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妳們介紹，這是雜賀孫市。」


　　我和柏木並肩坐在多次擔任美國總統座車的美系名車Cadillac的加長型禮車中，至於其他六個人則是坐在後面那台八人座休旅車裡。柏木前方是一臉可愛地看著我們的立花宗茂，我的正對面是個戴著黑色墨鏡，頭上綁鵝黃色毛巾，穿著胸前繡有八咫鳥紋布徽的紅色短袖連身工作服，臉上還畫了奇怪小鬍子的雜賀孫市。


　　「喲！妳們好啊。」雜賀孫市用符合她裝扮的饒舌歌手語氣向我們打招呼。「聽說妳們已經平定八坂神社了是吧，恭喜妳們喲！不過關於幕府和領地的規矩，我還是要來跟妳們講解一下。真是沒辦法喲，這種事情應該是入學典禮時學生會要解釋的喲，可是剛辦完手續就拿到新領地的人可是特例呢。沒辦法沒辦法喲，只好讓我雜賀孫市負責解釋了喲。」


　　妳可以講話講重點，不要一直喲喲喲嗎！


　　「好吧那我就認真解釋囉。就像妳們所看到的，整個幕府就是個獨立的巨大學園都市，幕府學生每個月依照成績和工作狀況由幕府分配俸祿。就像今年，普通學生扣掉宿舍費，一個月大約有32萬的俸祿，至於怎麼算的呢？當然是根據日本國民平均收入為基準決定。如果想要多賺點錢的話，那就努力拿到能夠加薪的好成績，或者加入大名家成為家臣領取兩份俸祿，也可以去學生會或大名家申請打工，簡單來說，就是浪人的意思。要是還嫌不夠，想要成為超級有錢人的話，那就必須去搶奪領地，成為大名了。大名可以向領地內的商家抽取一成的營業稅，試著算一下，如果一間店每個月營業額是10萬，一成就是1萬，那麼領內有一百間店就是100萬喔。像擁有東、西本願寺和東寺的武田家，因為幾乎掌握整個鳥原的關係，所以擁有非常雄厚的財力，嘛，光去年大概就收了高達百億的稅吧。」


　　一百億？我有沒有聽錯？我瞠目結舌地看著一臉認真的雜賀孫市。難怪我就一直想說為什麼大家要這麼拼命地爭那幾間寺廟，原來是因為佔有領地就能夠收到這麼誇張的一筆稅收。天啊，一百億，光一年我這輩子就不愁吃穿了，還可以寄錢回大分讓家人過好日子。


　　而且還可以把早安整團包下來專門為我開一場演唱會耶！


　　「也不是每個領區都有這樣的收入的。」立花宗茂打開冰箱，用裝著冰塊的威士忌酒杯倒了杯綠茶。「那只是因為武田家的領地正好是商業區，有京都車站和許多百貨公司與商務旅館，這麼說吧。光是京都車站和京都伊勢丹去年的營業額就高達96億元，一成就是9億6千萬。更別說周邊還有京都塔飯店、APA飯店和京阪飯店。」


　　柏木似乎很不感興趣地撐著下巴，望著窗外的京都市街。這時候車子正好停在平安神宮前的岡崎道交岔路口等待紅燈，街邊商店門前都掛著今川家的赤鳥紋流旗，五六層樓高的巨大紅色鳥居，有一群胸前掛著觀光許可證的外國遊客正興奮地拿起相機對著我們狂拍。


　　為什麼我有種自己是動物園裡的猴子的感覺？


　　「久了就習慣囉。」雜賀孫市用輕鬆的語氣說著。「畢竟這些觀光客都是我們的客人嘛，每年在幕府可以製造好幾千億的觀光收入。而且妳們都是從外面進來的，所以應該很清楚吧。包括幕府報、週刊幕府還有幕府TV、寫真書和電影等這些記錄幕府內部局勢發展與戰國武將的周邊，在全球賣出幾十國版權，翻譯成中文、韓文、英文、義大利文、西班牙文、法文、泰文等十四種語言，平均一年的利潤可以高達十幾兆。」


　　她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我覺得自己更像猴子了。我無奈地轉過頭，看著車頭那只在京都二条的車陣中穿梭著的八咫鳥小旗幟。那個幕府TV我以前也看過幾次，感覺有點像紀錄片，然後還會有評論家在探討日後情勢發展和各家大名實力之類的節目。以觀眾的角度看是覺得還滿有趣的啦，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臉要出現在那上面，被拿來做各種分析，旁邊還放著五星圖和SWOT，我就覺得自己的頭又痛了起來。


