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6-21 16:12:58龍FA堂的牙籤~

慶太

樓下有一台貨車剛停妥,上面載滿了各式家具,隔壁的房子又租給新的一家人,之前住那間的人,因為被逼債的緣故在某個夜裡悄悄的全部撤離,留下了空蕩蕩的屋子,直到現在才有新的人家搬入。搬家是很平常的事情,在現在這種冷漠的城市,我們變的很少跟鄰居往來,只是慶太他們,真的很不一樣。
慶太是那戶人家的大兒子,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小孩,可是卻非常懂事,或許是媽媽長年在國外的關係。慶太的爸爸很年輕,大概四十歲不到,可是臉上卻佈滿了滄桑的痕跡,由於家中經濟嚴重困難,慶太的爸不得不賣掉自己原有的房子,選擇租我們這邊的屋子,他說一旦房子的事情安頓好,他就要重新開始找工作,把之前的陰霾一掃而光,他很高興我們能做他的鄰居,希望我們彼此能夠互相幫助。雖然他很困苦,但是他的真誠眼神深深了影響了我們家,慶太又是個對應得體的小孩,我爸媽都非常喜歡他,雖然我們家也不是什麼富裕的人,但是我們答應會給他們最大的協助。慶太另外還有一個妹妹,和兩個還在襁褓中的弟弟。妹妹很安靜,不太說話,總是靜靜的跟在慶太一邊,不過他很聽話,所以爸媽也不討厭她,我則努力的試著想跟她說點話,但他卻總是躲在慶太身後,我想大概是還不熟會害羞,所以我也不太在意。慶太的兩個弟弟是雙胞胎,出生還不到幾個月而已,慶太的媽媽就因為某些事情去了國外,問慶太為什麼媽媽出國了,慶太卻說他也不知道,只知道爸爸說媽媽出國了,我和我爸媽也不好意思多問什麼,老媽招呼他們下次一起來吃飯,慶太的爸答應了,這就是我們第一次的見面。
晚上慶太的爸爸帶著四個小孩過來,由於剛搬來,一切都還沒準備妥當,要讓他們睡我們家一晚,由我爸媽照料兩個小嬰兒和慶太的妹妹,慶太則是過來和我睡一間,慶太的妹妹本來不想離開慶太,但在老媽的輕聲勸說下妥協。睡覺前,慶太和我聊了不少,也是我們了解彼此的開始。
「慶太,為什麼你要叫慶太呢?」這是我第一句問他的話。
「是我媽媽這樣叫我的,其實我媽媽是日本人唷!」他很驕傲的回答我。
「原來你們都是混血兒,難怪都長這麼漂亮。」
「會嗎?我覺得還好,你也很帥阿!」
在無止盡的聊天後,我們相繼進入夢鄉,我卻開始做一個永無止盡的惡夢。
「阿!怎麼會這樣!」老媽在門口大喊著。
全家一早在老媽的叫聲下驚醒,老爸第一個衝出去看,我在後面跟上,看到令人不可置信的一幕。
「這是……」我驚嚇的連半句話都說不出。
「兒子你顧好慶太他們,阿妳緊去報警。」老爸強作鎮定的指揮我們。
慶太的雙胞胎兄弟其中一個就被吊在我們家門口外,早已沒了血色,我甚至還來不及跟他好好玩一玩,就這樣看著他離開人世,我們試著叫慶太的爸爸起來,而警察到來之後,被認為是最大嫌疑犯的,居然還是我和我的父母!
