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0-07 23:29:10唯月
夜不語詭秘檔案 04腳朝門 (上)
前言
在講述這個故事之前,我想先畫蛇添足,解釋一下腳朝門的意思。
所謂的腳朝門,顧名思義,從字面上就看得出來是用雙腳對向門。
當然,要完成這個動作,一定要符合三個條件:
一,要有一對活生生的雙腳
二,要有門
三,睡覺的時候,一定要睡在雙腳可以正對著門的方向。
如果你睡覺時符合上述三個條件的話,那麼恭喜你。
你隨時都會……
死掉。
引子
夜,又是一個安靜而又祥和的夜晚。
秀雯獨自躺在床上生著悶氣,原因?
當然是又和自己那個古怪的男友吵架了。
說起自己的男友就是一肚子的氣。
算起來,他也是這個鎮上小有名氣的心理醫生,
可不知為什麼,偏偏就是不懂自己的女朋友在想什麼。
「臭李庶人,死李庶人,信不信哪天我真死給你看!」
秀雯賭氣的將枕頭丟在地上,大聲喊道。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看看牆上的掛鐘,已經淩晨一點一刻了。
「那個死人,這麼晚了才想到來向我道歉。
哼,我才懶得給他開門呢!」
雖然口裡是這樣嘀咕著,但是她還是立刻爬下床,滿心歡喜的向門走去。
一個穿著黑衣的高大男人倚在門框上,靜靜的站在外邊。
秀雯嘟著嘴,裝出生氣的樣子,高聲說:
「就算我給你開了門,也不代表我會原諒你,今天你真的是太過分了!」
她背過身向床走去。
那個男人依然默不做聲,只是靜靜的走進了房裡。
他走到她身後,左手用力的抱住了她的脖子。
秀雯輕輕的呻吟了一聲,正想轉過頭望他,不經意間突然看到了地上的影子。
他!他的右手裡拿著一把細細的尖刀。
「你要幹什麼?!」她驚聲叫道。
只見身後的他,嘴角綻放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他漠然、熟練,而且毫無猶豫的將尖刀刺進了她的脖子裡。
她最後一樣看到的,竟是一片鮮紅。那,一定是自己的血。
「啊!」
秀雯滿臉煞白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她不斷的喘著氣,
思緒依然還痛苦的困在因夢境引起的恐怖感中。
「夢!原來是夢!」秀雯喃喃的自語著,內心卻絲毫沒有任何欣慰的感覺。
怎麼會做這種夢?太真實了!真實的可怕!
她爬下床,剛想去沖個冷水澡,清醒清醒頭腦,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一股莫名的恐懼爬上心頭。
她死死的盯著門,突然感到近在咫尺的門,竟然透著一種無法形容的詭異。
這種詭異帶著強烈的誘惑力席捲了自己,控制了自己。
秀雯伸出手,慢慢的向門伸去……
午夜,牆上的掛鐘,在黑暗中滴滴答答的走著。
最後,它停住了,不偏不倚的停在了淩晨一點一刻。
監囚
許多人都說過,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公平的,但是我從來都不以為然。
其實公不公平又有什麼意義呢?就像水中的魚兒一樣,你知道它有眼淚嗎?
或許它有吧,那麼,你又會不會清楚的看到它哭泣的時候?
沒錯,你不可能看到,因為你永遠都不可能分清楚什麼是水,什麼是淚……
我叫夜不語,一個窮極無聊,又極度鬱悶的男孩。
我有旺盛的好奇心,
或許正因為如此,我才會遇到許多離奇而又詭異的事件吧。
腳朝門,不入生門入死門,其實在整理《腳朝門》事件時,
我曾有過一段時間的猶豫,這個事件在許多人看來,
或許並不算恐怖,但卻重在奇和詭異。
也正是因為它的奇和詭異,我才將著墨點轉移,放棄了從前那種妖異寫法,
第一次毫無花俏的平鋪直敘。
但不要以為這樣就會不夠吸引人,不!
慢慢翻看下去,它甚至會吞噬你的靈魂……
古經綸有云:
「上有神數七兆八千五百億的神,下有佛數九兆億的佛。舉頭三尺見神明。」
不管它原本的意思是什麼,但可不可以用來說明,
一個人身上會發生的偶然幾率呢?
《蘋果》事件後過了半年,瀕臨崩潰的我,好不容易才重新振作起來,
開始了正常的高中生活。
而那個偶然發現的黑匣子,自己也隨手丟到了雜物櫃的角落裡,
和那時的記憶一起塵封了起來。
原本以為,生活可以這樣庸庸碌碌的不斷延續下去,
但是,該來的,還是無法阻擋的到來了。
「警官,你覺不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罪惡?」
口供室裡,那個嫌疑犯嘿嘿笑著,輕聲說:
「我有。每當我面對自己的病人時,總感覺他們很骯髒!
就像榴槤一樣,不管它有多美味,還是掩蓋不了它本身的那股酸臭。
嘿嘿,警官,我聞到了,你也有那種酸臭!」
王哥沉著臉,不耐煩的問道:
「臭小子,不要再給我耍花槍了。快說,張秀雯是不是你殺的?」
那個嫌犯悠閒的緊靠在椅背上,仰望起天花板,好久,這才慢慢道:
「其實你根本就不想當什麼員警吧!
這種工作又累,薪水又少,而且每天都帶著危險,你非常討厭這種刺激!」
他坐起身,用洞察一切的目光直視著王哥的眼睛,沉聲說道:
「其實你一直都在考慮轉業的問題,但可惜的是,你高中畢業就進了警校,
然後便被分配到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鎮上。
你沒有別的文憑,所以你一直都害怕自己辭職後,會養不活自己,
更養不起你的家庭!」
「夠了!」
王哥皺著眉頭,一副忍耐就要到極限的樣子,
「這裡是口供室,是我來審問你!不是讓你來審問我!」
那個嫌犯毫不在乎的笑著,繼續說道:
「你有想過要貪污。嘿嘿,但是你的官職和權力太小了,而且你也怕曝光,
那樣一切都完了,前途還有家庭……
你的膽子其實遠遠沒有你自己想像的那麼大,所以當你有了孩子後,
你決定要順其自然。你為自己買了高額的保險金,
你認為如果自己有一天殉職了,
至少你還可以為自己的妻子和兒子留下一大筆安家費。」
那個嫌犯深深的吸了口氣,用憐惜的口吻說:
「你的人生多麼卑微,多麼骯髒,就像蟑螂一樣,
每天都苟延殘喘的活著,這樣的人生有意義嗎?
你是不是有想過,死了,都比活著好呢?」
「媽的!」王哥握緊拳頭,慢慢的站起身來。
「靠!」
監視室的同事見勢,立刻急忙的衝進了口供室。
抱頭的抱頭,抱腳的抱腳,拉住了他。
「滾開!你!讓我閹了這個王八蛋!」
王哥一邊怒吼著,一邊用力朝那個嫌犯的方向亂踢。
「你看到了吧。」表哥夜峰咳嗽了一聲,轉頭望望我,沉聲道:
「這就是李庶人,今年二十四歲,鎮上唯一的心理醫生。
他有一個親密的女朋友,叫做張秀雯,五天前的深夜,
她在自己租的公寓裡被謀殺了。
兇手用一把非常鋒利的刀,殘忍的將她的脖子切斷。
在兇案現場,我們找不到被害者的頭部和凶器,
初步懷疑是兇手將她的頭帶走了。」
「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麼?」
我皺了皺眉頭,到現在我都還是相當困惑,
自己為什麼會被唐突的請到分局監視室,來看這場鬧劇。
表哥絲毫不理會我的發問,自顧自的講道:
「我們懷疑是李庶人殺了張秀雯。而且現在的證據也實在對他不利。
第一,在發生兇案的前一天中午,李庶人的秘書看到他和張秀雯吵架。
第二,在案發的時候,李庶人完全沒有不在場證明。
但很可惜,我們一直都找不到凶器和死者的頭部,沒有足夠的證據起訴他。
再加上他是個頗厲害的心理醫生,我們無法在他的口裡討到任何便宜……」
「那你應該去找七哥吧,他不是你們警局的犯罪心理學家嗎?」
我頗為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
表哥頓時滿臉通紅起來,支支吾吾了半晌,才擠出幾個字:
「你不是看到了嗎?七哥就像王哥那樣,都快要被那個傢伙給弄瘋了!」
我愣了一愣,突然想到了些東西,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那一剎間,我明白了表哥找我來的理由,不過,那實在太過荒唐了!
「你猜到了嗎?」表哥等我笑夠後,小心翼翼的問。
「我拒絕。」我瞪了他一眼,毫不猶豫的答道。
表哥頓時拉大了嘴巴,他緊張的說道:
「算我求求你,這可關係到我們這一區的聲譽。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還關乎我們的年終獎金!」
「就算你這樣說,我也沒辦法啊。」
我撓撓頭,困擾的說道:
「由我這個非警務人員來審問犯人,不是不合規矩嗎?
況且我還只是個高中生而已!」
「沒關係,你不說,我們不說,誰又會知道呢?
