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鷂月潭

聽說蘇州來的旅行團，定點在張家界漫遊五天，對比我們只花一天，如蜻蜓點水的遊覽張家界風光，大家覺得不過癮，和小楊商量後，早上時間我們決定自由行，再度尋訪昨天走不到一半的「金鞭溪」。

在飯店用完自助早餐後，大姊將想再去走訪「金鞭溪」的人分成兩組，我們這一組有Lisa和我，一位太極拳師傅和一對夫妻，我們這組組員到齊後就先出發，估算時間，扣掉等車、搭車的時間，我們大約只有1小時可以運用，所以，今天跟昨天走走停停，動不動就被景色吸引過去完全不同，今天，我們要走得快又遠，貼近溪水的心臟地帶。

褪去昨天雨後的淤泥，溪水清澈見底，被泥水覆蓋的石頭在水中閃著亮光。它是因溪邊有一座「金鞭岩」取名的，看來昨天是我誤會了，以為溪水中的黃沙是「金鞭溪」地名的由來。

走到半途，這幾天來步履輕鬆的夫妻，因為太太想去化妝室，這裡卻遍尋不著，大家研判可能要繞回入口處才有，於是他們帶著遺憾中途折返。

我們三個人繼續往裡面走，除了已經看不見我們的團員之外，遊客也越來越少，四周瀰漫著靜寂的氛圍，在異地靜無人聲的走著，其實有點恐懼，又有點探險的興奮心情。

沿路聆聽鳥的低語、風的輕揚、水的潺潺，手跟腳很忙碌，不斷地大步向前，心劇烈地狂跳，眼睛快速搜尋與昨天不一樣的景觀，最悠哉的是耳朵、鼻子、在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肆無忌憚地釋放出所有感官，到處神遊，靜聽微音；嗅聞暗香；汗水滾落，濁氣一滴滴排出，氤氳靈氣一點點吸納，毛細孔一收一放，整個肌裡浸潤在天與地中，皮膚忙得最幸福。

走到溪水的上游，呈「Z」字型往上延伸的石階佔據大半視野，上頭有間小屋露出半個身影，左側小瀑布，奔騰的氣勢傾洩而下，小瀑布尾端連接溪水，旁邊剛好矗立一棵大樹，樹旁有顆石頭，邊緣呈現不規則狀，上面刻著「鷂月潭」，高低的視野錯落有致，靜物與動態呈5：1的比例，靜謐中有流動，生生不息，好像置身隱士的閒情裡，沐浴在這裡，心底生出一種清心的如意，難怪中國文人都想歸隱山林。

望著綿延的「金鞭溪」，它到底還有多長？我們都不知道，同一條溪流，前後竟流洩不同的能量。就像做學問，人人可以入門，但是走得夠深入嗎？身心勞頓後還願意走嗎？最怕的是，自以為夠了就停止前進，那將錯失許多豐富的蘊藏。

前後無人的情況下，太極拳師傅說「你們兩個體力不錯嘛？」我在心裡竊笑，是剛好吧！不過，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讚美我體力好，竟有種飄飄然。

回程坐在車上，轉頭看見Lisa絕塵、清透的臉龐，我驚呼，「你皮膚比做臉後還漂亮」「你還不是一樣」，車上沒鏡子，我看不見我變漂亮的模樣，不過我相信，Lisa是不會說謊的。

人煙罕至的地方，靈氣匯聚更濃烈，吸收了天地日月精華，血液裡飽滿的氣息在四之百骸流動著，人也跟著變美了。回台灣後，看見我的人都說我氣色變好，連臉上的斑都變淡了，想必是這裡的靈氣，將我全身氣息汰舊換新了一番。

集合後，大家急著問我們走到哪裡？「鷂月潭」，小楊驚呼：「連我都不知道「金鞭溪」的上頭有個「鷂月潭」。」太極拳師傅因沒帶相機，還要我和Lisa趕緊拿出照片讓大家欣賞。另一組因有老人家，所以走得比昨天遠一點就回程。一團16人，竟然只有我和Lisa、和太極拳師傅走得最遠，一個人想要達成目標，真的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配合才能完成。

「鷂月潭」因為地陪也不知道，無從告訴我們它命名的由來，回來查了教育部國語辭典，「鷂」動物名。鳥綱鷲鷹目。似鷹而小，背部青灰色，腹部白色帶赤，捕食小魚。亦稱為「雀鷹」、「鷂鷹」。看不出來有何相關，我只能想像，也許這裡月明星稀時，雀鷹會向著月光飛翔。



二.路上的偶遇

回長沙的路程遙遠，幸好沿途的景致誘人，一片片黃綠相間的油菜花田，為裝滿綠意的眼睛調色，亮澄澄的黃柔情的依偎在綠波裡，好想下車親近一下，大家拜託司機在寬闊處停車，讓大家拍照。

