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1-19 20:38:03小葉

『第九章 覺醒』

『第九章 覺醒』



微微暖風自天守閣吹拂而下,輕快地穿梭於兩人之間。
滿天的清澈月光,在本丸殿舊址前的碎石道上落下他們的身影。
高耶將鐵管扛在右肩上,左手則插在口袋裏,扯著嘴角笑道。
[你這傢伙……。勞煩公主小姐特地出來迎接,真是萬分感謝了。]
他一副遊刃有餘的口氣。
[殿下人在哪兒呢?看見我站在這兒你就該明白我的來意了吧。把讓還給我們!]
[主公大人並不在此地]
由比子憤怒地叫喊著。
[主公被某人拖延腳步,現在不在這裏。由我來代為出戰。我們在此等候你多時了]
[你這混蛋!出戰?少放屁了!]
[即便殿下身在此地,也不會讓你這種賤民見到大人!]
[不好意思,我就是個賤民!]
[那邊的小姑娘]
由比子看向紗織。
[咦。小姐?我、說我麼?]
[先前的事真要謝謝你了,你做得很好。留在妾身身邊做名侍女,如何?]
[什什什、什麼呀,這個、由比子你別開玩笑——]
[時新不錯的話我來做也行麼。不過,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吧]
[什麼!]
高耶用鐵錘輕敲肩膀,說道。
[你們這幫傢伙就算失去自己的肉體也能夠繼續存活下去。不過老是讓骷髏的狀態橫行霸道下去,也讓人不爽。]
[你說什麼]
[就憑你也能掃退我們麼?]
[這種事試過才知道吧]
他身後的骸骨們已開始行動起來。
[還有比打碎整個學校的玻璃窗更嚴重的罪麼!]
啪!
高耶驟然轉身,自頭頂一棍子將偷襲他們的武士打爛。
隨著“咳啦啦”的一陣聲響,對方就像是理科教室裏的骨骼標本似的,散成一團。掉落在地上的殘骨晃晃悠悠地打著轉。
高耶冷笑道。
[還有比這更生動的教材麼]
碰!
[嗚哇!]
忽然,他腳下的地面猛地裂開,高耶被甩飛出去,滾落在地上。
[好危險。你想幹嘛呐!]
[竟敢如此對待我們的同胞……]
由比子的臉龐一陣青白。
[你是鬼!是鬼吧!快顯出你的正體!讓我看看你的真身!]
[你什麼意思啊,莫名其妙!]
[你絕不會是人類。到底是誰!]
[誰要聽幽靈的使喚啊!]
怦怦!
地面再一次裂開了,高耶跳開。
[很危險誒、叫你住手……!]
[你會給我們帶來災禍]
由比子抬起手臂,以手掌對準這邊的方向。
[仰木高耶。現出你的正身吧!]
[!]
碰!
下一個瞬間,紫色之炎包圍了高耶的身體。
[仰木!]
高耶全身都陷入火焰之中。
[嗚!]
[這是淨化之炎]
由比子高聲說道。
[經由淨化就能除盡污穢。如此,你將回歸至最初的真正的姿態。讓我看看你真實的模樣吧!]
[……開什麼玩笑呐……]
高耶強忍著灼燒的熱度,不屈地瞪著她。
由比子的眼瞳映襯著火光。
[快現出你的真身!]
紫炎的火勢不斷增強。
那炙熱的燒得讓高耶不禁呻吟出聲。
[……混蛋……]
[仰、仰木!]
紗織無法再忍耐下去,叫了起來。
[快住手!由比子!快住手!]
[——]
由比子眼神冰冷地回視著她。紗織一臉急切地緊緊抱住由比子。
[求求你!快住手。快住手吧!]
[!]
由比子眼中閃過一道光芒。
[咿呀!]
眼前跳過一陣血光。紗織被彈飛。
[森野!]
高耶叫著,恨恨地瞪向由比子。由比子浮現出殘忍的冷笑。
[……你這混蛋……]
憤怒的他全身熱血都在沸騰。被圍困在火焰中的高耶,眉間微微顫動,太陽穴附近也爆出細小的血管。
[……你多少也有個限度吧!]
