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5-31 00:13:44K.K.

回憶‧哭‧記憶

連月來,整個腦袋都被功課、考試佔據著;面對那些機械般模式化的生活,在不經不覺間,人就這樣麻木了。今天,終於可以停下來,回想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事情,把它們重新一一記錄下來。不過,除了那星期發生的事情,我什麼也記不起了……

那天我在看《小城之春》,玉紋帶著醉意走到志忱的房間,志忱情不自禁把玉紋抱起,然而,他臨危勒馬,放下懷抱中的玉紋,他跑出那個使人意亂情迷的房間,把玉紋獨個兒關在房脗;玉紋情急下一拳擊破房門的玻璃,她的手流血了……

鈴鈴…鈴鈴…
「喂,daddy?」
「是。在做功課嗎?」
「是,在看戲,為功課而看的。有什麼事嗎?」
「哦…媽媽和弟弟都在家嗎?」
「在。」
「哦…姑丈走了。」
「哪個姑丈?」
「二姑丈呀。」
「走到哪裡去?」
「即是…二姑丈死了。」
「為什麼會這樣?」
「不知道,估計是在昨晚睡夢中離開的。」
「……」
「阿囡?」
「唔……」
「傻女,待我通知媽媽和弟弟吧!」
「唔……」
「你可以打電話給表姐,安慰安慰她。」
「唔……」

掛了線,站在電話前,淚水奪眶而出,努力地按捺著…按捺著……
媽媽從睡房走到客廳,看著我那顫抖著的身子。
「發生什麼事?」
「二姑丈死了……」
媽媽把我擁進懷中,心中悲痛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放聲痛哭起來。那時是黃昏六時。

哭著洗澡;
哭著吃飯;
哭著做功課……
一雙哭得乾涸、失去靈魂的眼睛,呆呆地望著電腦營幕;空白一片的腦袋,操控著十隻指頭在鍵盤上舞動。嘗試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在功課上,但失敗了;嘗試把眼淚倒流進眼眶內,但失敗了。想起表姐,很想替她分憂,然而失控的情緒叫我不能當強者;不能親口說出慰藉的說話,只好以SMS代為表達。

「表姐,不敢致電給你…不知可說些什麼。很想念姑丈…真的很想念……若有什麼可以幫忙,儘管告訴我吧!我是十分樂意的。表姐,請好好保重。」
「我沒有事,謝謝你!有進一步消息會再通知你們。你也要好好保重。」
那時是晚上十一時半。

那夜,我哭著睡覺……那時是凌晨四時吧。
第二天,看著鏡中那容貌憔悴、雙眼又紅又腫的自己,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勉勵鏡中人說:「加油!」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表姐、四姑媽、爸爸和我都為了姑丈的身後事四出奔波。表姐病倒了,使容貌更覺憔悴;而我,沒有再流一滴眼淚,只把所有精神都專注在姑丈的事情上,什麼都不去想。

「守夜」那天,爸爸、弟弟和我靜靜地前往靈堂;在途中,爸爸不時從倒後鏡「偷看」我的情緒狀況。沒有悲哀的感覺,沒有想哭的感覺,只感到十分寧靜。

拿過「吉儀」,默默地走進被香燭煙薰得迷迷模模的靈堂。
「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家屬謝禮。」
深深地向表姐、表哥鞠躬,他們都很平靜。抬起頭的時候,跟表姐的視線踫上了;她看著我,雙眼漸變通紅。我垂著頭,轉身接過主持人給我的三支香,表姐哭了……我抬頭望著姑丈的遺照,鼻子酸酸的,一大顆一大顆的淚珠掉到地上。

回家的時候,爸爸、弟弟和我都不發一言。我獨個兒坐在後坐,一直望著蛱外,不敢把視線放在車內,不想爸爸擔心。

第二天清早,與爸爸在火車站匯合後,便一同到靈堂,準備送姑丈最後一程。望著靈堂中央的姑丈,心中跟他說聲:「姑丈,早晨。」香燭的煙把我們的眼睛都薰得水汪汪的。

大殮儀式開始,我們站立著、低著頭,恭迎姑丈「出來」。幾位工作人員緩緩地把棺木推到靈堂中央,表姐和表哥按主持人的指示,繞著棺木走了幾個圈。
「現在家屬們上前瞻仰遺容,請大家一個跟一個的繞著棺木走。」
走到棺木前,姑丈緊閉雙眼,安祥地睡著了。我隔著玻璃,跟他微笑,心脗跟他說:「姑丈,或許我們要在很久很久以後才能再見面了,送給你一個靚靚笑臉,要好好保存啊!」

雖然已過了清明節一整個星期,但上山到墓地拜祭先人的賢孫孝子仍是源源不絕。警方架起路障,限制上山的車輛數目;可是,車輛還是只可小步小步地前進。我們乘坐旅遊車到達火化場,大堂中央放著姑丈的遺照,棺木在其後方。手中拿著三支香,我們一起向姑丈鞠躬道別。不知是錯覺與否,我看見照片中的姑丈眼泛淚光……

跨過火盆,以碌柚葉水洗過手,我們大伙兒上茶樓吃「解胃飯」。我們邊喝汽水,邊說笑;談談你的近況,也談談我的近況。而我,也釋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