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0-26 02:26:52張善美

社大「佛洛姆-自我的追尋-導讀」心理學課程結束

1.
上週一,也就是九天前(10月17日)。上課時,老師叫大家講一些對愛的感受,有一個歐巴桑和一個60-65歲左右的男性老人(其實稱他老人不太妥,他老態不嚴重,但氣色挺好),他們講的內容挺好。

歐巴桑台語口音很重,邊講邊笑(每一句的聲音中有笑,但不是在搞笑那種)說他很喜歡時常燒飯煮菜之際,兒子從另一端開門說:「媽!我回來了!」然後兒子就會跑來廚房看有啥好吃的。她說這時她就感到幸福。一天,她比較晚回家,發現他兒子在廚房做菜。他兒子告訴她:「我會做菜了耶!」她說這天感到兒子長大了。

男性老人講,說最近有一次父親生病,好像是撿回一命,沒死。在家裡,老父對他們(好像還有他的兄弟姊妹在場)講了自己的病況和醫療過程,講了半小時。但氣氛很安靜,他靜靜聽老父親靜靜的講述這些。他說那半小時讓他感到溫馨。

第一個故事,很連續劇(灑狗血)。或說很傳統話劇(肉麻)。但當事人樂融融的講述時,身為聽眾的我,也分享到她的愛心,以及她小孩的傻氣和憨厚。我在想,幾乎沒有一部電影把這種畫面生動的表現過。無論你說啥好萊塢、壞萊塢,或鬼藝術電影也罷,都沒拍過這種很平淡、很溫厚的畫面。(PS.壞萊塢是我臨時發明的詞,好玩挖苦一下而已,其實我很推崇好萊塢的能量)(藝術電影加個鬼字,是不是我首創,我不知道,但我習慣這樣講,因為這些所謂藝術片大多很做作)

你也不能怪電影沒拍這種段子。這種畫面的難度很高,幾乎無法拍到生動、自然、清淡、溫馨、輕快、瀟灑的境界。這可能是電影的侷限。你想描寫這種「鏡頭」,文學就可以達到。也就是說,很厲害的電影導演、或劇場導演,也恐怕拍不出這種畫面,而很厲害的文學家,卻可以辦到。或很厲害的畫家也可辦到吧。但一般或中上的文學家或畫家,都無法辦到。

第二個故事也是同樣的道理。電影很難拍那種感覺。那種老人聆聽老父談健康、談病情、談手術的畫面,有一種靜靜的生命愛惜感、有一種親子之間的親,電影很難傳達。觀眾容易搞不懂導演是在表達什麼。通常,據我觀察,老年人最愛談論的就是自己身體的健康,說天天談也不為過,讓聽眾覺得沒完沒了,很想把對方封口,或把自己耳朵封住。然而在某個「時刻」,類似於一種「靈明」來到時,雖然表面上他談的仍是這件事,但他其實可能無意中傳遞了什麼,而聽眾也感受到這份類似於靈明的傳遞,從而使聽眾感到某種深入、某種超越、某種獲得、某種反饋。人被「生命」和「愛」籠罩。

電影的「靜」,和小說的「靜」,是不同性質的。電影比較像詩,小說則是詩和敘述文的綜合體。小說比電影更立體。如果加上劇場來相比,劇場更玄,劇場的空間更多重,會帶給觀眾異次元的感覺。小說是以靜為基礎的動,劇場是以動為基礎的靜。它的基礎是動,所以十分立體。小說是意識、想像中的立體,劇場不但是意識、想像中的立體,在表現形式上也豐富而立體,但劇場一點也不失去靜謐的深沈感。

電影拍起來很簡單,也特難。簡單是因為它模擬現實的方式太逼真,所以觀眾容易掉進去,會有臨場感。難,是因為它呈現時只是一張平面的投影幕,無論畫面內容怎麼變,都是平的。不但工具是平的,在意識、想像上,它也很平。

文學(小說、詩、報導文學、散文、思想書籍等)和劇場、電影,各有擅場,倒也沒必要去比較高下。但最玄的還是文學。最易打動人的是電影。兼顧玄和動人者則是劇場(包括中國相聲)。

這些有關藝術性質的聯想,說的是否周全倒不重要。主要我是記錄這兩位同學講的小故事。來社大不錯,可以聽到別人講他們的生活片段。比那種八股又昂貴的成長營有幫助多了。那種成長贏給我一種挺虛、挺矯、挺空洞、挺騙錢的感覺,雖然我從未去過。

唐光華老師,不會擺出一副他可以指導我們的派頭,完全沒架子的分享知識和經驗。聽說社大的大部分老師都是如此。其中一個原因是來上課的人,大多是中老年人,生活經驗陶冶出的「能量」,使長期待在校園的教授,也可從他們身上吸取到東西。所謂教學相長。


2.
宵夜時間,我把晚餐的絞肉蒸蛋放到電鍋加熱。今天突然想吃宵夜。正等待加熱時,我去客廳看電視,正好是個八卦談話節目,講女主播被主播老公打這件事。正好奇想聽,我爸走來哇拉哇拉(他重聽嚴重)給我一張領藥單,說他忘記拿給我,使我今天無法幫他領藥。這種單子是「連續處方簽」,有時效性,如今晚了一天,明天可能院方不讓領,要重新掛號。我聽了超煩!!!!!!