[哼。胡扯什麼。不過是個賤民罷了]
自高耶的身體裏,突然萌發出似是另一種陽炎的東西。
[把人惹火到這種程度……]
由比子表情驟變。
[你……!]
[這種鬼火——!]
高耶將雙手高舉過頭頂。
[全都還給你!接著——]
碰!
[咿呀啊啊啊啊!]
由比子發出淒厲的慘叫,被高耶扔擲出的火焰所包圍。火焰化為紅蓮,將她緊緊纏繞。
高耶微晃著身形站了起來。肩膀不斷起伏著,平緩自己的呼吸。他注視著在火光中掙扎翻滾的由比子。
[啊啊……嗚哇哇……啊啊啊——!]
[這才不是屬於你的身體!]
高耶撕扯著喉嚨說道。
[這是由比子小姐的身體。才不是你的。你的宿體早八百年前就化成灰了。你只不過是個很久以前就死掉的人而已]
[我……你這混蛋——!]
[你想怎麼樣,只不過是個幽靈罷了!]
自高耶身體發出“鏘”地轟鳴。
[快點離開那個身體——!]
[!]
嗚哦哦……!
由比子現出二重疊影。
仍舊拼死抵抗著不被抽離肉身的她,身形卻不斷地晃動。然而,高耶的一聲大喝,令她生生地飛離寄宿的憑坐。
[退散!]
嗚哇!
自由比子的身體裏,飄逸出黑髮女子的怨靈。由比子則癱軟地暈倒在地上。
就在她後方不遠處,一身白骨的女性亡靈披散著長長的黑髮,匍匐在地。
《你……、……你……》
那骸骨聲音嘶啞而淒厲地喊道。
《主公……大人、……主……公……》
[!]
三條的亡靈,宛如直升天際的飛龍一般,飛舞著沖向夜空。
[什……!]
紫色的光芒繪出一道光跡,化為一束,飛向南方。
[那個市鎮的方向……!]
高耶叫著,恍然想起——
(——直江)
紗織跑到他身邊。
[仰木!]
[森野!由比子小姐就拜託你了!]
[誒?等、等等呀!仰木!]
高耶追在光束之後跑了出去。此時的月光明亮而皎潔。
倒映著天守閣落影的護城河河面上,閃爍著明月的碎光。


實力的差距顯而易見。
直江背靠著坍塌的大樓殘壁,一味地單方面承受著讓的攻擊。他竭盡全力在周身布下護身波,逐漸被信玄的靈力所侵蝕,效力不斷地減弱。
[嗚……!]
直江凝聚起全身的力量,竭力維持住護身波,然而已經不剩多少餘力了。
[還能撐麼。還要繼續抵抗麼?]
讓唇角帶著邪惡的微笑,慢條斯理地漸漸侵蝕著直江的護身波。
[死了心就此消失,如何?]
[你說……什麼……]
[倒不如速速做個了斷!]
就在此時!
咻!
伴隨著一陣疾風,一個光球舞落至他們身邊。
直江戒備地擺開架勢。光芒急劇地萎縮下去,化為一頭長長黑髮的骸骨姿態。讓吃驚地瞪大雙眼。
[!……三條!]
托拽著破爛殘舊的衤兩 襠長衫(譯注:舊時武士家中婦女禮服,現和式婚禮的嫁衣),骸骨似是想要攀附住讓一般,掙扎著向他爬來。
《主……主公大人……》
讓抱起她叫著。
[發生什麼事了!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是鬼……。鬼來了……》
[什麼!鬼!]
在一旁聽聞此言的直江心中一動。讓臉色驟變,叫了。
[這究竟是誰幹的!什麼鬼!]
《鬼來了……。鬼……!》
[三條!]
啪唧!
[!]
就位於他們身側的混凝土路面忽然爆炸,碎片飛散過來。三條發出顫慄的悲鳴。讓轉過身去。連直江也睜大了雙眼。
自冒起塵煙的方向響起男人的聲音。
[我沒出聲聽到現在,真是滿口胡言亂語……]
說著,那人現出身影。t-shirt外面披著茶色的制服,可能是跑步趕來的緣故,高中生模樣的他,呼吸紊亂,手扶著倒塌的大樓殘壁喘息著。
直江呼喚了他的名字。
[……。景虎大人……]
仿佛能將人射穿的目光,高耶一步步向他們走近。
[你們說誰是鬼?]
