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祝小指solo出道(圖錯

02

　　「我當初就請妳們要記得留版，所以現在要重新開版是我的問題嗎？」

　　光宗踏進總監辦公室的時候，就看到設計總監柏木用左肩夾著內線電話，右手拿著鉛筆在工作傳票影本上煩躁地畫著圈。她微微抬起眼看了光宗一眼，細緻的臉龐帶著顯而易見的煩躁，然後她輕輕地皺了皺眉，才用與表情截然不同的和緩語氣對電話那頭的人開口。「是，我很清楚發包檔出錯以至於必須整批重印是設計部門的問題沒錯，但是行政部門沒有按照規矩向廠商要求留版，導致現在所有的版都必須重開，中間損失我認為不該由我們設計部門全權負責，如果妳無法做決定的話，請妳們總監直接來跟我談。」

　　柏木輕輕地掛上電話，她看著站在門邊，提著一只牛皮紙袋，顯得有些侷促的光宗，指了指對面的辦公椅。「我聽妳們課長說了，事實上，我並不是很苟同妳的這個決定。」

　　光宗咬著下唇，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柏木大她兩歲，是峯岸和指原的大學前輩，從東京藝術大學畢業後就一直在Cosmo Communications擔任設計師，前任總監去年離職時，力排眾議地推薦了年資尚淺的柏木接手。柏木上任後，也成功地拿下幾個超過六位數的案子，算是回報了前任總監的慧眼。柏木在設計部門中的風評一直都很好，在企劃發想上時常會有許多獨特的見解，對下屬的管理也是採取自由到幾乎可以說是放任的方針，不過光宗知道，柏木並不是個好說話的人。

　　光宗低頭看著自己過於蒼白的指尖。

　　她沒有辦法去揣測總監的心思。說實話，光宗自己也覺得這個要求太過強人所難，所以她賭的，只是柏木對多年好友的一點私心而已。

　　「站在上司的立場，我認為每個人的責任都必須劃分清楚。」柏木微笑地看著她，鏡片下的雙眼異常平靜。她讓原子筆在指尖漂亮地轉了一圈後，筆尖又重新回到已經被畫得面目全非的工作傳票上。「誰犯了錯，就必須負起責任，我覺得這是很基本的。今天她把稿件的連結弄錯，導致我們必須把四萬本的宣傳手冊回收重印。事實上，這不僅只是公司會因此產生損失的問題，更重要的是一個人的工作態度，以及客戶對我們的觀感。」

　　「很抱歉。」

　　「這不是妳的錯。」柏木似乎有些無奈的樣子，她輕輕地攏起眉頭。「也不是妳該負責的。」

　　「總監。」光宗突然抬起頭，倔強地回望她。「只要她知道自己哪裡做錯就好，反正這些損失，只要有人可以填補就沒事了吧。」

　　光宗看起來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狗一樣，柏木推了推眼鏡，心不在焉地想著。「可是我不這麼覺得。人類是必須記取教訓的動物，如果不讓她自己補償這筆損失的話，她永遠無法成長的。」

　　「可是…」

　　「光宗，妳剛開始被渡邊推薦進來的時候，老實說我懷疑過妳的能力。不過這一年來，妳的表現一直都很令人激賞，妳們課長也非常喜歡妳的設計風格，在二課裡，妳的手繪能力也算是非常出色的，雖然電腦繪圖的排版上還必須加強。不過就一個新進設計師來說，妳相當優秀，前陣子跟入山合作的那個靜岡茶行的包裝案也做得非常漂亮，客戶也讚不絕口。但是，光宗，我對妳談戀愛的方式很失望，不是一味地對對方好就叫做談戀愛。」

　　可是喜歡一個人不就是希望她能夠過得好嗎？把自己所有的，甚至是自己所沒有的都給她，只要那個人能夠一直笑著。愛情難道不就是這樣而已嗎？光宗看著柏木在背光的玻璃窗前，顯得格外模糊的漂亮臉龐，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一段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如果什麼都自己強撐著，自己一個人去面對，那對方對妳而言，到底是被放在什麼樣的位置？妳自己想過嗎？」柏木往後靠在寬大的辦公椅中，用過於柔和的語氣繼續說著。「但是以一個朋友的立場，我必須說一句很自私的話，我覺得妳能夠為指原做到這樣的程度，很好。」

　　她把桌上的工作傳票扔進手邊的垃圾桶裡，微笑地看著臉色有些蒼白的光宗。「所以這一次，我可以答應妳的請求，不過，下不為例。」

　　光宗離開後，柏木看著辦公桌上的牛皮紙袋，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其實要說光宗太寵指原，她和峯岸又何嘗不是呢？指原進公司已經兩年多，同期的峯岸都當課長了，連光宗都進公司半年就升上設計師，這傢伙還是怎麼樣都上不去，每次考核前都出個什麼小差錯，讓她從晉升高級設計師的候選名單中被剔除。

