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5-07 11:00:32Cerdito

相濡以沫-04



四、

“李沫!李沫!”趙家齊遠遠就看見李沫從一家超商走出來,手裡拿著剛買的煙,正拆開包裝拿出一支點了火就要繼續往前走,走的速度還有些快。趙家齊喊了兩聲李沫沒反應,他想李沫應該沒聽見自己喊他,見他越走越快再不追上肯定就不見人了,於是小跑步跑向李沫,在他肩頭用力拍了一下。

李沫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拍嚇了一跳,回過頭才發現是趙家齊氣喘吁吁地站在他身後。李沫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厭惡,又強自壓抑下來,讓自己聽起來像是不在意的口氣說:“是你啊!我以為是打劫的呢。”

“走…那麼快…趕著去…投胎啊你!”趙家齊邊笑邊喘氣好不容易說完,頭一低,兩手撐著膝蓋在路邊繼續大口大口喘著。

“你才剛被幹到開花吧,喘成這樣。”李沫輕輕吐了一口煙,有些惡意地笑道。

趙家齊好不容易把氣順了,笑著回說:“我讓你貧嘴吧你!”

“說,有什麼事,讓你這樣跑百米地追著我?我沒欠你錢吧?好像。”李沫雙手抱在胸前,看著趙家齊冷冷地說。

趙家齊見李沫這態勢,反倒有些尷尬。“我追你幹嘛!不就是剛好看見你,喊了你兩聲你沒聽見這才追了上來。”

“沒事?沒事那我走啦。”李沫轉身就要走,趙家齊急忙喊住李沫。

“別啊,就說兩句話你急什麼。”

“我和你沒什麼話好說的。”趙家齊看李沫真的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句話,連忙伸手拉住李沫的手臂,訕訕地說:“你氣還沒消嗎?都過這麼久了,我也跟你解釋過了,你真要這樣連朋友都作不成了嗎?”

李沫看著趙家齊,換了一張臉,像沒事人似的笑笑說:“朋友?不是吧,趙大少爺!我似乎還沒那榮幸當您趙大爺的朋友吧?再說了,就這會兒,我也不敢再把您趙大爺當成朋友。有人把朋友這麼當的嗎?嗯?我的就是你的?我都不知道我有那麼大方哩!滾你的吧!朋友?我沒你這種朋友!”最後兩句話李沫幾乎是用吼出來的。說完李沫便使勁將手用力一揮,把趙家齊拉著他的手甩了開,不理會趙家齊繼續往前走了去。

路邊有幾個人似乎被李沫嚇了一跳,這會兒都向趙家齊看了過來。趙家齊臉有些紅,看了看已經走了有些距離的李沫,又追了上去。

李沫走得很快,趙家齊像個小媳婦緊緊跟在李沫身後,幾次想開口,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來回幾次折騰,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往李沫靠近了些,用小心翼翼的口氣對李沫說:“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可我是有苦衷的,你相信我吧,我真的沒有…我不是…”可沒有什麼不是什麼又偏偏說不出口。趙家齊停了下來,看看身邊注視他們的路人好像又多了些。於是又小跑步追上李沫對他說:“街上說話不方便,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

李沫冷不防突然停下腳步,讓趙家齊有點措手不及差點撞上李沫,一個不小心又被自己絆了一下,差點當場跌了個狗吃屎。幸好是李沫及時伸手拉了他一把,趙家齊這才免了在大街上丟人現眼,不過還是難為情地覺得臊人,滿臉通紅的對李沫點了點頭算是感謝。李沫看到趙家齊狼狽的樣子突然有點想笑,可又覺得這不是笑的時候便忍了下來,還是用冷冷的語氣對趙家齊說:

“趙先生,該說的話我們當初已經說完了,我臉丟也丟了,你現在還想怎樣?再拿我的自尊在地上踐踏一次?我和你現在沒什麼話好說的。關於那些破事,我不在乎也不想再多提一個字。麻煩您行行好,別再跟著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這人怎麼對『朋友』這麼不仗義呢!”李沫特別在朋友這兩字加重了語氣。

“我…”趙家齊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想了想,說道:“我和顏凱真的…”

李沫一張冷冷的臉突然變得猙獰,惡狠狠地說:“呸!你少在我面前提起這兩個字!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打趴了!我警告你不要再跟著我,不然我對你可不會再這麼客氣了。”

趙家齊看著李沫憤怒離開的背影,不敢再追上去,一個人站在街頭頓時失去了舉步移動的力氣,像癱了一樣就著路邊的花壇坐了下去,這一坐就坐了好久,連自己都不曉得過了多久時間。

趙家齊覺得自己委屈,他想和李沫解釋,他一直都把李沫當好朋友,顏凱他其實…他很喜歡李沫,他把李沫當成哥哥一樣…那次自己差點被打,是李沫帶人來替他解了危…

趙家齊想了很多,可是腦袋裡很雜亂,沒有清晰的思路,也沒辦法想清楚自己的委屈,更不曉得該怎麼讓自己洗去冤屈,他覺得自己是二十一世紀的竇娥,可又覺得竇娥冤的是自己的事,自己的冤卻壓根可以說和自己無關的,他真的覺得他很冤。