[你……]
讓充滿憎惡地回瞪向高耶。見他這個樣子,高耶不高興地撅起嘴唇。
[別用讓的眼睛這樣盯著人家啊!]
[方才是你的“力”麼。這還不算是鬼麼]
[——]
僅僅一會兒而已,高耶望著直江。直江用另一支手捂住手腕上的傷口,靜靜地注視著自己。
[景虎大人。你的“力”——]
[…………]
高耶瞪向讓。
[別把人說的跟節分似的!](譯注:“節分”指立春前的一天,是鬼怪頻繁出沒的時期)
[什麼……!]
啪唧!
正側方的混凝土塊再一次裂開。讓膽怯了。高耶冷酷地睨視著他。
[……閣下,是哪一位]
[被讓的聲音這麼稱呼,我會頭疼的]
他輕輕笑了。
[把讓還給我。信玄]
不知是感覺到了什麼,讓的臉色變了。
[你是換生者]
高耶驚訝地皺起眉頭。
[你說什麼?]
《他是鬼!》
骸骨的三條發出悲鳴似的聲音。
《那個人是鬼。主公大人!請快點消滅惡鬼!》
[要撒豆麼?](譯注:立春前撒豆驅鬼的習俗)
讓目光極為認真地凝視著高耶,開口說道。
[我認識你。生前曾經見過面。是誰?你是誰?]
[——!……]
[你、該不會……]
信玄一臉僵硬的表情。
[……三郎景虎……]
[不是的!]
高耶打斷了他的話,叫道。
[我才不知道什麼景虎!我是仰木高耶!]
讓並沒有聽進他說的話。他只是一臉愕然地注視著高耶好一會,稍許沈默之後——
[原來如此。是這樣麼,鬼]
可怕的笑容。
[那麼,必須打倒你們了]
[誰才是鬼啊,混賬傢伙!]
高耶叫道。
[把讓還回來!信玄!離開讓的身體!]
[我不能離開!]
讓表情嚴肅地回答道。
[這具肉體是為了我的換生而存在的。我絕不會放手。這個人所擁有的“力”,現在也是必要的力量,為了制壓“暗戰國”]
[信玄、你這混蛋]
[!景虎大人!]
突然,柏油路面噴射出火焰,爆炸了。一瞬間,在沖過來的直江的保護下,高耶被緊抱著滾至一旁。……讓的眼中充滿殺氣,閃爍著光芒。他將直江他們寄身的樓梯一側擊成粉碎。自崩裂的混凝土碎塊中逃出的兩人再次各自向左右跳開。
[混蛋!]
[不可以!景虎大人!]
對面車影下的直江大聲叫著。
[不能隨意直接使用“念波”攻擊!會傷害到讓的身體!]
[那怎麼辦啊……!]
“咚當!”一聲巨響,高耶的腳邊突然噴射出火焰。他翻滾到一旁,再一次穩住身形時,下一波又是三條的念波由正面向他襲來。
[嗚!]
[景虎大人!]
直江叫著跑了過來。讓對準他腳下不斷釋放念波,令他幾乎無法立穩腳跟。直江一邊防禦,一邊拖著受傷的肉體飛奔至高耶身邊。
[你沒事吧!景虎大人!]
[胸……胸口這兒……挨了一下]
[!]
再一次的爆炸。將二人向左右跳開。連喘息的時間也沒有。
背對著冉冉而起的紅蓮之火,讓和三條放出愈發強烈的巨大靈氣,面向著這邊高聲叫著。
[乖乖受死吧、景虎!]
三條也倡狂地厲聲嘶叫。
《你們!決不能放過你們!》
身旁的直江喚著高耶。
[景虎大人!用念波是無法與他們對抗的!我們做吧!沒有其他辦法了!]
[做什麼呐……!]
(是要我用“調伏”麼……!)
高耶死咬著牙叫道。
[做、做不到的!那怎麼可能!]
[能夠的!你可以做到!]
