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我最後一次跟弟弟並肩而行聊天
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我剛買了價值一個月薪水的相機
回南部跟他騎車到處拍照

我們走在北港溪的堤防上
我對國三的他說：你要答應我不可以變壞，不可以抽煙喔

他很有男子氣概的點點頭

然後果然我應了阿姨說的"過一陣子你就不會那麼想回家了"
一年才回一次南部

跟那個個性很沉默聽話的弟弟也就越來越疏遠

小時候我常跟妹妹吵架
弟弟是中立國瑞士
也是我跟妹妹兩個人刻意想拉攏的對象

當然弟弟是長孫
從小又長得可愛，很得長輩緣
因此我跟妹妹又耍盡心機想整他


我真的很少看到弟弟發脾氣
只有偶爾，偶爾被我欺負的太過分，才忽然整個爆發，
臉上沾滿淚水，紅著眼眶，鼓著臉，緊抿著嘴巴，握著拳頭追打我
那就是多年來我對他最深刻的印象


在不知不覺的分別中
有一天我忽然發現他當兵了，退伍了
又有一陣子我稱他為廢人
又有那麼幾年
全家似乎只剩妹妹跟他有交集


回首前塵，稱他為廢人似乎是太過分了
我從沒看過一個人受那麼多挫折還能屢仆屢起，而且隱忍不說的
我一向運氣很好，有時候真的心疼到很想很想把全部的運氣都過給他



這幾年弟弟回家鄉工作，住在家裡
但是我們見面始終頂多點頭，沒有交集
今年回南部刻意多住幾天，也刻意想跟弟弟拉近關係


我陪著弟弟去辦一些事情
對方以為我是他太太，我們兩人忙著否認
對方說：對不起對不起，因為你們有夫妻臉

再到下一站，
辦事員：果然一看就知道這是你姊姊耶，你們好像喔


我才忽然發現，原來就算疏遠了二十年
那份血緣依然留下了切割不斷的印記
留待我們隨時拉近彼此


而正當我們逐漸拉近的時候
我才看到自己內心深處對這二十年的疏遠有多遺憾


最近我又開始叮嚀他一些事情
不過這次不會再像二十年前那樣，不負責任的放手任憑他一個人載浮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