　　無法升遷也就算了，偏偏指原這傢伙還總是小錯不斷。如果不是平常峯岸刻意掩護，她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不追究，指原大概早就賠到要賣身給公司了。況且要改正指原的迷糊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她或峯岸其中一個提出讓她調到四課讓秋元盯一段時間，絕對能夠達到脫胎換骨的效果吧。

　　所以說讓指原變得這麼蠢的元兇，根本就是她和峯岸，而光宗其實就只是來推波助瀾的吧。柏木放下筆，無奈地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這一次讓光宗替指原把這個責任頂下來，除了不想讓下屬有被開除的危機，其實主要還是因為自己的私心吧。她很想知道，光宗能夠為指原做到什麼樣的地步，那個一直對指原呵護備至的完美情人，到底可以好到什麼樣的程度。

　　就目前看來，結果還是很令人欣慰的，柏木想。雖然這樣對光宗似乎不太公平，可是指原是她的朋友，而且人類的心本來就偏的。她把那只牛皮紙袋鎖進抽屜的最下層，然後像是想起什麼似地，拿起桌上的室內電話，按下那個閉著眼睛都能撥通的分機號碼。

　　「指原，進來我辦公室。」

　　雖然答應了光宗，可是這麼輕易地就放過那個白癡的話，實在是太對不起設計總監這個重大的頭銜了。柏木撐著下巴，望著戰戰兢兢地打開門，緩緩探出頭的指原，語氣輕柔地開口。

　　「我們好像很久，沒有好好聊聊了。」

　　指原垂頭喪氣地走出總監辦公室的時候，光宗正靠在牆邊，兩手插在口袋裡，失神地望著地上。然後幾乎是在聽到開門聲的瞬間，光宗就直起身，一臉擔憂地走了過來。

　　這個人居然喜歡我，而且我正在跟這個人交往。指原望著光宗如混血美少年般精緻的五官，突然又思考起這件事情。她既沒有柏木漂亮，又沒有峯岸有趣，也沒有三課的松井有氣質，到底有什麼值得這個人喜歡的啊？

　　等等，如果峯岸知道自己只有得到有趣這個形容詞，一定會氣得兩個禮拜都不肯跟她說話的吧。

　　「莉乃，總監找妳有什麼事？」

　　「沒有啊，就是上次那個觀光宣傳手冊的事情…」一提起這件事，指原就忍不住想起剛才柏木那比峯岸的怒吼聲還要可怕一百萬倍的冷嘲熱諷。那個傢伙雖然都被大家稱讚說是重視個人創作理念，鼓勵創意發想，對待下屬很溫柔的好總監，可是指原知道柏木就只是不想管又懶得發脾氣而已。

　　柏木總監如果真的要罵人的話，完全就是可以把人活活氣死的人間凶器。指原苦著臉，可憐兮兮地看著她。「我又搞砸了，而且這次還很嚴重。」

　　光宗似乎沒有很意外，卻也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擰著眉，抿了抿嘴，輕輕地拉起她的手，走到空無一人的茶水間裡，才柔聲地開口問。「總監有為難妳嗎？她罵妳了？」

　　沒有人的茶水間是最適合搞辦公室戀情的地方，指原莫名其妙地就想到峯岸在知道她和光宗交往時，一臉賊笑地這麼說。反正公司也沒有禁止辦公室戀情，而且這個溫柔到讓人想哭的傢伙又是她女朋友，所以撒嬌一下應該沒有關係吧。反正她們偉大的柏木總監不是這麼說過嗎？有資源不用的傢伙比白癡還不如。指原一邊想著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一邊委屈地靠著光宗的肩頭。「被罵是應該的。連稿件都會出問題，我實在是太笨了。幸好這次是在開版印刷之前就先發現，不然的話，公司大概會損失四、五十萬吧。」

　　光宗鬆開鬱結的眉頭，她望著懷裡的指原，溫和地笑著，然後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既然公司沒有什麼損失那就好了。莉乃以後就自己多注意一點，如果怕自己檢查會有盲點的話，可以在發包前讓我幫妳校對啊。」

　　「喂！」突然覺得自己被當成小孩子哄的指原惱怒地拉開光宗的手。「妳年紀比我小耶，不准摸我的頭！長得高了不起啊！」

　　光宗似乎心情相當不錯的樣子，她溫柔地望著指原，呵呵地笑著，然後在指原被看得惱羞成怒地轉身就走之前，輕輕地握住指原的手，十指交扣。「那麼，指原前輩，我今天晚上去超市買材料，煮咖哩飯向妳謝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