[都說辦不到了!]
咚!
頭上的混凝土因爆炸而坍塌。
[嗚哇哇!]
高耶慌忙逃開,滾至直江身邊。
[等一下、你看嘛!要怎麼辦才好!這樣下去真的會送命的!]
[所以才要用調伏]
直江嚴厲地眯起雙眼。
[據我觀察,那名女性亡靈的力量相對較弱。由我來調伏應不會費多大工夫。問題是信玄]
[啊啊夠了,到底要怎麼做呐!]
此時讓開始激烈地向他們挑釁。
[你們在東躲西藏些什麼!既是武將就堂堂正正地現身應戰!]
[這小子說什麼!]
直江硬壓下高耶,壓低嗓音說道。
[必須將信玄調伏。但是,使用普通的方法或許很難成功。就實行結界調伏吧]
[???結界調伏?]
[請儘量設想出一個自上方環繞而下、能將信玄緊緊捆綁住的類似圓形罩子的容器,這個結界能夠在周圍半徑30米之內封鎖住他的“力”]
[那種事誰做得到啊!]
[可以的。此外,在密閉容器內召喚出毗沙門天。這是最有效地發揮調伏力的方法。在結界內釋放毗沙門天的力量]
[真的麼]
[不過,這種調付方法會大幅度地消耗使用者的體力。一旦失敗就無法重來。搞不好還會危及性命,即便如此,你也願意做麼]
高耶的表情瞬間凍結。
[……。只有這個方法能夠救讓了吧?]
[景虎大人……]
[幹就幹吧]
啪唧!
[!]
眼前的柏油路面倏地爆裂。高耶向後跳開,可臉上仍被崩裂的碎片劃傷,他立即用手按住。
[啊……嗚……]
直江驚叫。
[景虎大人!]
自按在額頭的右手指間流下紅色的血液。見到這血液的瞬間,高耶的瞳孔驟然變色。在他的體內,好像有什麼東西被切斷了。高耶面對著信玄怒吼了。
[你少得寸進尺!混賬!]
[你閉嘴!景虎!]
信玄全身噴射出強大的靈氣。
[我要消滅你——!]
(就用調伏……!)
高耶站起身,叫道。
[直江!我們上!]
[遵命!]
兩人同時叫道。
[“ ”](譯注:調伏種字)
“乒”地一聲響起,他們周圍的空氣瞬間凍結。三條的靈體被緊緊地捆綁住,無法動彈。三條陷入了“外縛”中。
但是!
[!]
直江與高耶同時瞪大了雙眼。原本應該在那裏被“外縛”所牽制的另一個人物——
信玄他仿佛一點事都沒有地看著他們。
[……?]
稍微窺探著周圍的異變,信玄冷靜地低聲說道。
[你們這幫傢伙,剛才做了什麼]
(“外縛”沒有見效……!)
高耶猛地轉向直江。他正再一次唱集中意念結起手印。
[“ ”!] (譯注:調伏種字)
[……!……]
一瞬間,遭受衝擊侵襲的信玄別過臉去。
[要做什麼?你們想對我施下上杉的咒術麼]
直江的臉上血色漸失。對於正處於“力”極為充盈的狀態中的信玄,竟連“外縛”也不見起效。如果“外縛”無法實施的話,就不能將結界的強度加以固定。在這種情況下根本無法進行調伏。
[你這些沒禮貌的行為……已經令我十分地惱怒了啊]
讓的臉上充盈著殺氣。直江和高耶被他的氣勢所壓倒。讓的臉龐如鬼一般地扭曲。
[從這個世界消失吧——!]
嗞!
[誒!]
地面開始搖晃。腳下的土地震顫著向上突起。可怕的爆炸就在眼前引發。
(!)
來不及思考,直江以將高耶圍護在“護身波”之中。刹那間,他錯失了保護自己的時機。就伺待這一瞬的間隙,“念波”化為飛石襲向直江。西服被割裂,鮮血飛濺。
高耶驚叫。
[直江!]
就在此時——
[仰木——!]
自對面傳來的喊聲令三人同時轉向那裏。奔跑著趕來的身穿制服的少女。那是……。
[森野!]
她追過來了麼?
