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餅二酒私家珍藏小菜

2010-10-04 18:53:11五餅二酒

要嫁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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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批商人西進中國，都是無奈於台灣找不到足夠的人力，生產需要大量人工的產品。早期幾次數量上十幾萬的訂單，就晚了一天進中國工廠驗貨，在全廠烏鴉鴉一片人海中，箇箇埋首作業，但見穿線拉過玩偶身體，握著粗粗縫針整齊的手此起彼落，而貨早已完成大半。要是有幸，品質可以，順利出貨，皆大歡喜；不幸也是經常的，品質完全與訂單內容不同，廠方一副「差不多啦…」或是「問題不大…」，我也只能哭喪了臉，苦苦央求廠商一定要把生產線上的「黑頭髮」全部「反工」，改成訂單規格的「紅頭髮」，不然「問題就會很大」。廠裡那位中國班長，還一臉茫然叨叨絮絮地唸著：「人的頭髮都是黑的」，人家還是好心腸替客戶把關，仗義直「做」擅自修改，哪管訂單內容寫明的是甚麼…我我我，我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讓廠商明白，「玩偶」是可以卡通化、可以戲劇化的，一切請按照出錢大爺 ─ 客戶 ─ 的意思。

中國大陸近期發生人工嚴重短缺現象，特別是沿海地區。不得已之下跟著廠商繼續轉入更「內地」─ 江西上饒生產。上饒在哪裡？簡單地說，從深圳搭火車到上饒，全長一千一百二十七公里，約需十二小時二十二分鐘，繞台灣大約「才」三圈而已。更遑論去深圳，還得先飛到香港，再轉入深圳地區。路程如何，線路遙遠繁雜，此章不談，下回再述。

這套有八種款式的玩偶訂單。大小十公分高，四肢會旋轉，不但戴上不同材質做成的不同造型帽子，還配了各樣材質做成的領帶、領結或是三角巾，十公分的身體能配在身上的配件，可以想見有多小，大小不到三公分的小帽子，需要印刷上可愛的圖案；不到四公分的領帶、領結或是三角巾，也印刷小小圖騰裝飾。單單一支玩偶，從裁剪截至釘眼睛縫鼻子嘴巴成型，至少需要經過四十道以上的手工，還沒包括修線、整裝與包裝裝箱等等程序，全廠至少有二百人以上日夜趕工製作，雖然連同外發的還有百餘人……可憐的是，已經延誤一段時間給廠商了，預計的數量，卻始終遙遙無期，不見影兒…

這趟前往驗貨，進度嚴重落後，苦守廠房，即便是親自下手幫忙，心情鬱悶難紓解，強打精神，隔天與廠商搭乘「動車組 ─ 和諧號」，轉往浙江義烏彩盒廠，做另外一確認作業。從上饒到義烏歷時約一小時四十分鐘車程，車況有點類似台灣的自強號。一下火車，位置稍北的義烏，下著綿綿細雨，頓時覺得驟冷許多。長長的人群，站在冷風颼颼的計程車等候區魚貫前進著，忽然一陣騷動，不斷有人開始鼓譟叫囂起來，最後，還看見連公安警衛都趨前，不停用手掌拍打停在最前面的那部淺藍色計程車車蓋，並且一邊大喊：「走…快走…」多位旅客不耐等候，紛紛攜著手上背上的大包小包，小跑步往下部車跳上。可笑的是，第一部車始終不動如山，硬是不願移動，影響了後面更長的車隊。

聽不懂當地方言的我，傻呼呼的跟著廠商上了那部計程車，廠商特別要求我坐前座，雖然很不習慣，但是凡事秉持「既來之則安之」原則，說坐就坐。司機大哥又是一陣叫喊，然後停停走走的打開我右邊的窗戶，隔著架在車內圍住司機的厚實壓克力板，往外大聲呼叫：「喂…要去哪兒？加一位…」果然，就有一位形色匆匆的年輕人，一骨碌鑽進後車座。這時我才明瞭，為何廠商希望我搭前座。

