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出第一篇，貢獻個短篇吧。

這是份作業，

秦巨伯是搜神記裡面的一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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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 改編 秦巨伯


雨絲輕輕從空中滑落，這是個令她煩悶的雨夜。

孤單走在漫長紅磚道上，只有昏黃街燈映照出的影子為伴。小玫刻意加重腳步，憤憤然踩在小水坑上，濺飛的水珠在她及膝短裙上暈開，不過小玫並不在乎，因為她有更在意的事。

……為什麼你要爽約，明明說好這個春假要一起去度假的，可惡！你就自己跑到國外去接見客戶、簽約、玩樂，氣死人了，少了你，放假也沒意義了，我加班加到忘記現在是春假最好！

小玫埋怨著，埋怨那個可惡的男友。

步行至回家必經的那座橋時，小玫忽然停住腳步，她眨了眨大大的雙眼，眼前那背影是多麼熟悉，男友阿晨為什麼一個人站在那淋雨？他不是人在國外嗎？

吃驚地小玫快步向前，問道：「你怎麼會在這？不是出國見客戶嗎？」她用雨傘替已一身濕漉的阿晨擋雨。

阿晨卻用呆滯的神情，答非所問的回答：「想下水嗎？」


「啊？」小玫注意到，面無表情的阿晨，眼光始終停在橋下。小玫循著他的視線望去，橋下就的只有黑壓的河水罷了。


「喂，臭娘們，我問你想不想下水，回答啊！」阿晨臉色匹變，大聲質問小玫。


「……神經病啊你，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嘻嘻嘻嘻嘻……」阿晨陰陰的笑。


小玫對於阿晨詭異的行徑感到十分意外，心想，該不會阿晨把要簽的約搞砸，被上司趕回國後，就變成這副德性。

「你到底幹麻啦？」

阿晨雙手伸向小玫，手掌環繞她纖細的脖子，小玫並沒有反抗，任憑阿晨將嘴唇貼了過去。

雖然弄不清楚狀況，但男友阿晨能夠在此刻出現在自己面前，這幾天一直被孤單包覆的小玫還是感到有些高興。

熱吻帶來的幸福感讓小玫一時陶醉在其中，但下唇突如的一陣刺麻將她拉回現實，隨後，痛覺伴隨著鐵銹味傳至大腦。

下嘴唇的肉被阿晨狠狠咬了一口。

小玫大腦一片空白，在意識朦朧間反射般尖叫起來。而阿晨只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童似，咯咯笑了起來。

手掩著被撕裂開的唇肉，掌心一片豔紅，小玫回過神後，阿晨已消失在眼前。


「這、這倒底是？」


望著一片杳無人煙的夜色，小玫背脊一陣颼涼，拔腿狂奔回家，直到逃回她那間單人套房，仔細確認上鎖後，小玫才放心地大口喘氣。


……那真的是阿晨嗎？我該不會是遇見鬼了吧？阿晨還在國外，不可能那麼快回來才對。


到底是怎麼回事，個性強硬的小玫頓時無名火起，抓起毛巾拼命擦拭臉上惱人的水珠，再為自己受傷嘴唇簡單作處理後，她想驗證自己的想法，走到電話旁，拿起阿晨出門前交給她的那張抄寫著聯絡電話的紙，撥打上頭的國際號碼。


耳朵只聽見死板的嘟嘟聲，無人回應。


她不放棄，掛斷電話後再次試圖撥打。


沒人接通。


繼續撥打。


額頭冷汗隨著焦躁而生。


就在小玫正要放棄，掛上話筒時，


「……嘻嘻。」


雖然音量不大，但小玫確實聽見話筒裡傳來的笑聲，尖銳且悚然的笑聲。猛力甩開話筒，油然而生的噁心感讓她胃袋翻湧，小玫顛顛簸跛步至洗手槽，將先前吞下的食物一一嘔了出來。