[仰木……。呀~成田!]
不經意間,直江的視線注意到紗只手腕上的腕釧,腦海中有什麼驚閃而過。對了!
(“護符之腕釧”。八句陀羅尼!)
[將那只腕釧對著讓!快!]
紗織不明所以。
[誒?什麼!]
(!原來如此!)
高耶也解讀出直江的意圖,朝著紗織叫道。
[森野!把那只手鐲對著讓!別管太多、快一點!]
[這個?朝著他麼?]
信玄注意到她手腕上的東西。
[嗯?這個腕釧是……!?]
[來了!]
紗織將腕釧對準讓。
哢!
腕釧放射出耀眼光芒。
[嗚!]
信玄驚叫著遮住臉龐。
[八句陀羅尼!你、居然敢!]
[怎麼了?!仰木、這是怎麼回事?!]
[讓!把他對著讓!]
自腕釧中放射出“清淨之光”。信玄竭力抗拒著光芒的力量。
[可恨呐啊啊!]
[咿呀啊!]
[森野!]
紗織緊抓著手腕發出悲鳴。信玄運用念波攻擊紗織的手腕。
[好痛好痛好痛——!不要啊啊!]
[信玄!]
念波牢牢地纏繞在紗織的手腕上,似要將腕釧碾碎。也許會連同她的手腕一起絞成粉末。
[好痛!住手啊——!]
[可惡!]
高耶立刻沖向前去。與此同時,直江瞄準讓的腳邊放出念力。
[哦啊!]
路面炸裂的那一瞬間,讓畏縮了一下。攥緊手腕的勁力稍稍松緩下來。飛奔至兩人身旁的高耶,被一臉泫然欲泣的紗織緊緊抱住。
[仰木!]
[沒事吧?有什麼地方傷到了麼]
[怎麼回事嘛!成田他是怎麼了呐!]
讓的眼中再次閃過光芒。高耶用雙手握住紗織的腕釧。此時念波襲來!
[嗚……!]
可怖的力量侵襲著高耶的雙手。他死忍著將自己的念力集中於雙手之中。
[景虎大人!]
[直江!這裏!快用意念圍住腕釧!]
[——!]
直江張開護身波。與此同時,腕釧的周側被球狀的光芒所包圍。死纏著他們的念力,好不容易才開始減弱。
[仰木!怎麼回事!成田他……!]
[現在的讓不是讓!他被妖怪操縱了!]
讓的面容急劇地扭曲。
咚!
[嗚啊!]
[仰木!]
[景虎大人!]
被甩飛出去的高耶跌落在身後一部車輛的引擎蓋上,擋風玻璃被壓得粉碎。車身猛地搖一下。
[!]
下一個瞬間,車身被火柱吞噬,“轟”地爆炸了。
[不要——!]
紗織淒聲悲鳴。
[快住手——!]
直江挺身庇護著翻落至地面的高耶。
[成田!快住手!]
[!不行!]
紗織飛奔至讓身邊。在讓察覺後回頭的瞬間,直江立即詠唱起八句陀羅尼的咒文。
[唵 阿那隸 毗舍提 鞞囉跋闍囉陀唎 槃陀槃陀你 跋闍囉謗尼泮 虎合牛都嚧甕泮 娑婆訶!]
就在此時,腕釧放射出愈加強烈的光芒。讓被刷地定住。
[……!不要、別過來!]
[森野!]
手戴腕釧的紗織一把緊抱著讓。
[嗚啊啊——!]
信玄發出可怕的哀鳴。紗織拼命地保住痛苦地掙扎不已的讓。
[不要!住手!]
陀羅尼的對讓的效力比想像中更有殺傷力。
[哦哦哦,哦啊啊……]
他散溢的靈氣徐徐減弱。原本充沛的“力”也開始衰落。靈氣不安定地迴旋。高耶他們並未放過良機。
(就是現在……!)
兩人同時高聲叫道。
[“ ”!](譯注:調伏種字)
[!]
嗶咻!
信玄無法再驅使讓的肉體。他被困在“外縛”之中。高耶叫道。
[好的!森野、快讓開!]
[厄……、嗯!]