這熟悉的場景讓我想起第一次到大陸，坐著火車到下一個城市時，漫天的白雪在漆黑的夜裡輕舞，雪花無止盡的落呀落，這也是我第一次看見雪的姿容，卻只能在搖晃的車廂中望著它，明明靠得這麼近卻摸不著，忽然火車靠站停靠月台上，我衝去找全陪，希望她想想辦法，她回答「去跟公安說你們是台灣來的，沒看過雪，請他讓你們下去看一看」，那時我只有二十歲吧！為了一睹雪的容顏，我真的鼓起勇氣去找公安，卻只得到一句「不准」，我只好無奈地回座位上嘆息。

隔天坐遊覽車時，幸運的發現昨夜的積雪尚未消融，拜託司機停車，讓大家拍照。
兩次都因為有善心司機，成全浪漫的機運。

路上的偶遇，是可遇不可求，才顯得彌足珍貴，就像與情人的不期而遇，眼神交會的瞬間，注定成為一生醉人的醇酒。

三.最後一夜

晚上住宿長沙的「三和大酒店」，氣派輝煌，大城市果然不一樣。有一男子走到我身旁問「你打北方來的嗎？」「台灣」，Lisa在旁邊狂笑不已，「都是因為你穿羽絨衣，別人才誤會」

在大陸的最後一夜，帶著不捨的離情，我想再看看這晚的月色、這個城市，感受她的呼吸與心跳，於是，婉拒地陪和領隊邀約大家坐渡輪遊江的邀約，和Lisa兩人相約逛街去。

人生地不熟的我們也不敢走遠，只沿著飯店周圍逛，對面招牌大大的「書店」二字吸引我們，閃過擁擠的車潮，找到地下道入口，卻遲疑了一下要不要進去，因為這裡好像是天與地的分界點？明明街道霓虹閃爍，入口處卻幽暗一片，但是，「書店」對我的意義大得超過恐懼，於是決定快速穿越，卻見樓梯旁坐著一個男子在喝酒品小菜，往裡走，中間有個街頭藝人在表演，有善心的Lisa想過去給她賞錢，我暗自思軸著，我要當個壞人還是被害人？不給於心不忍，給了又將兩人推向危險，左思右想衡量所處的位置及處境對我們極為不利，如真有什麼事，二人前後包抄，我和Lisa是跑不掉的，而且出門在外要謹記財不露白，聽了我的分析，Lisa也同意，我拉著她的手小跑步的穿越地下道。

衝過暗道，書店如夜明珠在漆黑中閃爍，店內一個男店員坐在櫃檯後面，沒有特別招呼我們，所以隨性的觀看。這家店和台灣我去過的筆墨莊不同的是，有很多特殊造型的筆、筆架、墨、硯台，仔細欣賞，還有刻印章的道具，想起之前上到「印文」時，一直想學刻印章，今天剛好可以買一套設備回家自己練習，還在研究時，右側販賣現代用品的小姐卻頻催促要下班了，匆忙間（其實我們逛了一個多小時，還是覺得無法將每件物品都仔細觀賞）只選購了幾支毛筆，想著在家裡的書桌磨墨書寫時，就會憶起在張家界的時光，文字裡會多了一份閒情意趣。

走回飯店的路上，夜裡的明亮一盞盞在消失中，商家幾乎都休息了，買了一些水果，卻捨不得走回飯店，又不知到要逛去哪裡？在路上流連忘返，剛好經過還沒打烊的超市，進去逛逛，大致上擺設跟物品都和台灣差不多，只是價格比較便宜，Lisa想買牛奶，將近五六十坪大的地方，竟然沒有牛奶的蹤影，逛了一圈出來，竟然兩手空空，沒有一樣物品讓我有購買的衝動。

正覺得可惜，眼角掃到角落的展示書架，過去細看，放置好多閱讀的雜誌，價格又超便宜，我買了《滿分閱讀》5元、《意林少年版》4.5元、《青年文摘》4元、《金故事微型小說選刊》3元，好像無意到了海邊，本來只想順便撿些小貝殼，卻不見貝殼的蹤跡，失望之餘竟然意外發現珍珠。

打包時，小心翼翼放置這次買的書、紀念品，怕書不小心折損，還特地將他們安置在前面的格層，放好時，它卻重心不穩的跌倒，重新整理把書散至各個角落，行李終於恢復挺立的模樣。看著發胖的行李，覺得好笑，怎麼同樣的打包動作，竟然與來時打包的心情截然不同，那時行李是輕的、心是清的，幾天下來，現在的行李是重的、心因為裝進好多異地的人事物，也變重了。

明天要回家了，Lisa唸著，「家裡的人不知道怎麼樣了？出來8天剛剛好，才不會太想家」。人就是這樣，在家裡拼命想往外跑，到了外面沒幾天又想家了。

最後一夜燦亮的夜晚，我帶著捨不得離去的心與明天就要回家的複雜心情，輾轉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