是鬼。


這二字深深烙印在小玫心中。



…

…

…



翌日，陽光從窗戶傾洩而入，徹夜處在半夢半醒、被不安包覆的小玫從被窩中探出頭來。


已經中午。


小玫望著鬧鐘上的秒針發楞，她上班遲到了，再打開手機，好幾通未接電話，是公司的人打來的。


腦袋就像一張白的純粹的紙，對於接下來的動作，遲遲不知該如何下筆，她就這樣呆滯的度過數分鐘，直到一個念頭閃過。


向神壇之類的人求救。


不過這個念頭很快地就被打消，小玫的理智站了出來，告訴小玫，那些自稱大師的都是江湖術士，只不過想要詐財，而且要是自己跑去向這種人求助的消息傳了出去，可就丟臉死。


一面刷牙，停格的腦袋又開始運轉，昨夜的恐懼似乎已被小玫堅強的意志給打壓，就僅像一場已雲淡風輕的噩夢。小玫決定先回公司上班，再想辦法與阿晨連絡。


回到公司後，周圍同事關心的問小玫為何遲到、以及她一臉倦容、嘴唇傷口的事，小玫只是輕描淡寫的冷冷帶過，她不想被人知道自己「遇鬼」這種光怪陸離的經歷。


仍是聯絡不到阿晨。小玫一面感到失望，一面又替沒聽到那恐怖笑聲而慶幸。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的推移，又到了下班時間。


日影漸斜，同事三三兩兩離開座位，小玫將工作告一段落後，也跟隨大家的腳步走出公司。


無視身旁同事的搭理，小玫心生一股令她自己也感到奇怪的念頭……


橋。


橋……


想走到橋邊看看。


莫名的慾望驅使著小玫，當她再次睜開眼時，人已站在夜色當中，不知何時落下的細雨沾濕小玫臉頰。


眼前，又是那熟悉身影。


「想下水嗎？」


他問。


小玫完全清醒過來，她對於自己主動觸碰恐懼的行徑感到不解，而在思考之際，雙腿也反射性地動作，她再次舉足狂奔，就像隻無頭蒼蠅，在這冰冷死寂的城市裡亂竄。


「小姑娘，你沒事吧？」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喚住小玫。


小玫扠著腰，大口吐氣，視線往聲音主人望去。


皮鞋、舊皮箱、黑雨傘、唐衫、白鬚、皺紋、慈祥的雙目，是位老先生。


「是不是碰到不乾淨的東西呢？」老先生再問，語調仍是溫和。


再也忍不住，一直積在在心中的那句話終於脫口而出。


「救救我……」小玫向老人求救


站在老人身旁，她感到眼前老人有種能讓自己平靜下來的奇妙安定感，情緒漸漸被撫平。


「雨夜。」老人說。


「什麼？」


「你的臉上佈滿著不會自己流下的水珠，那就是碰見『雨夜』的象徵。」老人從唐衫口袋中拿出手帕。


小玫接過手帕，輕輕擦拭臉頰，問道：「雨夜是鬼嗎？」


「沒錯。雨夜，只現身於細雨飄搖的夜晚，通常是近水處，他會化成人形，尤其是與你親近之人，然後問你：『想下水嗎？』，若你答：『好。』，雨夜就會將你帶入水中，你溺斃後，雨夜會乘坐在其屍身上玩耍歌唱。」老人解釋道。