無形的膜罩包裹住周圍的一切。調伏的結界已經布下。直江結起手印唱起咒文。
[諾馬庫曼答 波答喃 巴希拉曼達亞 索哇卡]
高耶也與之重合似的詠隨。
[阿梨 那梨 ト那梨 阿那盧 那履 拘那履]
兩人提高嗓音高叫道。
[魔怨粉碎、怨敵降伏!]
[!]
讓驚恐地圓瞪著雙眼。三條倒抽一口氣。
高耶同直江竭盡所有的勁力,朝著天空喊道。
[南無刀八毗沙門天!來臨!]

啪啊!

如同雷電般的耀眼白光在夜空中不斷蔓延。之後的一瞬間,伴隨一記可怕的巨響,巨大的閃電貫穿整個天地。
[!]
那衝擊足以撼搖大地。所有人都不禁彎下身軀忍耐這震盪平息下來。光芒將他們包圍,不一會便漸漸凝縮至某一處,與纏繞在光芒周圍的一縷縷閃電一同化為一個實形。
信玄自心底哀叫。
《哦哦……!》
那白色的光芒仿佛守護著高耶他們似的,慢慢地立了起來。那個姿態是——
如同自佛教繪卷中走出來的軍神。左手托起多寶塔、右手持握尖矛,身著中國唐代的甲胄,威風凜凜的軍神。
《毗沙門天》
這正是北方的守護者、司掌戰爭勝利的神明,佛法的守護神毗沙門天的身影。信玄一臉混雜著震驚與恐懼的表情,抬頭仰望它的身形。身高大致高達10米,在白色光芒的包圍中,神靈以充滿威壓的姿態俯視著他。
(騙人……)
就連高耶也說不出話來。但即使面前出現了超乎理解範疇的事物,自呆愣中回過神來的高耶還是目光銳利地將視線調回信玄身上。
[你完了!信玄!把讓還回來!]
《別過來!》
顫慄傳遍信玄全身。這個無法饒恕的男人。
高耶叫道。
[現在 以結界調伏法制裁。武田信玄以及三條之亡靈!]
毗沙門天的身軀立即反應似的發出電光的氣流。高耶將意念集中於眉間。武神借高耶之口誦讀出真言。
[諾馬庫曼答 波答喃 巴希拉曼達亞 索哇卡]
自高耶的身體竄起赤紅的陽炎。同時,一股厲風般的氣旋自他腳下盤旋而上,吹拂起他的黑髮。
[我等為六道之夜叉眾 誓消盡魂魄 淨世間怨靈 清!]
他倏地睜開雙目。
[南無刀八毗沙門天!]
《不要!不要過來!》
[審判惡鬼!賜我以禦力!]
《!》
與咒文同一時刻,毗沙門天放射出強烈的閃光,漸漸凝縮在高耶的手印上。
《什麼……!》
高耶的雙手緊握著一把刀劍。毗沙門天幻化為刀劍的形態。刀刃凝聚著巨大的力量,放出耀眼的電光。電光的氣流在耳邊齜響。
高耶的陽炎——
壯美的真紅陽炎!
[“調伏”!]



光芒炸裂開來。自高耶的刀刃上放射出的白光幾乎劈裂了空間。
《——!》
光芒的力量令整個空間扭曲。三條和信玄的靈體遭受了極為巨大的力量的侵襲。幾乎割裂肉體的氣旋,無視魂魄對於肉體的執著,生生地將之剝離。在這壓倒性的力量面前,靈魂只能發出淒哀的悲鳴。在連思考都無暇顧及的瞬間,亡靈被扭曲著抽離了!
咻!
三條的靈魂竄飛著從這個空間消失。
信玄抵抗地吼叫著。
[哦哦哦——!]
他試圖忍耐調伏的壓迫,竭盡全部靈力抵抗的信玄憑藉自身驚人的力量死死地攀附這讓的肉體。然而,調伏的力量撕扯著他的靈魂。從刀刃上散發的調伏力幾乎將信玄從讓的身軀中拽出。
調伏的靈能將附近一帶包裹在白光之中。所有的事物化為白茫茫的一片。
[…!…]
高耶將身體庇護在神刀之下。恐怖的力量。佈滿視野的白色。一面之光中,映襯著信玄最後的抵抗。
[哦哦哦哦哦——!]
