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愛上讀經。
　　這個「經」並不是代表文學典範的「詩經」，而是真正的佛經。最先念的，自然是心經，也就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手頭的一本經書，是大學時與好友去蘇州遊玩時買的，裏面有《金剛經》與《心經》兩部。已經想不起那時的我爲什麽要買這樣一本沒有注解的仿古經書，或者潛意識裏希望有一天可以讀讀經吧。
　　佛經之所以讓人覺得難懂難悟，主要的原因就是有很多字不認識。由於佛經多譯自印度，且在翻譯的時候採取音譯的方式，自然會出現很多古怪的字。這些字造成了一種疏離感，讓你在以爲可以理解的瞬間突然遇到一個洞，而這個洞裏所承載的，則是更多精妙的東西。
　　曖昧不明的東西，總是最美的。
　　正是因爲這種曖昧，很多人都致力去參研佛經。仿佛追求蒼茫水中的飄渺仙子，得不到的總是最好。
　　正因爲人的這種劣根性，才顯示出佛經的寬大恢弘。
　　也有人是因爲期待得到佛經的庇佑，驅逐自己所不願見的東西，才去念經。這種人多半是讀不出經的美，他們只是在用讀經時發出的音韻填補自己空虛的時間，或者空洞的情感。他們與經的關係，就像老夫老妻，靠的是一種陪伴的心安，才能在艱難的塵世走下去。
　　還有一種人讀經，會迸發出耀眼的光芒。作詞人黃霑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曾爲徐克的電影《青蛇》寫過主題曲與插曲，據說當時徐克提筆寫下第一句歌詞「莫呼洛迦，揭諦摩訶」就跑了，爲此，黃霑在這句「無情絕對」之後填出了這樣的詞：
　　
　　「莫歎息 色即空 空變色 色變空 空變色
　　 末世摩登伽 此刻不變色
　　 是美色 出色 生色 問誰可以不愛惜
　　 唱惜色歌 摩登伽女正是我」
　　
　　配合故事裏的愛怨情仇，這樣的歌詞才顯出佛經的高深，也透露出一個會讀經的人之高明。難怪我的一個讀經多年的朋友看到黃霑寫的那句「跟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時，大是歡喜。
　　我想我明白朋友的歡喜。
　　因爲，只有明白的人，才瞭解那是佛經獨有的豁達與自信。
　　縱使浮雲翻騰，縱使滄海桑田，一卷經在手，時時皆閒暇，日日好讀經。
　　如此而已。
　　僅此而已。

　　圖◎今日新入手的新書《李叔同解經》（李叔同 太虛法師著，行癡注，陝西師範大學出版社）隨書所贈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金經折。弘一法師手書真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