況且等一會兒我們再幫你化一下裝,讓你成熟個五、六歲的樣子。
到時候就算熟人都不容易認出你了,更何況是那個素不相識的李庶人!」
表哥用力的拍著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樣子。
我不置可否的聳聳肩道:
「但是我從來沒有接觸過犯罪心理學這一類,而且我也不想赴七哥的後塵。」
「絕對沒關係!我們對你有信心!」
表哥拍了拍我的肩膀,信心十足的說:
「你從小就很會搞心理詭計,這個警局裡,哪個沒有吃過你的虧?」
「你這算是誇獎我嗎?」我滿臉慍怒的瞪了他一眼。
「嘿嘿,當然是誇獎了。」表哥乾笑起來。
「好吧,我們還是乾脆的直接進入正題。」
我坐下來,用中指輕輕磕著桌面,說道:
「如果我答應幫你的話,我有什麼好處?」
「好處!你是說好處?!」
表哥裝出滿臉吃驚的樣子:
「我們都快做十八年的親戚了,幫這點小忙也要叫我給好處!」
我微微一笑道:
「這似乎不是什麼小忙吧。
首先,你們為什麼要找我,而不向上級申請,
臨時調派一個犯罪心理學家來呢?」
「這是因為……」表哥支吾起來。
「是因為你們怕被上級知道吧。」我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
「七哥身為一個犯罪心理學家,卻被一個嫌疑犯給牽著鼻子走,
甚至險些被他弄的瘋掉,如果上級知道的話,
一定會有人置疑他的心理學家資格,他會有被炒魷魚的危險。
然後是你們,你們都被那個李庶人弄的神經兮兮的。
害怕審問他,害怕和他說話,如果上級知道的話……」
「不要說了!」
表哥抱著頭大喊了一聲:
「對!沒錯,你全說中了!你小子到底想要什麼報酬才肯幫我們?」
我愉悅的笑了起來,說:
「其實我的要求很簡單,以後或許有些東西是我很想知道的。
那時候希望你們能盡量給我開綠燈。」
「就這麼簡單?」表哥狐疑的看了我一眼。
我一臉無辜的說:「對啊,難道我會出什麼難題,為難自己的表哥嗎?」
表哥頓時爽朗的笑起來:
「成交!哈哈,看來我的魔鬼表弟偶爾還是很可愛的。
我看李庶人那個王八蛋要倒楣了。」
「我看是某人以後會有的忙了吧。」
我一邊暗自笑著某個掉進了我的圈套,還以為自己得了便宜,
一個勁兒幫我數錢的傻瓜,一邊透過單向玻璃,打量著口供室裡的李庶人。
這個傢伙異常冷靜的坐在椅子上,眼睛許久都不眨一下。
聽表哥說,疲勞審問法對他絲毫沒有效果,
他可以不吃飯、不喝水的就這麼坐上一天,甚至連廁所都不用去上。
這樣的人,真的還算是人嗎?
我大有興趣的伸了個懶腰,站起身來。哈哈,看來最近都不會無聊了。
審訊
「你是誰?」
「李庶人。」
「你為什麼要殺張秀雯?」
「我殺了秀雯?憑什麼說是我殺的?警官,你有證據嗎?」
坐在他對面的我笑了,直視著他的眼睛,淡淡說道:
「她是你女朋友吧?她死了,你為什麼還能這麼冷靜?」
李庶人絲毫沒有躲開我的眼神,唏然道:
「世界上有哪條法律規定,女朋友死了就不能冷靜?」
他充滿血絲的眼睛中,絲毫沒有疲倦的神色。
他精神順適,幾乎看不出這個傢伙已經有四十個小時沒有睡覺了。
果然是個怪物。
我站起身來,說:
「世界上有一種人,他們總是喜歡把自己的感情埋藏在肚子裡。
不管這種感情有多痛苦,他們都從不願意表露出來。你是這種人嗎?」
李庶人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慢條斯理的說:「你認為我是這種人?」
「不錯。」我回答的很爽快。
李庶人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大笑。
就像聽到了一個絕世笑話般,笑的幾乎要掉了下巴。
過了許久,他才強忍住笑意,譏笑道:「沒想到你還是個風趣的人。」
「彼此彼此。」我絲毫沒有慍怒,繼續說道:
「你很厲害,只憑一張嘴就把整個警局裡所有人都弄的神經兮兮的。
不過我有一個小小的疑問,為什麼像你這樣高學歷的才子,
會到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鎮來開心理診所呢?
到大城市裡,不是會有更好的發展機會和前途嗎?」
「你猜啊。」李庶人用狡黠的眼神盯著我,然後又用略帶嘲諷的語氣道:
「不過我想你就算把頭猜爆也不會有答案。
嘿嘿,就像我猜不到為什麼這個警局裡的瘋子們。
會讓你這種嘴上無毛的小鬼來審問我一樣。」
我微一吃驚,沒想到他只看了我兩眼就發現了我的年齡。
該死,我就說那個一直都在給死人化妝的吳哥靠不住嘛!
用手撓了撓頭,我不動聲色的笑道:
「其實你應該猜的到,既然是我來審問你,那麼就一定有辦法讓你說實話。」
「這麼有自信?」
李庶人也笑了,只是嘴角依然帶著那絲令人討厭的嘲諷,
就像在嘲笑我的自不量力。
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氣,道:「年輕真好,年輕人就是這麼有朝氣。」
「你不過也才二十四歲,離老還有很遠。」
「我?二十四歲?」李庶人眼神迷茫起來,他苦笑著:
「二十四歲!對,我的確是二十四歲,唉,我也還很年輕。」
他這是什麼意思。怎麼這番話說的這麼亂七八糟的?
就像他連自己的年齡也不敢確定似的!哼,他不會是想唬弄我吧?
我皺起眉頭,看了他好一會兒,李庶人突然抬起頭,對我笑道:
「我沒有想要唬弄你,只是單純的情緒衝動罷了。」
我心頭又是一涼。這個傢伙,他竟然猜到了我在想些什麼。
「算了。」他歎了口氣,喃喃的說道:
「小兄弟,你有沒有想過,這個世界很罪惡?」
「罪惡?」我心裡一動,知道好戲終於上場了,「對不起,我不覺得。」
「哈哈,所以說你還年輕。」李庶人用低沉的聲音道:
「這個時代的人喜歡用兩極論,老是把人類分為兩種人,男人和女人,
好人和壞人……哈哈,他們認為這兩種分法是絕對的,但是真的是絕對嗎?
男人可以變性做女人,而好人也會因為某些事情變成壞人。
這樣看來,絕對的分法,也是絕對不絕對的。」
「你想說明什麼?」我眉頭大皺。
「沒什麼。只是,你不覺得很罪惡嗎?」
「哼,這有什麼好罪惡的,哪裡罪惡了?」我冷笑道:
「你這番不明不白的話,我怎麼可能聽的懂?」
「不,你應該會懂。總有一天會懂的。」
他突然坐直身體,直視著我的眼睛,
「你有沒有聽過這個心理謎題,是一位心理學大師臨死前向他的學生提出的。
「他問他的學生,如果有一個人,他是個狡猾奸詐的惡棍,他心機很深,
一生都在為一個極大的陰謀而偽裝成紳士。
他做了一輩子的紳士、好人,這一生中從沒有做過任何壞事,
假設他就快要實現自己罪惡的陰謀時,突然暴斃。
那麼,你說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我毫不猶豫的答道:「嘿,這還不簡單,他當然是……」
呼之欲出的答案,突然啞然而止,我竟然感到頭大起來。
不錯,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是好人,因為他平生做的都是善事,但是他分明是有目的才做好事的!
那算他是壞人好了,但是……但是,他又並沒有做過任何壞事。
唉,這個問題,分明就像世界上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那麼糟糕。
根本就不容易有答案!
李庶人意味深長的笑著,臉上流露出一種莫名的狂熱,
「你也感覺到了吧!你不覺得,世界的一切都很罪惡嗎?」
我滿臉蒼白,過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緩然道:
「我知道你想說明什麼,但是這並不代表有什麼罪惡。」
不錯,我的確明白了李庶人向我提出這個問題的涵義,
他想向我透露自己的想法,一個否定一切的想法。
我頓了頓又道:
「或許世界上所有的人為善為惡都有自己的目的,
但是這都很正常,誰做事沒有目的了?
而且就算有些人做盡壞事,這並不代表他只是為了一己私慾吧。」
李庶人臉上的狂熱頓時黯淡下來,他大失所望的又看向天花板,
似乎再也不屑看我一眼,沉默了許久他才冷冷說道:
「你走吧,從現在起,我不會再和你說一個字。」
「有沒有搞錯,他說不會再和你說一句話,你就真這樣走了?」
表哥夜峰吃驚的差點掉了下巴:「你這小子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好搞定了?」
我懶洋洋的說道:
「我也沒有辦法啊,你應該看得出來那傢伙絕對不是一般人。
他說不會和我再說一個字的話,我敢打賭就算我坐在裡邊一百年,
他都會老老實實的裝啞巴,而且這次審問也並不是沒有收穫,
至少我確定了一點。」
「好兄弟!」表哥頓時喜笑顏開的拍著我的肩膀,低聲問:
「你確定了什麼?」
「李庶人不是兇手。」
表哥吃驚的問:
「他不是兇手?那個滿嘴都是什麼世界罪惡的傢伙,竟然不是兇手?