　　「幕府幾個高稅收的地區，除了學生會的河原町、武田家的鳥原、上杉家的北野還有森家的東山以外…」立花宗茂的目光緩緩地轉動著，有種落井下石的討厭感。「就是織田家的祇園囉。」


　　我就知道！我強忍住想在狹窄的車內空間裡尖叫的衝動。難怪剛才大家都用蛇一般的陰險目光看著我們，原來是因為這樣！我就覺得石田三成怎麼會笑得這麼狡詐！所以我們根本就不只是標靶，完全就是被推入火坑了。


　　「嘛，光是花見小路就不知道有多少收入了，因為這裡之前都是學生會的領地，上個禮拜不知道為什麼分封給織田信勝，還沒來得及收稅就被妳們搶走了。所以實際稅收連我也不太清楚呢。」立花宗茂用像是在喝酒般的氣勢將綠茶一飲而盡，然後又露出招牌的可愛笑臉，用懷念似的大叔語氣說。「啊，很久沒有去一力亭那裡看看我可愛的檸檬了呢。」




　　她這麼說著的同時，車子也正好穩穩地停在八坂神社的西樓門前。天色已經完全暗了，可是祇園商店街的招牌卻讓四条通的夜如白天一般明亮，從這裡看過去簡直像是一尾長龍，往更加五光十色的新京極方向延伸。


　　八坂神社裡沒有點燈，只有道路兩旁寫著祇園二字的朱色常夜燈亮起微弱的燈光，像是正安靜地等待著我們的進駐。


　　「就算妳這麼說，我也沒有什麼興趣。」勝家她們已經從休旅車上下來，正體貼地幫我們把行李搬進八坂神社裡。後座的車門自動彈開了，柏木壓著裙子下擺緩緩走下車，然後用平靜的語氣輕輕地說著。「不管是幾十塊、幾十萬還是幾十億對我而言都沒有差，因為這並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說實話，其實幾十萬跟幾十億對我來講差很多好嗎？我小心翼翼地看著柏木的側臉。不過這種話當然是不能說出口的，我可不想再經歷一次剛才在南庭內所感受到的可怕壓迫感。


　　「妳這麼說，我也沒有辦法啊。」立花宗茂苦笑著。「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


　　「那妳總該知道學生會把八坂神社塞給我們的目的吧？」


　　「無可奉告。」立花宗茂用非常嚴肅的表情看著我們，然後她突然噗地一聲自己笑了出來。「每次去學生會處理事情都被大谷吉繼用死人臉這麼說，終於能夠對別人說一次的感覺真好。啊啊，妳們不要誤會，我跟學生會一點關係也沒有喔，我可是獨立勢力。只是偶爾會接受三成或信玄的委託去跑跑腿。如果之後妳們需要我幫忙也可以來金閣寺找我，當然，打架可不行喔。」她這麼說著，然後從手邊的架子內層拿出兩張不同顏色的名片遞給我們。


　　白色的名片上印著微微突起的家紋立花守，正中間用簡單的毛筆字寫著立花宗茂的漢字，下面還有手機號碼、信箱和G+的帳號。黑色那張則是用燙金的字體寫著雜賀孫市，底下只有簡單的一組號碼和信箱而已。


　　「妳們有什麼需要的話也可以打電話給我喲！」雜賀孫市又開始唱起RAP。「只要有錢，anything都OK喲！那我們就先走了喲！再見了喲！」然後車門又自動闔上了，八咫鳥旗在我們的注視中漸行漸遠，緩緩地消失在擁擠的車陣中。


　　立花宗茂妳這個騙子！不是說要請我們吃拉麵嗎？




　　「主公主公，我們已經把行李搬到常磐殿裡了喔。」


　　「主公主公，這裡還有剛買的3D電視和沙發，我們都不需要整理耶。」


　　廢話，因為織田信勝才剛搬進來就被我們撿到便宜了啊！我無言地看著異常興奮的勝家和長秀。而柏木也終於抬起頭，眉毛微微上揚，露出可愛的八字眉，目光在我身上轉了一圈之後，落在對街的LAWSON招牌上。這傢伙一定是肚子餓了吧？每次她肚子餓了就會裝出這種可憐兮兮，好像我們不餵食她就是喪盡天良的禽獸一般。「指原，我肚子餓了…」


