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原諒的錯

看著室友們笑得東倒西歪、花枝亂顫的，不由得佩服，這就是人與生俱來獨有的魅力吧。日後步入職場才發現，這也是一種可學習的後天能力，職場裡許許多多的風學長，散發著閃耀的光芒，或許這能力在職場可好用得很，只是這卻是我怎麼學也學不會的能力。

雞排才拿過手正待啃食，就被風學長給拉上三樓，說是前週車禍傷口未癒，要我幫他洗頭，無奈下只得眼睜睜地將雞排貢獻出去。

手裡拿著盥洗用具，一邊攙著風學長上樓，嘴裡仍是碎碎唸著「學長你受傷還沒好，都可以衝去淡江了，為什麼洗頭還要別人幫忙。」

「剛好你學長他們都去做專題了，而且你也還沒洗澡，就一起洗順便幫我洗個頭啦！唉…已經好幾天沒洗頭，怪臭的。」風學長刻意把重量壓在我身上，誇張似的展現自己的虛弱。

身子一沈，我抗議道「學長你不會等大摳學長回來再幫你洗喔。」恍然一想，那傷勢較風學長嚴重的隊長，過去幾天又是誰幫忙處理的，這陣子忙於考試，多只是寒暄關心，竟未想到這點。

「哈哈！如果我是霆，你大概早就…」這是我倆過去一貫的對話方式，但此刻風學長嘎然而止的語意裡，我聽出了隔閡，那是他為了迴避三人舊傷口，而畫出的結界。

顫抖的手，摻雜著愧疚的心，就在樓梯間停下腳步「學長…對不起。」

風學長異於那日的憤慨，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摸摸我的頭。

五年級的學長已近畢業，選修科目變得很少，在這期末考週不是忙專題就是自動提早放假，因此平常總是熱鬧的浴室此刻竟獨有我倆人，為免傷口沾到水，我們有默契地放棄隔間，直接選擇較空曠的洗手台。

風學長裸著身子微微半蹲，身子前傾讓我混著洗髮精搓揉頭皮與髮絲「學長，這樣會不會太大力。」隨著頭部搓洗，他輕地隨之晃動身體，水珠隨著擺動的下體煦流而下，燈光昏暗的浴室我肆無忌憚地窺視，縱然兩年來閱鳥無數，還是直瞧得沸騰起來，風學長能縱橫情海，其來有因。

除去衣物後的風學長，相較於隊長顯得精瘦許多，曾聽隊長抱怨自己的腰帶大風學長好幾孔呢「學長…你好瘦喔。」

風學長聞言笑道「身材不太好吼！成功嶺下來後就很少運動了，不過像你隊長伏地挺身作得那麼勤，練得那麼大隻有什麼好呀。」其實升上了二年級，在沒有人督促後，班上就幾無人再持續鍛鍊了。

我細心的將耳後的髮絲拉起洗淨「隊長那樣才強壯呀？哪像你都沒啥肌肉。」風學長雖幾無橫肉，但幾塊腹肌羅列整齊地排列其上，仍是能惹人垂涎。

「哈哈，我就是怕他那身肌肉啦…」又是一句嘎然而止的話，又是條結界，剎時又安靜下來，不由得難過起來，為了我的任性，隆、小傑、隊長小心翼翼著避開地雷傷口，連一向瀟灑的風學長也不再瀟灑。

原來人與人的衝突，就算原諒了，但已劃上的傷口卻再難以復原，就像現刻他手上大片的傷口，黯紅漸結痂，遇水卻依然會痛，心傷豈是容易復原；我想到了隊長、我想到了他的那聲對不起、我想到了車禍後見著我那抹欣慰的笑，他竟是如此對我，一股幾乎要落淚的衝動襲來。

他沈默會才說道「哎！學弟，你知道嗎？其實我很想揍你耶。」洗好頭，捏起肥皂抹在身上，避開受傷部位，泡沫漸擴至屁股全身。

「你隊長他也很欠揍，心情不好找我出氣，還跟我冷戰，這種感覺可難受的。」

「你知道好朋友莫名其妙突然不理你的感覺嗎？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整天還要猜測是不是自己哪裡得罪他。」那是一種惶恐的感覺

「我跟他朋友五年了，這麼了解對方，都這麼難受了，你知道你突然不理他有多傷害他。」緩緩道來，淡淡的語氣起伏不大，知道指的是隊長，更是黯然。

「你當時真的打算永遠不跟我們說話了？如果不是…學弟…以後不要再隨便犯著種不能原諒的錯，不是每個朋友都會願意原諒。」

就算原諒了，疙瘩傷痕仍是永遠在，但風學長此刻的交代，始終沒有學會，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說的一點都沒錯，人如果真能受一次教訓學一次乖，是不是就會少了很多遺憾。