你搞到了什麼證據嗎?」
「沒有,完全靠第六感!」我天真的對他笑起來。
「第……第六感?!」表哥的臉上飛快的流露出收張不遂的樣子,
他掐著自己的喉嚨幾乎跳了起來,很顯然是在努力的壓抑自己,
不喊出那句問候我的老媽、他的表姨那句不太文明的話。
走出警局,我的笑容頓時全部收斂了起來。
李庶人,這個傢伙真的很有趣,嘿嘿,看來我有必要仔細的調查調查他了。
不老人(上)
又是個陽光充足的盛冬,窗外的熱度透過可憐的單層玻璃滲透入教室裡,
讓人不由得生出一種昏昏欲睡的煩悶。
我伸了個懶腰,眼神從已經偷看了好幾堂課的資料上移開,
憐惜的望向講台上一邊打哈欠,一邊唾沫四濺的物理老師,歎了口氣。
從表哥那裡拿來關於李庶人的資料,我反反覆覆看過了好幾遍,
只得出了一個結論——他是個非常簡單的人。
一年前,他來到這個鎮,開設了一家私人心理診所。
半年後,開始和張秀雯交往。
他的生活很有規律,早晨五點起來晨跑,六點半吃早飯,
八點半回到診所裡開始營業,一直到下午六點才結束。
據她的秘書說,他從來不午休,也沒見過他吃午飯,
還說李庶人一直對張秀雯很好,他倆很少吵架。
附近的鄰居對李庶人的口碑不是一般的好,誇他是絕世好男人。
有些老婆婆老奶奶甚至還十分氣憤的罵員警抓錯了人,
說像李醫生這麼好的人品,怎麼可能是殺人犯?
我苦惱的用手指輕輕的敲擊著課桌,不住的思考。
突然,一團紙從右邊飛過來,準確無誤的打中了我的頭。
正氣不打一處來的我猛的轉過頭去,想看看是誰這麼大膽,
居然做出這種無異於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屁股上亂摸的大膽行為。
結果差些碰到了沈科那露出滿臉噁心獻媚笑臉的頭。
「幹什麼?!」俗話雖然說拳頭不打笑臉人,不過依然擋不住我的惡聲惡氣。
沈科嘿嘿的笑著,看得出他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小夜,今天中午我終於和小露約會了。
她對我好熱情,真的好熱情,在街上還主動挽著我的手。
天哪,你相信嗎?是那個徐露,我一直都在暗戀的那個徐露!
她竟然會主動挽著我的手!」
那傢伙眼睛發出幸福的光芒,手抱在胸前陶醉,
似乎正一次又一次的回想中午的事情。
「喔,沒想到那個小妮子這麼開放。」
我頭大的看了這白癡一眼,不經意間在他外衣的肩膀上,
發現了一小團微顯黃色的痕跡,略一思索,忍住笑問道:
「你的徐露最近好像感冒了吧?」
「對啊。今天中午就是去陪她買感冒藥的。有問題嗎?」
沈科大惑不解的看著我。
我搖搖頭,繼續問道:
「那麼她在挽住你的時候,
有沒有做過類似於想要將頭靠到你肩膀上的舉動?」
「你!你怎麼知道?」
那傢伙吃驚的幾乎要叫出聲來,眼睛一翻,懷疑的問道:
「你小子,不會就跟在我們後邊吧!」
「我哪有你這麼無聊。」
忍住想要踢他一腳的衝動,我歎了口氣,同情的拍了拍他的手臂道: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沈科狐疑的又看了我一眼,見我不願再做過多的解釋,
便又幸福的陶醉在中午那短暫的良辰美景中了。
我苦笑著將視線從他那有著古怪笑意的臉上轉回來,
繼續用手指輕敲著桌面,考慮是不是該把略帶殘酷的真相告訴他?
不過,這個念頭立刻便被自己打消了。
我這個人雖然不怎麼識趣,但還不至於那麼殘忍,
殘忍到要去破壞一個正值青春期的男孩那可憐的幻想。
唉,不過無常的世事也往往就是如此,不論遇到再微小的事情,
人也總是會往好的方面想像,可惜那樣的想像,往往和事實相差甚遠,
就像沈科中午和徐露的約會一樣,我敢肯定事實絕對不是他想的那樣。
從種種跡象看來,一定是走到半路上,患了感冒的徐露鼻涕流了出來,
但身上的衛生紙不巧都用光了。
這個愛美的女孩情急之下,只好臨時借用某個傻瓜的外衣當作抹鼻布,
而且為了不讓那傻瓜發現自己的企圖,女孩先是挽住了那傻瓜的手,
然後再慢慢的將頭靠在那傻瓜的肩膀上,溫柔而又文雅的,
慢慢將自己還有體溫的鼻涕,全部賞賜給了那件倒楣的外衣。
我甚至還可以確定徐露陰謀得逞後,肯定還抬起頭,
露出自己乾淨而白皙的臉,對那白癡可愛的笑了一笑。
不過這白癡就慘了,我眼睛朝右邊瞥了一眼,
只見那白癡頭部向上仰望著天花板的白熾燈,還在那兒一個人不住的癡笑著。
唉,可憐的人。我看這種情況下就算我告訴他實情,估計他也是不會信的。
「對了,最近你在研究有關李庶人謀殺自己的情人的事情吧,
有什麼新的進展嗎?」沈科像想起了什麼,突然問道。
我立刻苦惱起來,
「完全沒有發現,從警部拿回的有關李庶人的資料,全都是些正面材料,
幾乎都把他描述成了一個聖人。
再調查下去,我這個無神論者都快要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了,
至少李庶人就是耶穌基督的轉世。
靠,如果能弄些他作奸犯科的資料就好了!」
「小夜。」沈科用像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我,低聲說道:
「你昨天不是說李庶人不是兇手嗎?
既然他不是兇手,那麼對他有利的正面材料越多,不是越容易幫他脫罪?
你查他作奸犯科的資料幹什麼?」
我哼了一聲:
「我可沒有想過要給他脫罪,況且警方手裡的證據也判不了他任何罪,
最多拘留他四十八小時罷了,估計那傢伙昨天一早就給放出來了。
不過李庶人……我總覺得他很古怪,
而且這個事件絕對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沈科苦笑了一聲:
「我倒是覺得你這個人最古怪,好奇心氾濫的越來越不像話了。」
「承蒙誇獎。對了,你也把這些東西看一遍吧,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我將課桌上的一部分資料遞給了他:「看完後我請你喝咖啡。」
「好,就衝你的咖啡,我拚命也要把這些厚的像辭海的東西看完。」
沈科大義凜然的用手在那堆厚厚的資料上拍了一拍,突然陰笑道:
「能不能順便也請小露。」
我用手撐住頭對他笑起來,
「你是不是還想我能在她到後,自動識趣的買單滾蛋?」
「小夜!你太看不起我了,我會這樣對待朋友嗎?」
沈科義憤填膺的說,臉色突地一變,搓搓手笑嘻嘻的又道:
「當然你能這麼做最好了,嘿嘿。」
「你這傢伙,真是越來越犯賤了。」
我狠狠的踢了他一腳,惡聲惡氣的說道:
「快些看,在下午課結束前你小子還沒看完,
當心我讓你明天早晨找不到腦袋洗臉。」
滿意的看著他委屈的將視線定格在資料上,
我低下頭又一次思索起資料上記錄的每一個細節。
李庶人,男,二十四歲。十九歲時考入一所著名的大學,就讀心理學系。
兩年後,也就是他二十一歲時,破格取得心理學碩士學位。
在每個人都以為李庶人還會繼續深造的時候,他竟然放棄了學業,
去了離這個鎮不遠的黑山鎮,然後一年前又來到了這裡。
越往下想,我就越是頭痛。
從資料上看來,李庶人這傢伙似乎很有個性,也很有主見。
但是換一種說法,也可以說他為人古怪。
從普通人的認知角度上判斷。
李庶人很笨,笨的會在人人羨慕的事業學業高峰期,把一切都放棄了。
然後跑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龜縮起來,
甘願過那種根本就不應該適合他的貧寒生活。
這即使在普通人的邏輯思維上,都是會讓人覺得很不可思議的地方!
但是李庶人卻偏偏這樣做了。
哼,一個可以在兩年內讀完大學,而且直接取得碩士學位的人。
縱使他不是個天才,那麼他至少也該是個聰明人。
雖然我和李庶人接觸不多,但看得出他確實是個聰明人。
甚至比大多數人更聰明,無疑,這種人不應該會幹出這種蠢事。
但是他又確實幹了……
唉,我的老天,這傢伙表面看起來很單純。
但一深入進去,他的行為卻有些說不出的奇怪。
究竟是什麼讓他放棄了學業,甘願跑到這裡來開心理診所?
我相信一個聰明人幹任何事情都絕對有他的目的,那麼他的目的是什麼?
難道是有什麼讓他不得不待在這裡的羈絆嗎?