　　我就知道！我絕對不會去幫妳買晚餐的，想都別想！


　　「主公餓了！」勝家反應誇張地瞪大眼拿出外套口袋裡的手機。「我們立刻就打電話叫開陽亭送懷石料理來。」


　　「不想吃懷石料理。」


　　「那我們叫富月送牛排來吧！」


　　「想吃可以下酒的東西…」


　　「那我們就去花觀酒房買下酒菜和純米大吟釀吧！」長秀這麼提議著。


　　「嗯…」柏木歪著頭無辜地眨了眨眼，雖然是很可愛沒錯啦，不過任性也該限度吧妳這傢伙。「我還想吃麵耶，可是這樣好像有點多。」


　　「怎麼會呢？」像沒骨頭一樣黏在我身上的長秀用很撒嬌的可愛語氣說著。「那我們就順便去權兵衛買幾碗拉麵，如果吃不完的可以給勝家她們啊。只要主公喜歡吃就買回來吧，侍奉主公是我們的責任嘛。」


　　「那我還想吃魷魚絲。」


　　「沒問題！」勝家爽快地答應了，然後勾住正想掐死柏木的我的肩膀。「主公就快回去休息吧！這種粗重的工作就讓家康跟我們去就好了。對吧？家康。」


　　可以拒絕嗎？我一點都不想去替柏木那女人買晚餐耶！雖然很想這麼說，可是那兩個人看著我的眼神像是如果我不點頭答應的話，勝家就會馬上把我過肩摔，再讓長秀對我使出小橋建太那雷霆萬鈞的逆水平劈擊。


　　我回想了一下剛才勝家在南庭裡所展現出的驚人蠻力，然後點頭答應了。


　　入學大約一個多禮拜，平常都待在京都御所對面，烏丸通上的平安會館裡，晚上幾乎不出門，只有一天晚上曾經跟勝家搭地鐵到四条站的新京極逛過街。長秀基本上也是不愛逛街的人，因為比起逛街，她寧願一個人躲在房間裡研究摔角必殺技。


　　像這樣逛著晚上的祇園還是第一次呢，我興奮地看著對街排了長長人龍的祇園辻利。好想吃啊，聽說祇園辻利的茶寮都路里很有名耶，甜而不膩，就算配上紅豆之後還能吃到淡淡的茶香。


　　「不准！妳改天再去吃。」勝家無情地打斷了我的幻想。「我叫妳一起來，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問妳的耶！」


　　「什麼？」


　　「妳跟主公很熟嗎？」勝家用非常認真的表情看著我。「妳跟主公之前就認識了嗎？是怎麼認識的？主公為什麼一直不承認她是我們主公？主公她為什麼對學生會一點興趣也沒有？」


　　妳一口氣問這麼多問題是想怎樣！我無奈地深呼吸。「柏木她大概什麼都不記得吧，因為我以前也沒聽她提到任何有關信長的事情啊。至於她為什麼對學生會長的位置沒有興趣，她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因為她想當偶像啊。」


　　「她是認真的喔？」勝家露出看起來有點傻的錯愕表情。「我以為她在開玩笑。一但進入幕府之後，就沒有辦法離開，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啊。而且，依主公的身分，就算她不想奪取學生會長的位置，也不可能過著平靜的生活的…」然後勝家她爽朗地笑了，祇園商店街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讓她整個人彷彿正沐浴在陽光下一般的耀眼。


　　「不過無所謂，因為守護主公，讓她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是我們身為家臣的責任！」為什麼這傢伙的笑容可以這麼刺眼？還有，不要自己決定好嗎？我們是誰？我可不是柏木那女人的家臣喔。


　　「家康，我們一起努力吧！」勝家煽情地握著我的手，用非常容易讓我心軟，毫無心計的，天真開朗的笑容望著我。「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夥伴了，所以，妳叫我亞樹吧！高城亞樹！」


　　長秀也不落人後地湊熱鬧，搭住我們兩個交握的雙手。「那妳就叫我明日香吧，倉持明日香！」


　　不是說要把對方視為可以託付生命的夥伴時，才能夠把本名告訴對方嗎？妳們有必要這麼輕易地就把我視為夥伴嗎？我無奈地垮下肩膀。可是那兩個人的目光太過誠摯，姑且不論她們要保護的對象是那個柏木，光就一心想要保護主君這點來說確實是非常讓人感動啦。


　　「我、我是指原莉乃，請多指教。」


　　於是我最後只能這麼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