「啊……那、我只要不回答他就好了吧？我、我躲在家中不在下雨天出門總可以嗎？」小玫著急地問。


「可以是可以，雨夜這樣便害不了你本身，但恐怕……」


「恐怕什麼？」


「恐怕會害了雨夜化身的那人。雨夜是想法很奇特的鬼魅，若騙不了你，必會加想辦法加害於化身之人，甚至取而代之，雨夜也認為奪走別人最愛的人是件快樂的事。」


化身？不就是阿晨嗎？那，阿晨會不會已經……


不，絕對不行。小玫憂心的想著。


「雨夜化身為我男朋友，那他現在會不會有危險？」


「你第幾次碰到雨夜了？」


「第二次。」


「還好，那還有一次機會，我想你男友應該只是暫時被雨夜迷惑，所以才無法和你連絡。」


小玫暗暗稱奇，想不到老人連男友無法與自己聯絡的事都算的出來。


「等我一下。」老人打開舊皮箱，像是在找什麼東西，他拿出一把用黃色符紙折成的短刀，遞給小玫：「你收下這個吧。」


「這是？」小玫接過。


「呵呵。」老人微笑，「明天你去找雨夜，用這把刀對準他的心臟刺下，這樣便能消滅他了。」



「會不會有危險？」


「目前只能這樣做了。小姑娘呀，對付雨夜要靠你自己，鼓起勇氣吧，若真有危險，我會適時出現的。」


「好。」小玫應道。


…


…


…


阿晨放下話筒，不知怎麼了，都聯絡不到小玫。


時差問題嗎？阿晨想。


他將買來送給小玫的昂貴木雕音樂盒仔細放進袋子裡收好，明天就要回台灣了，真是迫不及待要見到小玫。


…


…


…


這是個令人煩悶的夜晚。

天空，依舊飄著細雨。

昏黃的街燈映照出一條長長人影，她有件事必須完成。前面，就是橋了。

緊握著手中的紙刀，小玫戰戰兢兢。

人影，連續二日帶給她恐懼的人影。縱然下定決心，實際要下手時，還是有些畏縮。

小玫眼角餘光發現一角有人打著黑傘，提著皮箱，是老人，老人放不下心所以來看看嗎？

一想到老人就在附近，小玫的擔心就減少許多。

好，上吧……

刀握得更緊。

鞋跟濺起水花，她縮臂，將力量集中在上半身。

水花落地，畫面為之一停。

刀刃確實且準確沒入對方胸膛。結束了嗎？

「小玫……」一聲乍似熟悉且溫柔的呼喚，在刀入霎那轉瞬成為淒絕慘厲的痛楚哀鳴。

阿晨手中袋子掉落，音樂盒滾落在紅磚上。

……那、那不是雨夜，是阿晨啊！

手中拿的，也不是什麼紙刀，而是把金屬刀刃的短刀呀……

黑色的傘，不知在什麼時候替小玫遮住夜雨，她臉上錯愕的懊悔淚珠與雨滴糾結。

老人就站在身後。

耳畔聽見夾帶笑謔的低喃，小玫彷彿能感覺到老人口鼻的冰冷呼氣掠過耳際。

到底在說什麼……可惡……他到底在說什麼！

小玫聽著，用心聽著，她終於聽懂耳語的內容。



「想下水嗎？」



「……嗯。」



小玫雙眼無神，就像個四肢被人控制的魁儡人偶般，僵硬地爬上橋緣，接著，毫不遲疑的縱身一躍，她就這樣伴隨夜空中的雨絲落入河中。



橋上，老人身體就像遇熱化開的冰一樣，眼珠先是慢慢融化，接著是鼻子、耳朵、嘴巴，就在頭顱徹底消失後，身體唰一聲地全部液化。


地上多出一攤死水。


死水有意識般地往橋下移動，滑過地磚，沿著橋墩緩緩爬行，最後全部沒入河中。


阿晨屍身旁的音樂盒，發條不知在何時被人上緊，發出悅耳的童謠樂曲，盒中的玩偶小童，表情愉悅的舞蹈著。


河面，傳出歌聲應和著樂曲。


「雨夜兒，夜雨兒，被騙的小童在哪兒。

在哪兒，在哪兒，被騙的小童在這兒。

雨夜兒，夜雨兒，河上小童兒浮沉沉。

啦兒啦，啦兒啦……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雨夜乘在小玫載浮載沉的屍身上，歌唱著。





【雨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