「咦,奇怪。」沈科咦了一聲,用筆使勁的戳我的胳膊。
「有什麼發現?」我立刻將耳朵湊了過去。
「根據資料上說,李庶人是二十四歲吧?」
沈科胡亂翻動資料,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
「但是看他的日常起居。
總讓人覺得他實在不像是這個歲數的年輕人,更像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
還沒等他說完,我早已忘掉了自己還在上課,滿臉震驚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對了!這就對了!難怪我總覺得他的生活規律有古怪,原來是這樣!」
我忘乎所以的用右拳敲著左掌,大聲說道。
整個教室頓時鴉雀無聲。
每個人都若有所思的,用古怪的眼神看著大發神經的我。
突然,一顆粉筆準確無誤的打中了我的頭。
「各位同學,有誰知道瘋人院電話號碼是多少?」
李閻王拍拍手上的粉筆灰,瞪了我一眼,
「夜不語,現在給你兩條路走。
一是進瘋人院,二是把你手上的物理課本抄五遍,明天早晨交給我。」
「有第三個選擇嗎?」我厚著臉皮問。
開玩笑,把物理書抄上五遍,不花上整個通宵才怪。我哪有這個美國時間?
今天晚上我還想去張秀雯的死亡現場實地考察呢。
「當然,你想要學校給你記過處分的話,我也不會介意。」
李閻王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
「我抄書。」我神情沮喪的丟盔棄甲,投降了。
不老人(中)
「對不起,我來晚了。」
徐露推開咖啡廳的玻璃門,在沈科身旁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沒關係,男人等女人天經地義嘛。」
沈科一邊做出一副絕世好男人的噁心模樣。
一邊一個勁兒給我打眼色,要我識趣點兒早點滾蛋。
我裝作沒有看到,慢慢的嘬了口咖啡,說道:
「那個李閻王太狠毒了,竟然罰我抄那本該死的物理課本五遍。」
正喝著熱咖啡的徐露一聽,差些沒把嘴裡的咖啡全吐出來。
她用勁的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大笑道:
「小夜今天下午好秀逗,全班都在笑你。
不過沒想到你修養那麼好,竟然連臉都沒紅一下。」
「就是,就是。」沈科拚命吞下一大口咖啡,飛快的介面道:
「如果換了是我和小露的話,早就挖個洞把自己給埋進去了。
雖然我一直都知道小夜的臉皮比較厚,不過沒想到竟然會厚到這種程度。」
「哼,你們還說。」
我狠狠盯了一眼坐在對面一唱一和,奚落我的那兩個王八蛋說道:
「整個班上笑的最大聲的,就數你們兩個傢伙了。
就為了這點都足夠判你們死刑。
不過看在我今天心情比較好,罰你們幫我把那五遍給頂下來。」
「想的美。
李閻王又不是傻瓜,看到罰抄的本子上有幾個人的筆跡,他不發現才怪。」
沈科撇了撇嘴。
我笑起來:
「我也不是傻瓜。
所以我希望你們其中,能有一個人主動申請,幫我把這五遍書抄完。」
「打死我都不幹。」徐露迫不及待的表明了立場。
「我絕對不願意。」
沈科看了一眼自己的咖啡杯,突然恍然大悟的瞪著我道:
「小夜,你不會以為,只憑這一杯小小的咖啡,就可以賄賂我幫你抄書吧!」
「我像是這種人嗎?放心,你願不願意這次都是我請。」
我盯著徐露,大有深意的笑起來:
「我相信美麗不凡、冰清玉潔的小露小姐,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幫我這個忙。」
看我說的這麼肯定,徐露愣了愣。
似乎正努力的在自己的腦子裡搜索。
看是不是自己有什麼把柄落到了我的手裡。
「沒有啊。」她低聲咕噥著,隨後抬起頭,毫不猶豫的說:「我才不要。」
「真的不願意?」我悠閒的喝了一口咖啡。
「不……不要。」回答明顯沒有剛才那麼流暢了。
「真的?那就算了,那麼我也該走了。」
我拿起帳單站起身,在走過她身邊的時候,將嘴湊到她的耳邊輕聲說道:
「下次不要再用沈科的外衣抹鼻涕了,那傢伙的衣服很粗糙,會傷皮膚的。」
徐露頓時全身僵硬,死命的忍住想要驚叫的衝動,咳嗽了一聲,大聲說道:
「小夜,物理書和作業本留下給我。
我想通了,幫助朋友絕對是義不容辭的事情!」
「你不愧是我的好朋友,悟性就是高!」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嘿然說道。
徐露一邊在嘴角努力擠出上彎月形的笑臉,
一邊用殺死人的哀怨目光瞅著我說:
「我還覺悟到……小夜你這個魔鬼……一輩子也不可能找到女朋友!」
「哈哈,那就不勞你這個好朋友費心了。」
我衝她笑了笑,向門外走去。
張秀雯,二十二歲,獨自住在鎮東。
她不是本地人,二年前從黑山鎮獨自到這個小鎮打工。
同年偶然結識了李庶人,然後他倆開始交往,資料下邊,還有一行小字。
是表哥夜峰的批註:
「紅顏薄命,這麼年輕就死翹翹了,
真讓我這個單身未婚男人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唉,世界上又少了一個美女,嗚嗚,我又少了一次機會。」
「靠,這個色鬼!」
我苦笑著從資料裡抽出張秀雯的照片,看了一會兒,嘖嘖說道:
「果然是個美女,可惜了!」
資料裡還有張秀雯死亡現場的照片,血噴的到處都是,驗屍報告上說,
她的身體其他部位並沒有任何外傷,
唯一的傷口是在頸部,一刀致命、乾淨俐落。
從照片上看來,頸部的切口十分平整,很容易判斷出,
是用非常鋒利的刀造成的,而且那把刀並不算大。
這個判斷,是出自傷口上有至少五次切割痕跡,
估計兇手是在張秀雯的背後發動的攻擊。
第一刀就割斷了她的頸部大動脈,等她的血放的差不多了,
這才悠哉游哉的將張秀雯的整個頭都割了下來。
針對這種情況,我還曾和表哥討論過。
表哥認為有兩種可能。
一是仇殺,如果兇手和張秀雯沒有深仇大恨的話,
不會這麼殘忍的先是給她放血,再將她的頭割下來帶走;
二是變態殺手殺人,如果是變態殺手的話,那麼張秀雯就是無辜受害者了,
但是以張秀雯的家門並沒有任何破壞過的痕跡,
那麼也就是說受害者認識兇手,所以才會給他開門,
也就排除了第二種可能性了。
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是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至少我絕對不會在半夜三更,給一個和我有仇的人開門,
而且還毫無防範的讓他站在我身後,把我一刀殺死。
不過這樣一想,李庶人的犯案嫌疑就更大了。
但不知為什麼,我的直覺就是不同意李庶人是兇手的觀點。
夜,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冰冷冬雨,我從外套的衣領裡理出帽子。
戴上,用嘴哈了哈凍僵了的雙手。
總算到張秀雯的家了,這裡還真是偏僻,幾乎快要出了郊外。
附近的住戶少的要死,不過倒還是有個優點,就是房租便宜。
張秀雯租的是一棟帶有歐洲風格的別墅,不大。
但感覺卻有些說不出來的陰森,特別是附近又沒有什麼燈光。
小雨不斷打在屋簷上,響起了一陣陣噠噠的、規律的讓人煩躁的聲音。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周圍瀰漫的氣氛越來越詭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知道那裡死過人,先入為主的產生了恐懼的感覺。
深吸了一口氣,我慢慢跨過黃色的封鎖線,用鐵絲套開門,走了進去。
這棟房子是簡單的兩室一廳的格局,
一進門就有一種很不協調的感覺,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一般來說,進大門的第一間房,屋主都會把它設計成客廳。
但張秀雯卻偏偏把它佈置為自己的寢室,再往裡走才依次是客廳,
書房以及廚房。
張秀雯是在寢室裡遇害的,房間很乾淨,
看來警局對這棟房子的封鎖解除後,一定有人來打掃過。
我明目張膽的打開所有的燈,在屋子裡四處徘徊,最後幾乎將臉湊到地板上,
仔細的瞅著,可是竟然完全沒有收穫,心情頓時沮喪了起來。
有沒有搞錯,怎麼這裡乾淨的連一根頭髮都找不到?
「媽的,那個打掃房子的人一定有潔癖。
下次我家要大掃除,我一定請他,清理的太絕了!」
我不滿的咕噥著關燈走人,隨手關門時,最後瞥了一眼臥室,突然一道靈光,
像閃電般劃入腦海。
我激動的一腳將正要閉上的大門踢開,衝了進去。
不對,一定有不對的地方!
剛才的一瞥,我怎麼會有種房間變空曠了的感覺?
從懷裡掏出張秀雯死時的照片,我一樣一樣的對照起來。
燈,沒有少;電暖爐,沒有少;
兩個黑色單人靠椅、一個褐色的五人皮製長沙發,
還有一個白色的席夢思雙人床。
咦,床的位置怎麼變了?
記得我第一次看照片的時候,還奇怪的對表哥說,張秀雯的性格一定有問題,
不然為什麼要將床正對著大門?