這時趙家齊已經從花壇滑到了地上。可他自己沒發覺,連路人看著他怪異的眼神他也視而不見,就只是坐在那兒發呆。還是後來一個人輕輕在他肩膀搖了幾下,趙家齊彷彿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才回過神來,抬頭看了一下搖自己的那人。

“家齊?你怎麼了?怎麼自己坐在這裡,也不怕冷。起來,上我車裡去。”

趙家齊茫然地看著朱敬儒沒有反應,就這麼默默被朱敬儒從地上拉起,再帶到他車裡,整個人機械式的被朱敬儒帶著動作,一直到朱敬儒把車開到了五條街外,趙家齊還沒反應過來。朱敬儒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專心地開著車,不時向趙家齊看一眼,直到看見趙家齊的眼淚流了出來,他才把車靠邊停下,靜靜地看了趙家齊一會兒,從自個兒包包裡拿出了手帕遞給趙家齊,然後問:

“究竟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趙家齊用朱敬儒的手帕把眼淚擦乾了,然後把頭轉向朱敬儒,說:“李沫誤會我了。”

朱敬儒從趙家齊手裡拿過那條手帕,換了一面,又把他沒完全擦乾淨的眼淚抹了去才問:“你跟李沫怎麼了?為什麼他會誤會你?”

趙家齊只是搖了搖頭沒說話,又流了兩行眼淚。

“誤會總是會解開的。聽話,別哭了。我帶你去找李沫,你們當面把話說清楚就好了。李沫雖然個性強了點,可他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朱敬儒說。

“我們剛才見過面了。”趙家齊低著頭,眼淚還是沒日沒夜地流著。朱敬儒把手帕又遞了過去給趙家齊,看看趙家齊,又從後座拿了一整盒新拆的面紙放到趙家齊的腿上。

“你見到他沒跟他說嗎?”

“我…想跟他說,可是他不想聽。而且,其實我什麼都不能說,我答應了不說的。”

朱敬儒問:“你答應了什麼不能說?”趙家齊只是搖著頭不回答。

朱敬儒笑了一下。“是囉,看我,你已經答應了人家不能說我還問。”停頓了一下,又問趙家齊:“連我也不能說?”

趙家齊先是搖了搖頭,然後又點頭。

朱敬儒被趙家齊逗笑了。“又搖頭又點頭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到底是能說還是不能說啊!”

“你也不能說。”趙家齊回答地很簡短。

“『也』不能說是吧?!好吧,”朱敬儒似乎了解了什麼似的,“那肯定是和我『也』認識的人有關吧?!”

“我不能說的。”趙家齊抬起頭看著朱敬儒。雖然嘴裡說不能說,可他回答的話裡那語病,加上沒掩飾的眼神,其實也已經等於說了。

朱敬儒又笑了笑說:“好,你答應了不能說,敬儒哥也不勉強你。不過,”朱敬儒刻意把話停頓了兩秒,才接著說:“你答應了人家不能『說』,可沒答應人家不能被『猜』到吧?”

趙家齊睜大了眼睛,不太明白朱敬儒的意思。低下頭仔細想了下,終於聽懂了朱敬儒話裡的話。

“是沒這麼說過不錯。可是…”

朱敬儒打斷了趙家齊還沒說完的話,說:“沒錯就行啦!你不是說李沫誤會你了?”趙家齊用力地點了頭。“你不也希望和李沫把誤會解釋開?”

“是啊!”趙家齊連忙回答。“可是,”話說到一半,又沮喪地把頭低了下去。“我真的不能告訴他的。”

“所以我說我用猜的啊!”朱敬儒微笑看著趙家齊。“事情和顏凱有關,是嗎?”朱敬儒看到趙家齊想說話,又躲避似的把頭轉向另一邊的窗外說:“你別猜了,我不能說的。”時,就知道自己沒猜錯。

“顏凱其實沒跟別人跑了,對不對?”朱敬儒看趙家齊還是看著窗外沒有回答的樣子,朱敬儒又繼續說:“該不會,他其實是得了腦瘤不想讓李沫知道,怕李沫不能承受傷心才藉故離開吧?”

趙家齊噗哧一笑,終於又把頭轉了過來面向朱敬儒說:“敬儒哥你電視劇看多啦!哪那麼曲折離奇的劇情,又不是瓊瑤的小說,顏凱他…”趙家齊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溜了嘴,於是連忙把沒說完的話又收了回去。有些氣急敗壞地說:“敬儒哥你別套我的話,你再這樣我下車了。”

你這不就自己說了嗎!朱敬儒心想。對趙家齊笑了笑,又說:“好吧好吧,我不套你的話。不過,如果你還希望李沫和你能解開誤會的話,你總得告訴我,李沫究竟誤會你什麼了?否則,我就是想幫你也幫不上啊!”

趙家齊看著朱敬儒,沉默了一陣之後才開口道:

“他誤會和顏凱在一起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