司機大哥似乎一刻不得閒，嘴裡仍舊不停斷嘮叨著，一語不發的我，努力傾聽並且轉頭死盯著這位「大哥」，到底他和我的廠商在對罵甚麼，原來他們說：「…本來就不想載你們…那麼近…我排很久的…」「那你一開始就說不載嘛，幹嘛都走這樣遠，還在講…」看來，他沒有要停止的意願，越說越高亢，態度越惡劣，擺明就是欺負我這「外地來的」？有一半東北妞血統的我，終於按捺不住，直瞪瞪的轉頭看著大哥的側臉，大聲的說：「…你為甚麼這樣不快樂，一路上一直唸不停…現在才過中午，你還有大半天要開車…都要這樣不快樂嗎？…你真的夠了喔…」感謝主，他沒有再罵，閉嘴了！

工作算是順利，印刷廠商條件觀念都夠水準，稍微心安，休息片刻，趕在中國十月一日國慶前，原車再搭回上饒。中國真的很大，人也真的很多。還未放假，已見人潮處處，只能買了張站票，隨身攜帶的那本〈明朝那些事兒〉，這時準備派上場，靜下心站個近兩小時，相信很快就抵達。使了點小聰明，我往餐車廂移動，發現果然人少很多，選定位置，擺好姿勢，把沉重的兩袋提包丟在地上，在搖晃晃的車廂裡看起書來。漸漸的發現許多人開始不耐煩，走來走去，拼命找人講話，讓談話的聲響，厚厚的蓋過轟隆隆的行進聲音；也有人隨處找地就坐，隨著車廂的震動，很快的就打起盹來。

是車廂裡販賣零嘴的小女服務生叫喊聲，讓許多人抬起頭觀望：「先生，你們不要坐在這裡，這不能坐的呀…」那兩位身材壯碩皮膚黝黑的男生，應聲起立，但是，也在服務員轉身離開的同時，再度坐回原位。這樣來來回回，小女生不斷地換人來「勸說」，而這兩位大漢，最後乾脆採取不理會態度，大嘴一開呼呼大睡，任它天搖地動就是不準備站起來，任那兩大屁股坐在裝了便當的保溫箱上。最後，來了位比較年長的服務員，動手去推碰這兩位大漢，其中一位竟然嘻皮笑臉地大言不慚開口說：「…那你拿張椅子給我坐喔…」

「你為何要為難人家小孩子？她在上班工作，你為何要為難小孩子？要椅子？你為何不買坐票？…你到底要不要起來？」忽然，有一女人說話了，聲音之大，把全車廂裡，不論是在高談闊論的、或是睡到不醒人事的，這下，全部都靜了、都醒了。大夥兒眼光全部也轉向那位彪型大漢，只見他倆靦腆地、緩緩地，不情願的站起來了。瞬間，大家回歸原位，講話的也繼續上一句；睡覺的也接續原先所夢。只有小服務生，對那位出聲的女人報以感激的一笑。那女人，也繼續低頭看她手上的那本中國發行了上千萬冊的〈明朝那些事兒〉。

顛簸一天，疲憊地回到上饒將近深夜了。上饒廠商不放心，派車在車站等候，送我回酒店。上饒市區的夜裡，是謐靜卻有點混濁氣息，在烏暗裡有幾盞灰矇燈光閃爍。車子滑進酒店的騎樓通道時候，有種溫馨回家放鬆感受，只是，只夠一車的通道上，大剌剌的停著一部大型休旅車。廠商的車子卻卡在小斜坡道上，進退不得。我逕自下車，走到沒有熄火的大黑車旁，敲敲車窗：「大哥，你可以把車子往前移點，讓後面車子經過，你再到退回來？」車裡的大帥哥，身材魁武，頗有台灣竹聯幫大哥的架式，端座車裡刁著菸，不屑地回應：「我等人…」「沒關係，你把車往前移一點點就好，後面的車過了，你再倒回來…」

在我問：「…看你還蠻帥的，你不知道這是公共道路嗎？難道上饒的男人都像你這樣沒水準？……」是因為他堅持要等人，絕對不移動。他氣呼呼地跳下車來，拿起手機猛打，不是很確定撥給胡錦濤或是溫家寶，反正就是沒有人來搭救…然後，不斷比手畫腳的跟酒店門房小弟吼叫：「…這位美女說我沒水準…」轉身問我：「那你就有水準？」「我承認我沒有，不然我怎會跟你這樣沒水準的人講話，還教你怎樣開車？…」我耐心的回答說。

短短不到二十四小時，充分領會了男人「粗魯」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