大凡中國的房間,大多只有兩種形狀,不是正方形就是長方形,
而床的擺設也不成文的放在房間的中間,或者比較靠近門的地方。
就說張秀雯的寢室吧,是標準的長方形,大門在最左邊。
而她卻偏偏把床擺放在最右邊,放在那裡也就罷了。
但她還要把床斜放,形成一條對角線。
這樣一來不但佔空間,而且睡覺時雙腳剛好很不協調的朝向門。
我還說如果叫我這樣睡的話,我一定睡不著,總覺得腳底會寒。
但是現在床明顯變了位置,雖然還是在房間的右邊,但卻順著牆放正了。
我緩緩的走到床邊,坐了上去,
清潔公司的人是不會在沒有主人允許的情況下,隨便改變屋子傢具擺設的,
那麼今天來打掃房間的,就一定不會是清潔工。
對了,今天早晨李庶人應該被放了出來,難道會是他?
我微一思索,隨手拿起床邊的電話,撥了幾個號碼。
「小夜?我正要找你!你在哪?」
表哥似乎正在和誰爭吵,電話裡的聲音有些古怪。
「找我?幹什麼?」我皺了皺眉頭。
「不要問那麼多,立刻到我這邊來一趟。」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不說清楚,鬼才會深更半夜跑到你那兒去。」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陣,表哥夜峰歎了口氣說道:「李庶人自殺了。」
不老人(下)
李庶人自殺了!他竟然自殺了!
一直到了警局,
我混亂的大腦都還沒有反應過來「自殺」這個詞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毫無疑問,剛以為有了點頭緒的線索,
全部被「自殺」這個詞打的支離破碎了。
「我們一個小時前接到報案,在李庶人的家裡發現了他的屍體。
法醫判斷他已經死了大概有四個小時左右。
全身沒有外傷,致命原因是服用過量的安眠藥,他是自殺的。」
表哥簡單明瞭的說道,臉上帶著一絲不容易掩蓋的疲憊,
「而且我們還在他的床底下,找到了張秀雯的頭和一把加長的剃鬚刀,
可以判定是他殺了張秀雯後,受到良心的責備,最後吃安眠藥自殺了。」
「就這些嗎?」我心不在焉的問道。
「就這些。」
「但是我覺得你還有什麼在瞞著我。」
我突然抬頭,緊緊的盯著他的眼睛。
果然表哥的眼睛立刻就移開了,那是他心虛的表現。
從小他就這樣,一說謊眼神便閃爍,不敢正視別人的眼睛。
都不知道他怎麼從警校畢業,還爬上這個位置的。
「我沒有什麼瞞著你。」
表哥挺起胸口,有些激動的大聲說道:
「這件Case結束了,破案了,了結了!
我告訴你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浪費時間去調查。」
我輕輕的哼了一聲:
「我不懂,這件Case還有很多疑點,怎麼可以就這麼草率的結案?
這不像你一貫的作風吧?」
表哥開始惱怒起來,他狠狠的拍了拍桌子,叫道:
「到底你是員警,還是我是員警?我說這件案子已經結案了。
如果讓我知道你還在私自調查這件Case,不要怪我不顧情面,對你不客氣!」
我愣住了,自小以來還是第一次見表哥發這麼大的火。
我冷笑一聲,用手撐著桌子站起身淡然道:
「是!『警官』!哼,就當我這十幾年來看錯你了。」
去死,那個臭夜峰,還敢在我面前擺架子。
真想一腳踹到他臉上,強迫他說老實話。
我憤憤然的回到家,躺倒在床上,心裡越來越好奇了。
究竟警局在李庶人身上發現了什麼?
到底是什麼發現,可以讓那個天殺的夜峰,
對我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到底那傢伙有什麼事情隱瞞著我?
越深入的想下去,越讓我感到莫名的煩躁。
我一個鯉魚翻身坐了起來。
嘿,其實想要知道真相,並不是沒有可能,我還有個方法,
只是稍微有些風險罷了……
圍繞著張秀雯的死,有一大堆讓人頭痛的謎團,
本以為謎團的另一頭,關鍵應該就在李庶人身上,但沒想到他竟然自殺了!
所有的線索像繃緊的線一般。
一頭突然斷掉了,線頭反彈回來,變成了充斥在我腦中的一大堆亂麻。
現在我能想到的救命稻草就只有一根,便是李庶人的驗屍報告,
在那傢伙的身上一定有什麼問題,不然表哥不會強迫我對這件事罷手。
我不笨,當然也不會笨的看不出,表哥之所以會發那麼大的火,
必定是事出有因,恐怕警局在李庶人身上發現了某種東西,
某種有著極大危險性的東西。
哼!不過那個夜峰也太小瞧我的好奇心了,我會是那種怕危險,
就什麼事情都止步不前的人嗎?
「喂,死小夜,這麼晚叫我出來幹嘛?」
沈科打著哈欠來了公園,他搓著手看了看腕上的手錶,
「快要十二點了。好冷,沒有好理由當心我揍你。」
我衝他笑道:
「如果我邀請你,跟我一起進警局偷東西,你認為是個好理由嗎?」
沈科那傢伙死命的盯著我,像在看一個瘋子。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使勁的掐了掐自己的臉,大聲咕噥道:
「不痛!我就說嘛,哪有人會這麼神經,晚上要我到公園來的,
我又不是美女,果然是在做夢。」
他轉過身就想要溜掉,被我給一把拉住了。
「開個小玩笑罷了。」
我獻媚的嘿嘿笑道:
「事實上,我是想請你幫我個小忙。」
「一定是什麼危險的事,我不幹。」
沈科想都不想,就搖頭。
我從褲兜裡掏出了一大疊帳單,在他面前晃著,說道:
「最近一個多月,每次出去都是我幫你付的錢,謝謝,這是帳單。」
「哈哈……哈哈……」那傢伙頓時乾笑起來,
「其實偶爾幫幫朋友的忙,也滿賞心悅目的……」
表哥所在的警局就在公園附近,我讓沈科走進門衛室搗亂,
趁著守夜的警衛注意力分散的時候,偷潛進了裡面。
開玩笑,自從夜峰在這個分局當值後,我就常常藉故跑來亂鬧,
不知不覺都在這裡混了有五年多了,
分局裡的一切部門分配、房間位置、甚至所有監視器的佈置情況,
我都是瞭若指掌,特別是在午夜過後,分局裡只有少量的警員值班,
走廊上幾乎看不到人,這讓我的計畫更加如魚得水。
小心翼翼的躲開監視器,我溜到了表哥的辦公室前。
先敲了敲門,確定沒人後,才用鐵絲把那把爛鎖弄開走了進去。
表哥一直有習慣把所有的備用鑰匙都放在門後的地毯下,
我很容易就搞到了資料室的識別卡。
哈哈,一切都太容易了!
走進資料室,我關上門,得意的笑起來,以後有機會,
一定要糗糗那個殺千刀的夜峰,那傢伙常常在我面前自鳴得意,
說自己分局的防盜系統有多了不起,結果還不是這麼輕易的,
就讓我進到所謂固若金湯的警局資料室了!
說實話,雖然在分局玩了五年多,但這還是我第一次進警局資料室,
打開自帶的手電筒環顧一下四周,其實這裡也沒什麼了不起嘛!
七十多平方米的房間,沒有窗戶,
依著牆壁橫擺著十多組銀灰色的抽屜式資料櫃。
很普通,根本就不像以前想的那麼神秘。
一組一組的資料,按時間順序擺放的很有規律。
這倒是便宜了我,沒兩下就找到了李庶人的驗屍報告,
我手捧著報告仔細看著,只看了一眼,就又震驚又氣憤的握緊了手。
哼!果然!夜峰果然對我撒了謊,撒了個彌天大謊!
李庶人當然不是死於安眠藥中毒,他是被人謀殺的!
根據法醫斷定,他被兇手從身後攻擊,一刀致命。
兇手用鋒利的短刀割破他的頸部大動脈,放完血後再將頭割下來帶走了。
犯案手法,完全和張秀雯那件Case一模一樣。
這麼說,兇手有可能是連環殺手?
我苦惱的思忖了一會兒,輕搖了搖開始脹痛的大腦。
這篇驗屍報告寫的很長,完全不像七哥平常簡短精練的行事作風。
突然一段文字印入眼簾,我吃驚的嘴一鬆,
險些將咬在嘴裡的手電筒給掉了下去,完全沒有想到,李庶人的身上,
竟然會有這麼匪夷所思的秘密!
哼!看來我有必要立刻到他的家裡去一趟,免得所有的線索,
都被那些愚蠢的員警給破壞掉了!
