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禮**

1988年的年初
年邁的阿祖一直叫囊
她就要回到佛祖的身邊了
據說是她小時候
鄉里間的算命先生對她說的
說她八十九歲那年會結草 (過世的意思)

不知是否是心理暗示
或是算命師父的鐵口直斷
那年上半年
她老人家的身體真是每況愈下

六月下旬..期末考時
從故鄉傳來她仙逝的消息
而她的告別式
選訂在暑假的第二個周末早晨

那年夏天很熱
我彷若還記得

告別式前一天下午
父親帶著我們一家六口
搭乘著中興號
回到了故鄉那座三合院內
院內的天井搭上了盛大的牌樓
牌樓兩側則堆滿了各地送來的弔祭花藍
五顏六色好不醒目

那天我見到了
有生以來最多的親戚長輩
姑婆 嬸婆 姑丈公 姨丈公等等
弄得我好不混亂
只記得在父母的要求下
一直不斷地在點頭打招呼

那天晚上
則是我第一次見識到
那麼傳統道地的喪禮儀式了
大人們披麻帶孝
曾孫輩的我們則身披紅色麻紗
據說這是表示曾祖母好命與高壽的象徵

在我的回憶裡
引導的師公就是不停走來走去
不停地誦經
以及發出那聽來有些雞皮疙瘩的音調

我們要不停地拿香跟拜
走幾步就下跪
然後站起來走幾步就又要下跪
就這樣無限循環
會場雖特別放了兩台超大風扇
依舊檔不住所有人的汗如暴雨

後來又出現了
三個少女外加一個師公
少女衣服很像舞龍舞獅外加芭蕾舞裙
邊跳舞邊搖晃將舞裙甩來甩去
據說那就叫做牽亡魂

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職業
但少女的裙子實在是有夠短的
讓賀爾蒙旺盛的十三歲少年
其實整晚上都想入非非

法會一直到九點多才結束
疼愛我的祖父
要我陪他在靈堂上睡覺兼守靈
我嘴上滿口答應
其實心底還是覺得有些害怕的
因我總覺阿祖的遺像
好像一直持續對我微笑著

我覺很奇怪
怎會怕那個和藹的"阿祖"呢?
但後來我才知道
所恐懼的應是那未知的"死亡的幽冥"吧~

那一夜
我睡得非常的糟糕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了
家中不知為何
有人放著一份民生報
封面標題大大的印刊著
"呂怪物"昨天又轟出全壘打了
1988年的呂明賜簡直是我心中的神
因為真的太猛了

吃完早餐
我發現三合院外
已經停了大大小小不同的車輛
有來弔祭的訪客車輛
也有載著孝女白小姐的車輛
還有不知是誰找來助興
電子花車的車輛

現在回想起來
那還真是盛大的一次告別式
因阿祖的直系子孫
我想應該有近百人吧

加上公祭來的訪客
幾乎擠爆了整個會場
最後聽說鄉長也有來上香
整個會場就一直很熱鬧

說實在
那告別式是感受不到哀戚的
畢竟阿祖高齡壽終正寢
且兒孫滿堂
讓大家歡樂一點其實也不為過

但院子外馬路上
孝女白小姐的那台車
則讓我感受到
她似乎經歷了人生最悲慘的事
因那哭聲
實在是太職業又太淒厲了
而說實在
那天最吸引我目光的
其實是停靠在大樹旁邊
那台不知誰叫來的電子花車

花車上的女郎
若隱若現地擺弄著妖撓的侗體
實在吸引了所有小夥子的目光
賀爾蒙旺盛的我
也不禁看得面紅耳赤的
差點讓我忘記
我正在參加阿祖的告別式



*土葬

阿祖是葬在家族持有的山坡地
那個三面都種滿荔枝樹的小丘陵上
面海的那一面
遠眺過去
甚至可以看見中港溪出海口的船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