有耽溺於營造一齣輕鬆喜劇,相對的我在這之中嗅到了相當沈重的氣息:任何一個小傷就可能斷送飛行員的飛行生命,在生死關頭空中小姐卻還要掩飾自己的恐懼,用笑容安撫乘客,再再都透露出這份工作的辛苦。而幾次飛行的突發狀況也告訴觀眾,再完美的維修保養、事前準備,都是盡了人事,一架飛機要安全地抵達,除了這些人為配合,真正需要還是:Good Luck。

◎《Good Luck》的動人之處

其實除了由經理段田安則、空姐黑木瞳、機長堤真一、副機長木村拓哉所構成的航空業的辛苦現實之外,其中我覺得最動人之處,便是木村拓哉與錨屋長介的父子對手戲。

看了《Good Luck》才驚覺,木村拓哉其實很少演親子關係的戲,自他真正大紅之後,不論是《長假》、《戀愛世代》、《美麗人生》、《HERO》、《從天而降的億萬顆星星》,他除了沒有演過以家庭為主的戲之外,也只有在《沈睡的森林》中安排父子的對手戲,但其中他與父親的關係實在很冷淡,所以也擦不出太多火花,然而在這次的演出中,卻讓人看到精彩的一面。

新海元因為夢想離家出走,所以與父親的關係一直在冰點,這從第一集就可看出,但已隱約可看出這對父子個性的相似。不過愈到後面,戲精錨屋長介愈來愈能抓到觀眾注目的焦點,那個不願鬆口但卻十分掛心兒子的父親,在木村想要辭職時給了他重新出發的警醒;在木村帶柴崎幸回家時展現了難得的親切,也讓人看到他身為父親可愛的一面。但最動人之處,在木村受傷之後,仍努力地復健,不捨的父親告訴兒子乾脆放棄,並對木村說「看到你這個不甘心的樣子,其實我更不甘心」,兩人在病房的門兩側,痛苦的哭泣著,這個場景營造出來的親情張力,比家庭劇那種抱在一起的感人模式,其實更能感動人,也是木村拓哉難得一見的親情場景。當然這個功勞要記錨屋長介一筆,本來在我腦海中《沈睡的森林》中木村該有的父親的形象,現在已經完全被錨屋長介給取代了。這其實是錨屋長介的成功,也是編劇井上由美子的成功,好的編劇不需要調度太多場面,就該讓角色令人印象深刻,父子兩人的關係,暗藏於無形之中,在輕鬆的劇情的流轉下,最後導出這麼動容的場面,實在是很成功的。

◎結語:缺憾與理解

其實看完整部《Good Luck》,還是有點小缺憾,當然仍是期待井上由美子在處理堤真一或柴崎幸的身世背景時,能像《法醫物語》或《危險關係》那樣,再挖得更深刻一些,多觸碰到人性的部分一點,或是在處理木村拓哉的結局時,能夠不那麼童話,更類似她一貫的風格。不過我們其實也可以理解的,畢竟這齣戲一開始就是要營造一種明亮的氛圍,不適合過度的深沈及悲傷;畢竟眾星雲集,編劇還是很稱職地講每個人的個性及形象凸顯,而且都非常適合:不論是竹中直人、柴崎幸、段田安則、內山理名、堤真一、黑木瞳、錨屋長介,甚至是尹孫河,還讓我們看到難得的搞笑場面。而就木村拓哉而言,既然是他的奮鬥物語,在泡沫經濟破滅之後,許多人對工作沒有熱情及活力的時代,讓他能夠真正的實現夢想,給觀眾正面的啟示。畢竟製作單位也不想重演當年《沈睡的森林》,觀眾無法接受那個悲慘的結局,哭著打電話進來抗議的場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