原路偷溜出分局,沒想到沈科那傢伙還在警衛室裡蘑菇,
我給他打了個眼色,他才依依不捨的走了出來。
「你跟五哥在聊什麼,聊的這麼起勁?」我饒有興趣的問。
那傢伙眨了眨眼睛:「沒什麼,我只是向他問個路而已。」
「問路?」我狐疑的問道:「問什麼路可以問二十多分鐘?」
沈科哈哈的大笑起來:
「小夜,就算你聰明絕頂,不過有些事情就算解釋了,你也是不明白的。」
他頓了頓又道:
「剛才你表哥到警衛室來過。好險,幸好只是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
「哦?」我皺起了眉頭:「他說了什麼?」
「他吩咐五哥打起精神,不要被他的小表弟溜了進去,
還說他那個小表弟好奇心大的可怕,認定了一件事,
就算犯奸作科也會做到底。
哈哈!說實話,你表哥真有些瞭解你。
不過還不算太瞭解你,你的動作可比他想像的快多了。」
我哼了一聲:
「不要以為這樣恭維我,我就會放你回去睡覺了,至少再陪我去一個地方。」
「什麼啊,我現在真的好困!」沈科一邊大叫倒楣,一邊被我拖走了。
李庶人的家離他的診所不遠,是棟不大的老房子。
警局不惜工本的亂拉警戒帶,把房子周圍一百多米的地方全部圈了起來。
「這樣進去會不會犯法?」沈科遲疑的看著我。
我冷笑了一聲:「哪有那麼多法好犯,總之不要被逮到就好了。」
說完,大搖大擺的踢開警戒帶,走了進去。
兇手犯案時的現場,還保留的比較完好。
李庶人是死在自己的寢室裡。
不過我沒想到,他房間的格局,竟然和他女朋友張秀雯家裡一模一樣。
都是進入大門後便是臥室。
只是李庶人寢室裡的床,規規矩矩的靠著牆邊擺放著,
不像張秀雯家裡放的那麼奇怪,還有他遇害的地方整整齊齊的,
只能判斷受襲時他完全沒有抵抗過。
咦?奇怪!我猛的俯下身子,仔細的看著床腳。
床腳劣質的木地板上,居然微微的印有大概三十多度的弧形擦痕,
如果不是像我這樣先入為主就對床特別加以注意的話,還真難以發現。
擦痕還是新的,大概是不久前移動床時,被鐵製的床腳劃的。
我大為興奮起來,招呼沈科和我一起把床搬回原位。
天!我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睛死死的看著床。
那床原來的位置竟然……竟然是正對著門的,
這種情況完全和張秀雯家一模一樣!
「有什麼不妥嗎?」沈科看著興奮而發抖的我,大為好奇的問。
我搖搖頭,一屁股坐到床上。
到底是誰動的床?
張秀雯也好,李庶人也好,他們家寢室的床,
為什麼都要擺放成正對大門的位置?
那麼又是誰在他們死後,將床搬回正位的?那個人到底有什麼企圖?
他會不會就是這兩起兇殺案的兇手?
疑問一個又一個竄入腦海,我拍著頭,用眼睛不斷掃視四周。
不對!一道靈光突然閃入腦中,剛才在警局檔案室時,我看過現場照片,
照片裡的床也是順著牆擺在正位的,
那麼這床的位置應該不是兇手事後擺放的,
有可能是兇手殺了李庶人後,順手將床換了位置。
不過,也有可能……
我猛的跳下床,在剛才擺床的位置的地板上一個挨一個的敲著。
果然,有一格木地板是松的,我把它撬起來,露出了一張小紙條。
上邊寫著一行地址:
「黑山鎮六街十五號,我有東西寄在那裡,有緣人可取之。」
字跡很淩亂,看得出是很匆忙間寫下的。
我激動的渾身顫抖,皇天不負有心人,我的猜測果然是對的。
如果床是李庶人移動的,那麼就有可能是他想隱藏某個秘密。
但是由於時間緊迫,他也只好將其藏在床下的地板裡了。
這麼說來,難道他有可能已經知道了自己會死,而且他也已經有了死的覺悟?
那麼這個兇手又是誰?和他有什麼恩怨?為什麼要那麼殘忍的將他殺死?
而且,他和張秀雯的頭到底在哪兒,真的在兇手那裡?
「走,到我家去喝杯咖啡吧。」拋開已經混亂的思緒,我暗自下了個決定。
「都淩晨三點多了,我想回家……」
沈科剛想抗議,被我眼睛一瞪,嚇的欲言又止,只好垂頭喪氣的跟我走了。
回到家,泡了一壺濃濃的黑咖啡,我順手遞給沈科一張我剛寫好的便條。
「這是什麼啊?」沈科狐疑的接過來念道:
「敬愛的老師,由於我兒子昨天夜裡突發闌尾炎,現已留院做闌尾切除手術,
特此向學校請假四周。」
「如你所見,普通的便條罷了,明天幫我把它交給老師。」我淡淡的說。
沈科頓時惡聲惡氣道:「這哪裡普通了?!」
我撓撓頭,拿回便條仔細看了一遍,恍然大悟的拍拍手,
「對了,少了家長簽字!」大筆一揮,便簽上了老爸的大名。
沈科瞪大了眼睛,「你這又是發哪門子的瘋了?」
「我明天要到黑山鎮去一段時間。」我喝了一大口黑咖啡,對他笑起來。
「你要去調查李庶人?為什麼?這是兇殺案吧,警方會處理這件事情的!」
「這不是普通的兇殺案。」我用手指輕輕的敲著桌面,說道:
「我潛進警局的資料室,找李庶人的驗屍報告。你猜我在上面看到了什麼?
嘿,是一件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
「由於沒有頭,警方無法辨認死者的身份。
於是收集了李庶人診所和家裡的毛髮做DNA鑒定,證實了死者就是他本人,
而法醫在解剖他的屍體的時候,發現李庶人骨骼縫合上有問題,
於是懷疑李庶人的實際年齡。
但是你猜得到嗎,通過炭十二的測定,李庶人究竟有多少歲?」
沈科被我激動的表情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大搖其頭。
「八十六歲!他竟然有八十六歲!」
我興奮的大聲說道,全身不住的顫抖。
每次遇到了神秘事件,我的好奇心蠢蠢欲動時,全身都會激動的抖個不停。
「八十六歲?你說那個李醫生竟然有八十六歲?」沈科震驚的站起身來。
我點點頭:
「同樣身為男人,如果你碰到了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會不會去探個究竟?」
沈科想了想,最後長歎口氣,從我手上拿過便條,塞到了褲兜裡。
「不知道幫這個忙會不會害了你,不過說真的,我被你打動了。」
漂屍
門,自古以來,便被視為是一種可以隔離惡靈以及不幸的屏障。
遠古時的人類從巖洞裡走出來。
來到平原,學會修建屋宇後,為了將自己與危險的動物隔開,保護自己,
所以發明了門。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門開始變為一個人類隔開別一個人類、隔開自己對夜晚黑暗的恐懼、
隔開是非黑白的孽障。
經過幾萬年文明的延續和發展,可以說,
人類對門的本身早已產生了一種敬畏。
將床擺放在睡覺時腳正對著門的位置,在風水學上是絕對的大忌。
不知道你有沒有嘗試過那樣睡覺,去黑山鎮前一晚,我試過。
那晚我整夜都睡得不安穩,總覺得腳心很涼,不論蓋多厚的羽絨被,
甚至將襪子都穿上了幾層,但我還是覺得腳心很冷。
那不是一般的冷,是冷的進入了骨頭,凍徹了靈魂。
真搞不懂,李庶人和張秀雯為什麼要這樣睡覺,難道是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到黑山鎮的時候,都已經下午四點過了。
這個鎮,離我居住的鎮的確不遠。
但是我萬萬沒有料想到,這裡竟然是既封閉又與世隔絕。
公共汽車開到離這個鎮二十多公里的地方,就改道了。
我只好一個人下車,也算運氣好,半路上攔住了一輛牛車。
不然,要我走這麼遠的山路,我恐怕路才走到一半,天就黑掉了。
「大叔謝了。」
我跳下車,一揚背包,按照那位大叔的指點,順著河向上遊走。
河水很少,但很清!
河岸的風景十分秀美,這在被文明污染的一塌糊塗的世界裡,
已經越來越少了。
我賞心悅目的邊走邊哼著小調,突然發現不遠處,
獨自站著一個穿著白色衣衫,十六、七歲的女孩,女孩子對著河在哭,
她呆呆的望著河面,滿臉傷痛欲絕,突然她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想要跳下去。
我嚇得語無倫次的大聲叫起來:「喂!喂喂喂喂!你!就是你!」
那個女孩轉過頭,驚詫的用手指了指自己,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淚珠。
我三步兩步跑過去,喘著氣問道:「失戀了?」
女孩還是滿臉詫異,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我。
竟然是個少見的美女!
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撓撓頭,嘿然道:
「這裡的水似乎太淺了一點,如果跳下去不但淹不死人,還會撞著頭。
要自殺的話,我知道有個好地方,剛好離這裡不遠。」
那個女孩還是一個勁兒的呆看著我。
在她的美目下,連一直號稱臉皮厚的可以拉車的我,也開始不好意思起來。
只好在臉上保持服務業特有的上彎月笑容,又道:「要不,我帶你去?」
「神經。」女孩的臉上終於有表情了,她狠狠瞪了我一眼,罵道:
「你看我的樣子,哪裡像要自殺了?自以為是的傢伙!」
「我……」
剛想為自己辯護,那女孩又罵起來:
「怎麼?不服氣嗎?本來就是你不對,我有親口對你說過我要自殺?」
「沒有!」被她一嚇,我條件反射的搖頭。
「就是嘛!那你憑什麼這麼武斷的認為我要自殺?