我正在很爽的看電視,正醞釀吃宵夜的情緒,我需要專心!我不能被打擾!因為吃好東西以前、吃好東西之中,我需要投入!我正在幻想我是一隻豬的時候,我很在意被打擾。豬吃東西的時候超投入,我喜歡享受那份感覺。

後來去吃,我漸漸還是吃得開心。但我媽放一個茶壺一旁燒水,爐灶的塑膠凹槽,卻充滿積水。我看了這畫面,感到被打擾,很厭惡。我懷疑是不是茶壺漏水,後來我媽說是他不小心水裝太滿,放上瓦斯爐時灑出來。

我感到自己很倒楣,無法好好享受一道餐。

現在寫一寫,好多了。這篇的第1單元我本就要昨天寫,延到今天。昨天為何沒寫,是因為我想到上週五(三、四天前)的電影「神話」觀後感還沒寫,所以一懶就形成骨牌效應,乾脆通通不寫。


3
週一(前天;24日)晚上10點下課,經過木柵國中附近的麥當勞,臨時起義,我去吃了我很久沒吃的蛋捲冰淇淋。真是好吃啊。現在是秋天,這東西無論什麼季節都好吃。

這天的心理學課程,是最後一堂(下次改上「神話學」),老師又要大家分享「愛」的主題。老師請前述那位老先生發表時,他搖搖手說今天不講。我很納悶,也很可惜。平常老師請他發表,他都會講。次日早上我跟我媽說這人講話很有內容,不發言真可惜。(我媽也跟我上同一班級,很絕吧,母子同班)當時下課後,我本想問他怎麼不講,並讚美他的談話,但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也算害羞。我跟他平時沒說過話,只有進教室時點個頭。因為他跟我坐附近。

傍晚時,我去接祐塘放學,騎車走了四、五公里。接上後,他說他沒功課,那好,時間充裕,我突然又想吃蛋捲冰淇淋,於是騎往景美「愛買」的麥當勞。「愛買」離學校大約快一公里,等於離我家五、六公里。我跟祐塘說我要去「愛買」幫我爸買彩券。我想說先這樣講,等等再請他吃一個冰淇淋,給他小小意外之喜。事實上我只在這兒買過一次彩券,那離接祐塘回家不順路。連續兩天吃它,這可以說一種「天天10元的幸福」。意思是天天花10元就能輕易買到幸福了。

我去買彩券時,叫祐塘去買兩個冰淇淋,一人一個。我買好彩券,往麥當勞走,祐塘正好走出,但我發現視線前方,越過祐塘身後,離我十幾公尺,夜色昏暗中,那位社大的老先生正朝我方向走。我看到他的一剎那,立刻用力揚起手奔跑(這也頗連續劇,噗)。同時我咧口笑意,因為十分意外。他正好要下樓梯,馬上會方向錯開,這是個巧遇。我高舉手甩動打招呼時,瞬間他也認出是我,這我倒沒想到。除了看到他高興,我用力揚手甩動的一個用意,是怕他認不出我而錯身下樓,因為我一向認為我是大眾臉。可能我頭髮留很長,所以他瞬間認出是我。

跟他聊幾句,大約半分鐘,我們就各奔東西。他是去「愛買」買一些保特瓶飲料和食物。其間我問他昨天怎麼沒發言,他沒說原因。我說你應該講,我都偷偷跟你學。

這次的巧遇,我內心感到滿足。雖然他對我的讚美沒有什麼積極性回應,正轉身離去。他的笑容1/3是禮貌,1/3可能訝異我對他怎挺親熱的,1/3是訝異我讚美他,以及讚美的用語。那種滿足是,我在失去讚美他的機會後,次日竟巧得此一機會,說出心中想說的話。讚美他之後,心裡才踏實。否則我有點類似良心不安的感覺。
此人的見解、感觸,挺豐富,四、五周前我就發現。

4
上週一(17日)的課,下課時,唐老師特地走到我面前,問我平常在做什麼、是不是搞藝術的。我說:「我閒雲野鶴。」他立刻很正經、很稱讚的說:「閒雲野鶴好!」他的反應令我驚訝,簡直真誠到無比。說完那句,他隨之表示我非等閒之輩,要我好好努力。他一直以為我七年級。我說其實我很老了。我的意思是說我沒有你想像中這麼優秀,你要想想我都幾歲了。我說出我的年紀,他說:「那也還年輕啊!」他對我鼓勵有加,這位老師的做人魅力,實在令人學習。這門佛洛姆的課,依我來詮釋,佛洛姆有個主旨,就是告訴讀者:「你是最好的。相信自己、愛自己、不要對自己冷漠。要對自己有信心、對別人有信心、對世界和人類有信心。」我必須說,唐老師深黯這個宗旨,所以可以很誠懇、很穩重的對人施以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