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7-28 03:41:10昏倒在鋼琴上的貓

孿生

或許是吧,就如同妳所說的,我們是那麼的相似。同樣意外的著胎在憂鬱的子宮裡,無言的抗議了十個月,依舊躲不過落土的命運。我從沒問過妳、但我卻有了答案,我並不感謝著『我、的、誕、生』妳把他歸罪給自己、而我卻『怪、罪、給、妳』。每每我聽到我的出世或許改變了一個女人的命運,我總是在心底哭喊著、『不是、不是我!不是我要來的!』似乎來的過早、漸漸的到我略懂人事、翻開那一頁頁跟我們有所關連的記憶、我警慎的循著妳的足跡、一步步避開妳的腳印、試圖作自己,以推翻你莫名的自責,好在有一天可以簡單的說出口、其實、我….不是妳。一直到現在,總會有那樣一個夜裡,我屈膝於角落漫無目的胡亂揣測著、在重疊的年歲裡、相似的月夜、妳是不是也同樣一個人以在母體裡的姿勢哭泣。21歲時妳產下一女、我…也是。大家庭的長媳,長孫是個女娃,女嬰似乎知道你的委屈,徹夜哭泣,日後妳在各種資料佐證之下,把她解釋為『失敗的胎教』。21歲的年輕女孩阿~同樣生了個女娃的我,比妳聰明。我早在得知肚子裡的不是男丁的那一刻、驚天動地的演了一場戲,哭腫了眼到了婆婆跟前的連聲賠不是、安然的度過了等待小生命臨世的時日。我以自體的精血餵食,聲聲的告誡,『妳要爭氣!』做月子的那一個月,女嬰安穩的睡在她粉紅色蕾斯的小床,睜大眼睛等候著母親的哺育,妳不解的問『哪裡來的天理!我的孩子安靜的叫人心疼。』是阿~是阿~『我們是不同的』,我心底細細的如蚊訥般心虛的道著。新生女娃的眼淚、早教做媽媽吞進了肚子裡。我淺淺的笑著說,是阿~是阿~『哪裡來的天理~』。

應該是少女時期吧~妳懷抱著奇異的心情,到了那個遺棄你的女人面前。事前,妳想像了一百種開場白,用來解釋妳的到訪,就像劇幕被拉開的瞬間、演員尚未定位,妳面對重逢情節不能自己的同時,還沒來得及開口,那個憂鬱子宮的擁有者,像搶拍未經排練似的,練驚慌失措質問妳『妳來做什麼!?』我不知道妳是奪門而出,還是怎麼著、這一段記憶並未被提及。往後妳得知,妳是她嘗試過一百種各式土法自體墮胎未遂下依然堅韌的生命體。你的疑問似乎也得到了證實,妳也是『失敗胎教下的產物、只是那時妳並未確定。』我從沒問過妳,但是我也有了我的答案,在那一刻同時種下了我對她憎恨的種子。就如同她一次次跟你抱怨的一般『是的、我恨她』。同樣也是著白衣藍裙的十六歲,深夜未歸的冬季大雨夜裡,手上我剛點的煙、抽了第一口,濃濁的白煙未散,另一個擁有者襲擊似的來到了我的跟前,一陣慌亂之中,我大聲問道『妳來做什麼!?』 她像母貓似的啣著我的頸部、躲在僅有的一件雨衣後的我縮瑟的像一隻未開眼的小貓,一把被拎回那個屬於我的窩。比起妳我算是幸運的,臍帶的那頭供應的只是含蓄又含蓄的十個月惶恐、這個惶恐來自一個21歲的大家庭長媳,在21歲那年,我原諒了自己也原諒了我的母親。


『母親之餘女兒的關係,比較接近競爭者。在模仿期的小女娃、模仿著母親的行動、藉以討好父親,開始意識到性別的差異』這段節錄自某談話節目的內容解釋了我某階段對妳的疏離。在尋找自己心底恐懼的過程中,我不停的扮演答辯雙方,在尋求合理解釋的過程裡、我扮演你、扮演自己。同時扮演妻子、母親、女兒的角色。我不要忍耐如妳悲情如妳寂寞如妳,所以我抗爭我答辯我自戕。那怕是落得一個支離破碎的人生,也不要表象的圓滿。企圖在類似的情境中揣測你的心情,企圖在又一次的輪迴之中,給一個新的答案,好讓我們都得以解脫。就像一只橡皮擦,一點點的擦掉我隨時都可以自我遺棄的灰色,一點點的建立初生時的白色。兩個時代,同我們一般的孿生關係,因為緊繫著妳我的那條臍帶所帶來的勇氣,我得以無懼向前。我知道妳一向是支持我的,所以在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婚姻中,可以任性的再度回到那個屬於我的窩。可以在一次次逃家未歸的夜裡看到黑暗中等門的那盞燈,可以在身邊同儕相繼失蹤不知去向的風暴中,找到正確的歸途。妳從來沒問我,但是我想妳心裡有了答案,妳知道那十個月的惶恐並未擊敗我、妳的女兒,即使過程判經離道,最後終將殊途同歸。我有我的圓滿,就像來世我亦要與妳共用一條臍帶一般的心願,下輩子換我照顧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