難道一個人站在河邊就是要自殺嗎?她就不能幹點別的事?」
「可是你在哭……」
搞不清狀況的我,完全被她牽著鼻子走了。
「哭又怎麼了?我不能是被風沙吹到眼睛裡了嗎?
而且你又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哭,我偏是愛哭,高興也哭,不高興也哭。
我現在就哭給你看。」
女孩口若懸河的謾罵著,突然噗哧一聲,
本來充滿悲傷的臉上綻開了一朵笑容。她像怕我見到自己笑的樣子,
急忙背過身,深深吸了一口氣。
「罵完了?」被罵得頭昏腦脹、無地自容的我,小心翼翼的問。
「差的遠吶!」
看著被這句話嚇的想要在地上找洞鑽進去的我,女孩摀住嘴,開心的笑起來:
「算了,本姑娘念在你年紀輕輕的分上,就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你。
我要走了,你給我在這裡好好罰站,思考一下自己到底錯在哪裡!」
有沒有搞錯,我夜不語難得發善心做件好事,不領情也就算了,
還被這小妮子反咬一口,天哪,現在果然是世態炎涼,人心不古啊!
哼,這小妮子,看起來倒是人模人樣的,竟然那麼不可愛,
可惜她有那麼好的身材和臉蛋了,真是氣煞我也!
那女孩絲毫不理會還在內心做自我反省的我,從地上提起籃子向河下游跑去。
「對了,」跑了不遠,她突然回過頭來,輕輕笑道:「謝謝你。」
續而又轉身,踏著輕快的步子遠去了。
我如電擊般呆呆的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好美的笑容!
那不露齒的顰掬一笑,竟然像傳達了千萬種含意似的,深吸了一口氣,
風是甜的,是不是她柔順的長髮留下的幽香?
或許,那個女孩並沒有想像中那麼不齒吧。
我苦笑一下,將背包搭在肩上,繼續順河向上遊走去。
沒有走多遠,狀況又出現了。
清麗的河面上,開始漂下許多稻草劄成的小人,那些小人順河水起伏著,
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我加快了腳步,突然聽到上游不遠處,傳來一陣鬧哄哄的聲音。
走近一看,竟是一群人在河裡打撈著什麼。
那些人踩在水裡,用很長的竹竿沿著岸到處刺探,
河岸上還有個很老的女人邊慢慢走,
邊不斷的將袋子裡的那些小稻草人拋進水裡,
一旦有稻草人在河裡浮著不動,
就有人飛快過去在稻草人的四周仔細的踩水。
「婆婆,你們在幹什麼?」我好奇心大起。
那個丟稻草人的阿婆瞪了我一眼,沒有開口。
不過,她身旁那個和我年齡相仿的男孩,倒是說話了:
「請不要見怪,我姥姥在招魂的時候不能說話。」
「招魂?」
我愣了一愣,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只聽那男孩繼續說道:
「北邊鎮子裡的張家大小姐三天前失蹤了,屍體一直都沒有找到。
有人懷疑她是跳河自殺,她家裡人才請我姥姥來給她招魂,
讓她的屍體浮起來。」
「用這些稻草人就可以找到屍體?」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那男孩很認真的點點頭:
「如果她想我們找到她,稻草人就會停在她的屍體上邊。」
我一聽,險些笑出來。
鄉下地方的神婆常常都是這樣,
總是用一些隱晦的話來說明自己多麼有法力,
說什麼她想被找到,就可以被找到。
用這麼模稜兩可的詞語,找到了當然是自己的功勞,
而找不到也可以怪到死者的頭上,不過這世界上,
往往都有許多愚昧的人會去信!
那男孩見我滿臉不屑一顧的鄙視神色,也沒有再說什麼。
那神婆專心的又將一把稻草人拋進了河裡。
有幾個稻草人漂到河中央,突然不動了。
就像被釘子釘住了一般,完全不管河水怎麼流,
也不管任何物理書上所記載的力學原理,死死的再不漂動分毫。
「就在那裡,就在那下邊!」
那神婆開口叫著,聲音既乾澀又尖銳,震的我耳朵嗡嗡作響。
立刻有幾個人走到稻草人附近用竹竿四處戳著,突然有個人大叫一聲
「有了」,就見一團白色的東西慢慢的浮了起來。
果然是具屍體!
是一具穿著白色衣衫的女屍,那群人七手八腳的將那具女屍抬到了岸上。
我嘖嘖稱奇的靠過去,開始仔細打量起那具女屍來。
那具女屍,在水裡浸泡了三天多,全身浮腫,本來的面目早已經不能辨認了。
只是她身上這件白色的衣衫,我似乎在哪裡見過!
我努力在腦中思索著有關這件衣服的資訊,眼睛不經意的一瞥。
突然看到了那具女屍右手上戴著的白玉手煉,頓時全身如雷擊般僵硬起來。
「喂,你怎麼了?怎麼臉色變的這麼白,還在發抖?」
那男孩見我全身發抖,恐懼的死死盯著那具女屍,不禁關心的問。
但我的耳朵早已聽不見任何聲音,粗魯的推開擋在眼前的人,
我三步兩步走過去,將女屍的手腕抬到眼前仔細看起來。
沒錯,的確是這個手煉!
剛才遇到的那個女孩,手腕上也戴著一個一模一樣的。
由於雕刻的很古怪,所以我多看了一眼,記憶比較深刻。
這麼說來,剛才那個女孩身上穿的,也是白色的衣衫,
樣式和這具女屍完全一樣!
天哪!我該不是遇到鬼了吧?!
雖然自己以前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從沒有這麼倒楣過。
剛出門就遇鬼,出師不利!
「你到底怎麼了?要不要我帶你去看醫生?」那男孩推了推我。
我一驚,才發現自己還死死的拽著那具女屍的手沒放,
突然感到周圍陰風陣陣,我全身發冷,「哇」的一聲將手丟開,
往後跳了幾步。
「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我剛才看見過她!」
死命的拍著胸口,驚魂未定的我指著自己來的路說道:
「就在河的下游,十分多鐘的路。」
「什麼?!」那男孩頓時驚的臉色煞白,他一把抓住我的胸口大聲問:
「你看見過她?什麼時候?你和她說了什麼?」
「大概是半個小時前。」我滿臉恐懼,
「當時看她的樣子似乎想要自殺,我勸住她了。」
那男孩呆住了,他突然用力推了我一把,
「走!快點離開這個鎮,走的越遠越好!那是浮屍鬼!
她一定會回來找你的,她要你做她的替死鬼!」
「替死鬼?」
打撈的人群漸漸散去,有人抬了屍體和那神婆一同走了,有的回了自己家,
河岸邊頓時冷清下來。
我獨自站在原地,回味著那個男孩最後說的話。
她想我做她的替死鬼?那麼剛才她為什麼不動手?
難道是因為鬼在白天沒什麼力量?
混亂的頭腦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我搖搖頭,
這才發現河邊已經只剩下我一個了。
冬的夜來的早,天開始暗了下來。
「喂,誰等等我,有沒有人啊?」
突然感到全身一陣惡寒,我不禁又打了個冷顫,飛快的向鎮裡跑去。
不知道是不是該聽那個男孩的建議離開這裡。
不過我知道就算他說的是真的,我也絕對不會走。
既然已經來了,什麼都不做就逃跑,絕對不是我的做事風格。
至少我也要把李庶人留在這裡的東西帶走。
至於其他的事,等到發生以後再說吧!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夜不語橫看豎看也是長命相,哪有那麼倒楣的?
倒是李庶人,那傢伙到底在黑山鎮的六街十五號保存了什麼東西?
會和他不老的身體素質有關係嗎?
收起略微恐懼的心,好奇心又熾烈燃燒起來。
鬼女
浮屍鬼是什麼,我當然知道。
傳說跳河自殺被水淹死的人。
如果她們在死前還留有怨氣的話,就會變做浮屍鬼。
她們徘徊在自己死掉的地方,尋找獨自在岸邊遊蕩的人做替死鬼。
當然,本地也有另一種說法。
有些人認為怨有頭債有主。
那些浮屍鬼只會找生前那些害的她們不得不自殺的人。
我當然對這些傳說嗤之以鼻,只不過恐懼這種東西,每個人都會有。
也不管你是不是很有理智。
黑山鎮很小,人口也不過才七百多人。
但是歷史悠久,也因此存在著許多大城市早已看不見的奇風異俗。
走在鋪著褐色石板的街道上,沒來由的有一種來到異域的感覺,很是舒爽。
我感動的往後看了看,冬日黃昏的夕陽血紅,落日的餘暉。
落寞的灑在我所經過的街道,將我的影子拉的又細又長,好酷!