「學長…對不起。」此時除了道歉，不知所措。

「算了！也不是要罵你，明天下午我們寢室要聚餐，考完了要不要一起去。」期末考結束，該工讀的休一週後上工，而非工讀梯次的學生便直接放寒假了。

「我要去！」不加思索地答應，渾然沒考慮到明天下午的重點科目。

為趕上聚餐時間，加快作答速度，我隨意湊齊所有答案便提前交卷，離開教室迎向小傑和隆詫異的眼光，低下了頭奔回宿舍換了衣服，便隨等候多時的風學長急忙趕往。

學長們的聚餐選在新莊，甫進門隊長就訝異我倆來得迅速「小門，怎麼這麼早到？考試考得怎樣？」

「還…可以。」不好意思地垂首避開隊長關切的神情。

隊長皺起眉頭，瞪著風學長，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誰叫你大嘴巴，小門如果被當掉，看你怎麼負責。」

「怎麼負責喔？」風學長邊說手隨之不安分的攀上我的肩膀「以身相許接不接受呀？」

有了風學長的緩衝，我和隊長竟不約而同的笑了出來「噗！」「你神經喔！」

說笑間，隊長領著我倆到了餐桌，除了幾名熟悉的學長外，竟多了兩位從未謀面的男生，經介紹後才知道是多隊長他們兩屆的學長，指細打量，一位理著短短的平頭，甚是黝黑健壯；另位則是長髮蓋眉，眼鏡襯托出濃濃的書卷味。

風學長熟練熱絡地開場「學長，這是我的直屬學弟小門，以後有機會希望能多幫忙他。」兩位學長親切地對我笑了笑，連忙對著兩人躬身敬禮。

「別客氣！嘿…阿霆這是你帶的學弟吧！帶得不錯唷，有前途。」平頭學長露齒而笑，搭上黝黑的臉孔，過渡出陽光的氣息。

隊長微微一笑並不搭話，風學長則唯恐天下不亂搶先回應「學長你就不知道現在新生多難帶呀！去年我還勸他乾脆學我們以前的新生隊長擺爛就好了。」

「不到成功嶺的半套就承受不住？那等他們上成功嶺集訓該怎麼辦？」平頭學長搖頭嘆氣，靜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談，想起那年的隊長，孤寂身影、誤解排擠，同時承擔四年級龐大學業壓力，也想起那年的長夜相伴，抬起頭正巧和他對上了眼，他微笑著，我也隨之笑了。

或許不是愛，也或許有那麼一點點喜歡，但那抹只有我倆才懂的微笑，是兩年來的相伴，就是愛情中也不一定會那點心有靈犀。

用完餐，風學長風般地趕往淡水，於是我和隊長便隨意地漫步在新莊的街頭，騎樓下魁武的身軀在招牌燈火交織下，穿梭在陰暗與光影中，如夢似幻，滿身的瀟灑與落寞。

此刻我才懂，愛情中我有多傷心，他便有多難過，風一陣吹來揚亂了我們的髮絲，也撥亂了我們的心。

風一般的男孩，始終非是國度中的族人，此刻的我竟為之感到黯然「隊長...」拉住他的臂膀，我輕聲地說

他微一愣才回神「喔…我們回去吧！機車停在前面。」指著不遠的商店前

「隊長…除了學長，你有喜歡過其他人嗎？」車輛來往的街道，我的聲音發抖著。

不是還有一絲奢望，而是該做個了結的時刻。

隊長沈默半晌，才攬住我的肩「小門，謝謝你。」我順勢倚近，同時沒入暗影中；對不起、謝謝，兩句最簡單的詞彙，正是對愛情無力的抱歉，對孤獨相伴的感謝。

「我知道…如果是我，我也一樣。」說的苦澀，但我是知道的，他的風趣美麗，他的貼心溫柔，他的義氣相挺，要不愛太困難了，若是和他相遇在專一，縱是異男，我定也會奮不顧身地飛蛾撲火，燃燒殆盡。

「謝謝你，小門。」顫抖的語氣，因為我的釋懷，同受理解的欣慰。

夜色裡，身後行人踱步來去，管不著他人異樣的神色，終究還是沾濕他的大衣。

就這樣了吧。

回程的機車上，我緊緊的抱著他，眼淚沒有停過。

 我有一個戀愛，謝謝你相伴時予我的溫度，擒著淚光願君就此順心幸福。

 只是對不起…我還是很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