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2-21 13:38:50獨行兔

黃粟盛時又記君

剛才出去買飯的時候, 見到前一陣子說的那棵長出嫩綠小葉的大樹已經完成了一年一度的程序, 重新披著大片的葉子. 今天陽光很好, 在葉子間散落下來已經足夠把周圍的環境溫暖起來.

沒來由的忽然想起一個舊友, 其實也不單是今天的事, 這幾天總是無緣無故的被往事呼喚, 要再回想多一點細節, 卻又年代久遠, 湮沒在思念海裡.

香港是中學五年級時要考一個叫會考的考試, 當年我所有科目的成績都還不錯, 數學最有把握, 英文是比較擔心的一環. 我是唸中文中學的, 會考英文科試題分成A B 兩卷, 一般中文中學考的是A 卷, 比較淺. A卷裡拿個 C, 一般只看成是 B卷裡的 E (合格分數). 我不想考A 卷, 但又覺得信心不夠, 所以去報讀了一個英文的補習班. 好像每星期上一次課, 要上超過半年的課.

課程內容十分貼合考試的需要, 說難嘛也不太難. 第一天上課, 坐在那種從旁邊拿起小桌子的椅子, 班上沒有一個認識的人. 左右兩旁各坐了一個男生, 我是那種會主動跟人打招呼的人. 一位皮膚黑黑的, 比較熱情, 另一個比較白晢, 說話聲音低一點. 乾乾淨淨, 跟我倒是挺像的. 不過我看起來就坐不定, 喜歡講話, 他卻安安靜靜地坐著.

我是死鴨子也能撬開嘴巴的人, 多上幾個星期的課後, 少年人說什麼都變得熟稔起來了. 問一下他唸的學校, 好玩的是名字跟我唸的只差一個字. 那位皮膚黑的男生不常來上課, 所以雖然剛開課時我把三個人串起來了, 到最後只剩下我和他. 這男生真的是很安靜的, 幾個月下來沒見到他認識其他人. 我嘛, 反正每次都只等著他來坐我旁邊, 好像也沒認識到其他人.

我的印象沒有錯, 他的家境很好, 學業一般比不上我, 英文卻比我強一點. 有一兩次他沒來上課是因為忘了時間, 於是我打電話提醒一下, 然後漸漸養成習慣, 上課前都給他打個電話. 順帶也說一些其他的.

忘了是誰先提起的, 開始說到升學的問題, 他是準備好要到美國去的. 我那時也有考慮, 但學校的傳統是再過一年才去. 聽著他說不同國家的有趣條例, 還有驗身時男生的尷尬事, 在電話一頭小聲的說大聲的笑. 再聊聊喜歡的女生模樣, 他們男校的方便, 我自己男女校的生活, 友情就這樣一點一滴地建立起來.

又是誰先說起要一起看電影的呢, 忘了. 只是我與朋友一般最多的互動就是從電影開始, 他不愛打球我的運動更是不成, 湊巧兩個人都愛看戲. 記憶中他的活動不多, 可能是我不知道吧. 補習班的課完了, 既要準備會考, 又沒什麼交集. 電話也變少了.

考完試後又是另一副光景, 我沒有做暑期工的習慣, 他也要準備出國留學. 大家又開始約出去看電影, 次數不多. 印象中記得的是看那經典長片" 亂世佳人". 看電影有中場休息對我倆來說都是新體驗吧. 那電影也是我們見面的最後一次, 一直記著他出國的日子, 有天打電話給他卻原來是在香港的最後一個晚上了. 兩人一直聊一直聊, 三個多小時過去了也不覺什麼. 第二天沒去送機, 晚上回到家卻突然心頭一緊. 沒有留下住址, 想要通信也不成, 他又不是愛寫東西的人. 這樣一段友情就這樣沒有了嗎? 第二年暑期時, 忽然想起要給他打個電話, 看有沒有回來香港, 那電話卻像有千斤重, 怎麼也提不起那勇氣.

沒什麼好說的, 換作今天電郵MSN盛行, 那份友情也不見得就能維持. 只是這陣子卻常想起他. 有在網絡上找過, 但找到又如何, 我想他都該忘了我是誰. 他離開香港沒多久, 我還特地寫了一首詩, 什麼"黃粟盛時又記君....", 一直想不起內容, 剛吃完飯回來, 四句詩全出現了. 好像一陣冷風吹過, 自己都覺得肉麻又可怕.

是肉麻又可怕, 那是十多歲時候的我. 那年代, 那份情, 都像冷風吹過一樣, 無跡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