隨著“茲茲”的聲響,讓的身形震搖的瞬間。
嗚哇!
信玄的靈魂自讓的身體裏彈飛出來。
[!]
高耶吃驚地睜開雙眼。
[信玄!]
結界破裂了!調伏的結界自內側破裂,自縫隙中竄出一道疾光飛向西方的夜空。
調伏的光自結界中溢出,包圍了整個車站,照亮了松本的夜空。
遮蓋天際的白色隨著一聲巨響,漸漸地仿佛被吸收了一般回歸至暗夜。
直江計算著終了的那個時刻,誦唱起“遣送的真言”。
[唵 拔折羅 母乞叉 穆]
高耶睜開雙目。與此同時,他握在手中的毗沙門天化身之刀,突然如風一般消無蹤影。
回歸靜寂的松本車站站前,只留下紗織、直江和高耶。以及,倒臥在地上的少年。
——是讓。
高耶脫力地彎下膝蓋,疲憊地跪在地上。
[景虎大人!]
[…………]
支撐身體的力量用盡。高耶深深地吐出呼吸,轉向身旁支撐著他的直江。
[……我還好。比起這個……讓]
[——]
直江遵循著他的話,走到暈倒在地上的讓的身邊,用手搭在他的脈搏處。沒有異常。讓平安無事。
紗織彎下腰,癱坐在地上。
[景虎大人]
直江出聲呼喚。
[抱歉,直江……]
一臉憔悴的高耶嗓音嘶啞地低聲說道。
[我沒能把信玄調伏]
直江望著高耶。
[怎麼了?]
[“除靈”成功了,可是沒能進行調伏]
高耶苦惱地低聲說。
[結界被打破了。那傢伙逃走了……]
[…………]
直江注視著高耶,沈默不語。
(沒能保持住完整的結界,難道是無法使出全部的“力”的緣故麼)
他輕皺著眉頭。
但仍語調冷靜地寬慰高耶。
[但是,讓平安無事]
高耶轉向直江。男人繼續說道。
[今天的事件……做到這個地步就足夠了]
[直江——……]
“啪啪”兩聲,直江輕拍讓的臉頰。不一會兒,讓的睫毛微微顫動。
[嗚……]
他輕輕呻吟出聲,稍稍抬起眼簾。接著,慢慢用他那清澈的眼瞳看向周圍。
[——直江先生……?]
[不要緊了麼?讓]
[……。高……耶……]
高耶看著讓,終於露出他平時一貫的溫柔笑容。
[你醒了嗎,……讓]

遠方傳來救護車的笛聲。四人佇立在一片火光之中的車站前。


站前購物中心的屋頂上,某人自始至終觀望這一幕。
[哼。真不愧是景虎,終於覺醒了麼]
漆黑的發絲隨風揚起,高阪彈正扯著嘴角笑了。
雖然那個人的力量還未達到能調伏信玄的程度,不過若是完全覺醒的話,這也並非全然不可能的事吧。
迎著夜風,男人閉上雙眼。
雖然他們失去了三條夫人,可對於這件事,高阪並未流露出多少可惜的樣子。
(就當作是為了令景虎覺醒的投資吧)
原本盤算著搞不好她能成為今後的戰力,還是罷了。以她的“力”而言,作為有限。
但是。
[能夠衝破景虎的結界,真不愧是我們的主公]
高阪笑了。
[——呼。果然在下高阪,將誓為主公的家臣]
說著,高阪睜開雙目。
[今次的謝禮他日定將以你們的“力”一併奉還。上杉景虎。直江信綱。以及,武田信玄。你們都是……我最後的王牌]
他獨自一人沉吟著,向下俯覽喧囂而嘈雜不安的松本街道。
由於信玄的逃脫,之前的領域結界亦被解開。
清爽的夜風吹拂過市街。
高阪抬起頭,凝望那靜靜地懸浮在空中的金黃夜月。
沈默無語的十六夜之月。
仿佛未曾聽聞任何言語、未曾發生任何異變的月亮鑲嵌在虛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