「這不可能!我爸媽不是這種人!」
「可是這個嬰兒昨晚是睡在你父母身邊。」
「不可能!我們跟他們才第一天認識,我爸媽沒有理由做這種事情!」
「這……我怎麼相信你說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時隔壁的房門打開,是看起來才剛睡醒的慶太爸爸,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轉眼間他放聲大哭撲向慶太的弟弟,我們實在不忍心看著他接受這樣的事實,老爸面對這樣的狀況仍過去拍拍慶太的爸的肩頭,慶太的爸爸依然痛哭不止,而一旁的警察仍不耐煩的催促著要帶我們一家去警局,可是慶太的爸爸這時候說話了。他力保我們是絕對清白的,雖然他知道他把孩子寄放在我家,可是他卻極力相信我們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在慶太的爸努力之下,我們家只是去做個筆錄就被放回來了。
回家的時候,慶太的爸已經沒有剛才那樣激動了,他只是不斷的流淚,跟我們說他對不起我們,對不起他老婆,對不起慶太和他妹妹,老爸老媽只是一直安慰他們,慶太和慶太的妹妹在我們去警局前也知道了這件事情,我們把他們交給樓上的阿婆照顧,慶太的妹妹依然不說話,但是卻可以看出大哭過的痕跡,慶太卻堅強異常的沒有哭泣,我也很心疼這個跟我認識不到一天,就已經情同手足的弟弟。
為了處理接下來的事情,我們一家人相當熱心的幫忙慶太一家整頓好房子,一邊幫忙處理慶太弟弟的後事,隨著時間悄悄飛逝,大家雖然不免感傷,但是傷痛也漸漸得到撫平。這一段日子,我們兩家人幾乎是相互扶持著走過來,在這個早已人情冷漠的社會,我已經很久不曾見過感情這麼好的鄰居,慶太更是我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令我擔心的還是慶太的妹妹,自從那件事情過後,他變的更加的沉默寡言,雖然總是跟著慶太來我們家玩,卻一直躲在慶太的背後,我問慶太為什麼會這樣子,慶太也說不曉得,慶太的妹妹本來就很安靜,或許是弟弟的離奇死亡令她心裡又蒙上了陰影,變的更加的憂鬱也是有可能。至於那件案子,雖然警方持續追查,可是卻沒有半點頭緒,案情陷入膠著,也就被擱置了下來。就在大家都快遺忘的時候,慶太另一個弟弟的屍體,又懸掛在數個月前曾經掛著另一個可愛嬰兒的窗台上。
慶太的爸爸再次哭倒在窗前,我無法想像到底是誰如此狠心,由於這次我們家剛好全家到了我阿姨家,所以都有不在場證明,當時唯一在那的,只有慶太的爸爸和妹妹,但慶太爸爸那絕望的神情,實在很難令人將他和兇手聯想在一起,自然更不可能是那十歲不到的妹妹,警方轉而將調查方向轉向慶太爸爸的各個債主,看看是不是會有人使用如此殘忍的手段來進行討債。來自各路的債主,有普通的小銀行,也有看起來凶狠的地下錢莊,也有之前慶太爸爸還有工作時認識的好友,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被證明有犯罪的可能性。隨著報紙頭條新聞版面的轉移,逐漸只剩下一個小小的角落,案情毫無進展,使得這件事情再度被眾人遺忘,只有我們和慶太一家,卻是永遠不可抹滅的傷痕。
又過了一陣子,慶太鬱悶的跑來找我,他說,我們就要分別了。
「我爸爸說,這邊實在有太多的傷心,他想搬走了」慶太說。
「啊?什麼時候?為什麼這麼突然?」我驚訝的問道。
「我爸說後天,可是,我真不想離開你們。」
「慶太,我懂你的心情,我也很不想離開你們阿!」
「我不懂爸爸為何要這麼做,雖然弟弟的死我也很難過,可是我們兩家是這麼真心的幫助著彼此。」
「我知道,你想說的我都知道,雖然一切很突然,可是我想你爸爸也是想了很久才做這樣的決定。如果是我,我也會很想離開這麼傷心的地方阿!」
「可是,我跟你在一起很快樂,我不想再搬來搬去的了。」
「慶太,你平常都很懂事的,怎麼這時候突然這麼說呢?而且,就算你搬走了,我們還是可以繼續保持聯絡阿!也許以後哪一天有機會,我們還會再見面阿!」
「我不是不了解,只是我有一種,這一走,我們就再也沒機會碰面的感覺。」
「為什麼要這麼說?慶太不要胡思亂想嘛!我們一定有機會在一起去玩的阿!」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這時候慶太的妹妹從一旁走出來,打斷了我和慶太的談話,她突然拉著我的衣角要我進他們的房子,我問慶太知道她妹妹要做啥嗎?慶太也搖頭,只能跟在我的後頭進去。她將我帶到了她爸爸的房間,隨手指了一下,我還沒意會過來慶太的爸爸從房門突然走了近來。
