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ain Damage】

刺眼、強烈的日光燈。我把眼睛瞇起來，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不要擔心，你現在是在醫院喔。』妻子溫柔地說。
我想要說話，但完全使不上力氣；從腦到舌頭這一段路似乎被切斷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要怕，你前幾天突然昏倒了，我們都很擔心哪。
醫生說是中風－－簡單的說，腦子出了問題。
你一睡就是三天、我實在很怕你會不會變成植物人
…不過現在似乎不需要操心這件事了。』
妻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淺淺地笑著。

眼角的餘光，我發覺有什麼不自然的東西在妻子旁邊。
是兔人。兩顆眼睛又紅又大凝視著我。
『你終於發現我的存在了啊？…很好。』

『這個、你記得嗎？』他指著自己的頭－－令人吃驚的巨大傷口，
還留著深紅色的血。
『…真的不是件愉快的事喔。我的腦子啊神經系統…什麼的都壞了呢。』
兔人把它的手伸進那裂縫中，開始挖裡面的東西。
血從他的頭射出，畫出一條美麗的弧線；染紅了床單。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這個瘋狂的舉動。連想閉上眼睛也做不到。
流乾了。兔人滿臉是血，很滿足的說：『怎麼樣？很不錯吧。』
他拿起腳邊的圓鍬，往我走來－－我全身不自地顫抖。
『別怕。我只是做你上次對我做的事而已啊。』


（把圓鍬舉高）


突然、他開始溶化。
不，應該說是整個世界就像被潑了溶劑的油畫般溶解、剝落。
妻溶掉了、兔人圓鍬醫院病床
－－包括我，全部都乾乾淨淨地融合在一起。

……什麼都不剩。



『進去。』帶槍的男人對我說：『這以後就是你的房間。』
我穿著囚犯的制服，倉皇地倒在鋪滿稻草的牢房地板上。
看著窗外的月光，法官的判決還在耳邊迴盪－－
『……以殘忍的手段謀殺妻子，毫無悔意；本庭宣布有罪！』
如雷的掌聲響起。

看著窗外的月亮，我看見了異象：
雲層迸裂開來、碎成一片片的星海；我的耳中充滿了雷鳴。
我開始吼叫，不過沒有任何人聽到……。

男人微笑道別：『我們在月之闇面見面吧。』




……那一個才是現實？




【Eclipse】


”I’ve been mad for fucking years, absolutely years, been
over the edge for yonks, been working me buns off for bands...”

”I’ve always been mad, I know I’ve been mad,
like the most of us...very hard to explain why you’re mad, even
if you’re not mad...”


抬頭看天上，月亮以詭異的姿態划出雲層，對我笑著。
這裡是什麼地方？我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

紫色的微笑。紫色的漩渦。紫色的女人。
全部攪拌混合在一起，猛烈地繞圈；快轉、後退、停止。


「譬如說、時間的運轉速度。」

「啊？」妻拉開椅子，坐下來張大眼睛看著我。
「我們身上時間的流失速度啊。妳不覺得快得有點異常嗎？」


一切空間都同時開始激烈的震動。
……那是夜空中所有靈魂集體的吶喊啊。

『錢這種東西真的很奇妙。你那些別墅、車子、優渥的生活…
幾乎可以說是大量的金錢堆砌而成的。』

圖案的正中央是三角形的稜鏡，一道光束從左至右穿過鏡身析成彩色。

破碎。斷裂。扭曲。無感覺觸摸。冰涼。致癌的。沉默。

『我在這裡。』

『選個你喜歡的顏色吧。』妻站在落地鏡前，拿著衣服比對是否合身。
『無論如何要把那東西挖掘出來。如果失敗的話，
就永遠把他關在體內。』

『…真的不是件愉快的事喔。我的腦子啊神經系統…什麼的都壞了呢。』
『別怕。我只是做你上次對我做的事而已啊。』

『進去。』帶槍的男人對我說：『這以後就是你的房間。』

男人微笑道別：『我們在月之闇面見面吧。』





















浮出水面，我仰躺著；浪輕輕地拍過雙頰。
月與海平線親暱地貼合，渲染出奇異的藍紫色。

男人站在海上，低語呢喃：
『所以，你認為會有個合理的解釋？－－這一切、Deus ex machina？』

『那只是妄想。如同鑽石拋光的多面性，
世界是由千種不同層次的瘋狂容貌所組成。』

『所謂的正常，根本不存在。』

濃厚的雲重新分散聚合，那圖騰清晰地烙印在蒼穹之中；
天空的三稜鏡貪婪地吞噬陽光，曲解、揪出七彩光束；炫目而耀眼。
日月相輝映，難以言敘的景象籠罩著世界；
燃燒殆盡的星體紛紛墜落海面，發出溺醉的歡愉笑聲；
沉沒之前無用的掙扎。

－－這是萬物為我演奏的安魂曲啊。


『…我知道了。我全部都明白了。』
離開水面，我浮起；上昇到月球表面。

－－我看見了自己。晶瑩透明的月反射出我的臉：
乳白森鬱的雙瞳，止不住的淚。


『…你還是來了啊。』

『是啊。』
不可思議的平靜，彷彿可以安心的死去－
－安心的死去。




日蝕。她溫柔地為大地蓋上一床黑暗織成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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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妻站在我的墳前，黑色套裝、帽子面紗；
蹲下，放了束花在我的墓碑上。
她舒適且溫暖和緩地說：『願你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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