就因為這樣的感覺,我才喜歡到處旅遊。
感受一個陌生的地方帶給自己的新奇。
黑山鎮的第六街是在鎮子的東邊,走了不久就到了。
我數著門牌找到了十五號,那是棟很大的三層木製建築。
式樣很老,很有地方風味。
我敲了敲緊閉的大門,但等了好久卻都沒人來應門。
正要將耳朵貼到門上,聽聽裡邊是不是有動靜,門「吱嘎」一聲開了。
我頓時重心不穩,頭不由的往前傾,只感覺碰在了一團軟綿綿的物體上。
鼻中還嗅到一陣女兒家如檀似桂的幽香。
「啊!對不起!」
當我明白那團軟綿綿的物體是什麼時。
慌忙止住想要按過去的雙手,紅著臉的向後退了幾步。
抬起頭,正想要看清楚有著那對雄偉物體的主人。
這時,屋裡傳來一個中年女子哭啞了的聲音。
「雯怡,外邊的是誰?
如果是來住店的,就跟他說清楚,我們家最近都不會做生意。唉,作孽啊。」
聲音掩不住的悲傷。
「來的只是個小無賴罷了,看我怎麼打發他走。」
被我撞到胸部的那女孩聲音很甜美,但是聲音也很沙啞,像是哭過,
而且還微微有些嗔怒,那種個聲音似曾相識,像在哪兒聽過。
沒等我抬起頭,她隨手抄了一支掃帚,就朝我鋪天蓋地的打過來。
有沒有搞錯,我最近怎麼這麼衰,自從來了這個鎮後就沒遇到過好事,
難道果然是俗話說的寧願上吊,不願碰鬼?碰了鬼就要倒楣一輩子?
「停停停吶!打夠了沒有!」見她打的沒完沒了,我惱怒的一把抓住了掃帚,
大聲道:「我又不是有意的,你讀過書沒有,知不知道不知者無罪的道理?」
那女孩「咦」了一聲,好像很驚奇的打量起我。
「啊!是你!」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喊道:
「你不是那個今天下午,在河邊說我要自殺的那個傻瓜?」
「你才是傻瓜!」
我氣不打一處來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向那個粗魯的女孩看去。
天哪,這一看之下,直嚇的我全身僵硬,臉色煞白,
身邊站著的這個滿臉暈紅的女孩,不是我下午遇到的那具浮屍鬼嗎?
「鬼……鬼啊!」
我喉嚨打顫的鬼叫一聲,拔腿就跑,
完全把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理智丟到了腦後。
關鍵時刻,還是應該把身體交給本能,理智算個屁!
「王八蛋!本姑娘這種美女哪裡會像鬼了?!你給我滾回來說清楚!」
那女孩氣鼓鼓的追了過來。
「不要過來,我這種人又笨又小氣又陰險,下不了地獄,上不了天堂,
完全不適合做替死鬼!」
被追到巷子的死角,我靠著牆嚇得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大不了……下次我幫你介紹一個老實人!」
「白癡,我才不要!」
那女鬼越來越生氣了。
我緊張地苦笑道:
「一個不夠?那兩個好了!什麼,你還不滿意?
喂喂,你知不知道什麼叫鬼心不足蛇吞象?」
「夠了!不要給你點顏色,你就以為自己可以開染坊!」
那女鬼走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衣領,衝我大聲說:
「認真看著我,你倒是說說本姑娘哪裡像鬼了?
這世界上哪有像我這麼漂亮的鬼?」
這鬼的虛榮心真強!
我強壓住恐懼的快要跳出來的心臟,慢慢睜開眼睛。
只見女鬼那張秀麗的臉,就在離自己的鼻尖三厘米遠的地方,秀美的臉孔,
因為急跑後而不斷起伏的胸脯,緊緊的壓在我的胸前,
我能感覺到一陣軟綿綿的舒服感覺,甚至還可以感覺到她的體溫,
和輕拂在臉上的淡淡如蘭氣息。
咦,她有呼吸?那這女孩不是鬼?
天哪!好丟臉……
我夜不語的一世英名,看來就這樣被毀於一旦了,
自己竟然會好死不死的斷定一個纖纖弱女子是女鬼,還被她嚇成這副尊容,
傳出去不被那群損友笑死才怪。
我現在幾乎都可以聽到沈科那傢伙摀住肚子,指著我的臉,
笑的口吐白沫的樣子!
「怎麼,你啞巴啦?」那女孩得理不饒人,逼問道。
「你是……是人。」我難堪的答道。
「還有呢?」女孩依然咄咄逼人。
「是個美女。」
「然後呢?」
有沒有搞錯,這樣還不滿足?
真不知道她的虛榮心是用什麼做的,都可以比得上馬裡亞納海溝了。
「還有……嗯,你的胸部很大!」我用眼睛向下瞥了瞥。
女孩這才發現自己的姿勢很曖昧、很吃虧。
「哇!色狼!」她狠狠的打了我一耳光,面紅耳赤的向後退去。
「這又關我什麼事了?」我委屈的摸著自己的臉。
女孩紅著臉,瞪了我一眼,氣呼呼的說道:
「都怪你,要不是你滿口胡說,我才不會氣成那樣,也就不會,也就不會……
哇,叫我以後怎麼嫁的出去!」
「什麼?這樣也怪我?」
我發現,自己突然變成一部白癡電影的主角了。
在一個蠻橫無理的女孩子面前,就算你有超群的頭腦和智慧,
也根本一文不值,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還是不要跟這種不講道理的女人胡攪蠻纏為好,如果又生出什麼糾葛來,
那我恐怕這一輩子都出不了黑山鎮了。
「嗯,這個,你不說我不說,絕對沒人知道。
我看我們還是再見吧……再也不見!」說完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溜掉。
那女孩伸手拉住了我的背包:「你是外地來的吧?」
「我像是本地人嗎?」我沒好氣的答道。
「當然不像,我們鎮的普遍智商都很高,哪有像你這麼白癡的。」
那女孩神秘的笑起來,「天已經黑了,我看我們想再見都不行。」
「為什麼?」
我皺起眉頭,只是偶然碰到了她的胸部罷了,還不至於就為這種事,
賴死賴活的要我負責任吧?
那女孩拽著我的背包,自顧自的向前走去,
「整個小鎮就只有我家一間民宿,這裡的居民雖然不是不好客,
但我們有個傳統,就是民居不會留客人過夜。
到了晚上,黑山鎮絕對不會有人收留你!」
她轉過頭,對我燦爛的笑起來,
「所以如果你不想睡大街,我看我們想再見都暫時不行了。」
「一樓是我們家裡人住的地方。
二樓和三樓是客房,最近是旅遊淡季,客房全空著,你想住哪間都可以。
洗澡間在每層樓的最後一間,二十四小時都有供熱水。
還有,這裡住宿的價格是每天三百元,第二天的中午十二點退房,
如果你要繼續住的話,請在十二點之前說一聲。
「我們這裡有供應三餐,因為最近家裡有事,所以幾乎是和我們一起吃飯,
不會另開爐灶,所以不用你給錢。這樣解釋夠清楚了吧?你還有什麼問題?」
那女孩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一邊開了張票遞給我。
「有個問題。」我掏出錢遞給她問:「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用手撐住頭,撇著嘴反問:
「你每次住店,都會問那家店主人的女兒,叫什麼名字嗎?」
「對啊,我有這個嗜好。」我狡猾一笑:
「叫別人的名字,總比叫她女鬼好一點。」
那女孩哼了一聲,低聲道:「我叫張雯怡。」
「我叫夜不語,你好。」
我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遞了過去,張雯怡那小妮子竟然狠狠的打了我一下。
「我才不好,至少我還沒有修養到會和一個滿口叫我女鬼的白癡握手。」
「那是有原因的……」我尷尬的笑著,續道:
「遇到你不久後,我就看到一群奇怪的人在水裡撈東西,
最後他們撈起了一具女屍,身材和穿著都和你差不多,對了,還有……」
我一把抓住她的左手,看著她手腕上帶著的白玉手煉,繼續說道:
「還有,她手上戴著一個,和你這個一模一樣的玉石手煉。」
突然感覺周圍的氣氛變了。
抬起頭,只見張雯怡全身都在顫抖,她臉色煞白,一把抓住我的衣領,
大聲喊著:「你!你說什麼?!她的手上真的有和我一模一樣的玉石手煉?
真的?」看樣子,她情緒激動的已經站不穩了。
我點點頭。
「不!這不是真的,姐姐死了!姐姐真的死了!」
張雯怡哭著,喊著,臉上悲痛欲絕。她拚命的用手打著我,
淚水不斷的從絕麗的臉龐上流下,最後她猛的撲在我懷裡,哭的更厲害了。
原來,那具浮屍是她的姐姐。
對了,張秀雯也是來自黑山鎮,也姓張。總覺得樣子和張雯怡也有點像。
而且這個鎮子人少,張雖然是大姓,或許……
我使勁的搖搖頭,決定即使那個可能是真的也絕對不說出來。
不知為何,我少的可憐的良心,
偏偏會對這個讓我又難堪又頭痛了不只一次的女孩大為憐惜。
一個姐姐的死已經把她打擊夠了,如果張秀雯真的是她姐姐,
那她不把眼睛哭出血才怪。至少,我脆弱的肩膀再也受不了被她再次痛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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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就先打到這了。
有空我會在上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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