「欸?慶太?怎麼把大哥哥帶來這裡呢?」慶太的爸爸問。
「我不知道,是妹妹帶我們進來的。」
「哎呀!慶太爸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隨便進來的。」
「好吧!沒關係!只是我現在想休息,可以麻煩你們先出去嗎?」
「好好好沒問題,慶太,帶著你妹妹出來吧!」
說完這句話我便轉身離去,但在眼角餘光我掃像剛剛慶太的妹妹指的方向,我發現的是一綑麻繩,很熟悉的麻繩。
凌晨三點多,我家電鈴聲大作,把我們全家都吵醒,我媽出去應門,來的卻是慶太和他妹妹,他們一進來便大喊快把門鎖上!突然一股強大力量撞開我家的門,我媽瞬間被彈開,慶太的爸爸惡狠狠的衝了進來,而他的右手很明顯的拿了一把手槍,我馬上提醒大家小心,所有狀況都太突然,令我們措手不及,慶太的爸爸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兩眼圓睜佈滿血絲,全身青筋暴出,儼然就是要讓在這邊的每個人全死在他的槍下。慶太用最快的速度將妹妹推入我房間,隨即轉身撲向他爸爸,拉住了他爸爸的左腳,我這時也豁出性命隨後撲上了慶太爸爸的右腳,兩人狠狠的把他摔個四腳朝天,這時老爸已經扶著老媽到我房間去,一顆子彈卻剛好從我衣角擦過,我趕緊把慶太一並推入我房中,在慶太的爸爸爬起前將房門給鎖上了。我們把能擋住門的東西都推過去了,門外強大的撞擊聲,卻一步步的向我們襲來,子彈突然往房內瘋狂的射擊,老爸保護著我們躲在我房間的死角,突然一記悶悶的槍響,一攤鮮血滲入我房間的地板,老爸和我趕緊將門推開一看,慶太的爸爸早已倒臥在血泊之中,他抬頭望著我們,突然回復了平日的那種神情,很勉力的跟我們說了一句:「謝……謝……。」轉瞬間,便沒了呼吸。
慶太的妹妹早就知道她的弟弟是被爸爸殺的了,只是她實在太害怕,一直不敢說,更想不到會被爸爸發現,只好找慶太幫忙,慶太再來找我們,想不到還來不及跟我們說,他們爸爸就已經行動了,只好倉卒的跑來我們家。至於那一槍是怎樣打中慶太爸爸的胸口,連警方也匪夷所思,明明那把手槍的彈殼早已被打光,照理來說早已沒子彈才是,可是卻……。而慶太爸爸最後的那一句謝謝,到底是在謝我們,還是在謝其他事情,我想早已沒有辦法解答了。
「慶太,你和你妹妹接下來該怎麼辦?」我問。
「我也不知道。」
「聯絡的到你媽媽嗎?」
「其實,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都瞞著你。」
「什麼?」
「其實我根本就沒見過我媽媽,我說我媽媽是日本人,是我爸爸跟我說的,但是我從來沒有看過她。」
「啊?這……。」
「慶太這名字也是爸爸說媽媽幫我取的。」
「……。」
「或許,我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有媽媽吧……。」
「慶太……。」
「沒關係!我想我們會有辦法的。」
「不考慮跟我們一起住?」
「不行,自從我們來給你們添的麻煩已經夠多了,真的不能再麻煩你們了。」
「可是你們……。」
「沒關係的,我們會找到自己的路走的。」
「慶太……你真的是一個,很棒的孩子。不,你是個小大人了。」
「也許吧!我現在也沒辦法不變大人吧?」
(何苦呢?你還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
「我想我和我妹妹得先走了,實在不能在繼續叨擾你們。」
「慶太,還有機會再見面嗎?」
「有機會的話……我希望可以,真的。」
「嗯!一定有的!」
「嗯,那麼就……再見了。」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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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現在,已經過了不知道多久了,我試著尋找慶太他們,卻沒有半點消息,慶太也從未給我捎來半點音訊,我仍掛念著他,慶太……你過的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