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6-15 17:37:00五餅二酒

山字這條路

山難山狽走一回

第一次真正說是去爬山,是多年前緣於一份義工職務的關係,不能不去;那次彷彿是上陽明山區的七星山;印象中只記得山谷間刺骨的寒風,冰冷的空氣,煙霧朦朧,一歩一歩上階梯,上氣不接下氣,汗水從裡濕到外,又在臉頰上結冰似的,我全身凍僵了。我是真的用爬上去的,因為雙腳不配合,只好配上雙手,四肢同時進行。當然也無暇抬頭觀看周遭環境,滿山林間只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氣聲。到達目的地時,大夥兒已經苦等許久,一見到我爬到,很高興地歡呼,可以下山了。因此,風景如何?不要問我,甚麼印象都沒有,來不及欣賞山頂,就匆忙隨大家下山去了。事後,全身筋骨酸痛數日,至今記憶猶新。往後大約五、六次的爬山過程,總是心不甘情不願,無心觀賞沿路的風景, 一心只想走完就好,草草交差了事。如今,回想起來,真的遺憾,不但是未能享受其中;更遑論遵守『凡走過 必留下痕跡』的片段紀錄。

婚前外子早已把週末半天走走北市近郊的小山,視為運動之一;而我認為既然要成立兩人世界,在新的世界裡,與先生建立一個共同嗜好,是必須的。婚前我幻想著老手牽小手隨性漫步於山間,晨間暖陽輕照,讓拉長的斜影倒映在小路上,山風徐徐,鳥叫蟬鳴,配上兩人輕聲細語,含情脈脈,你儂我儂,好一副濃情密意畫面,想來叫人亢奮,衝動之餘,我陪外子上山去了。

偏向虎山行

說來,那不叫山,充其量也不過是丘而已 ─ 虎山;來回路程也不超過一個小時,我卻硬是休息三次,每次長達五分鐘。眼前一片暈眩,頭昏耳鳴,哪聽得見鳥語,也吹不到清風,更說不上甜言蜜語,灼熱的陽光,肆無忌憚地灑下;當然也破壞了應該有的良辰美景;我還是上氣不接下氣,汗珠如雨下,根本說不出半句話來,我有一種痛不欲生,極端不滿的情緒,一肚子想抱怨,為何不在家多睡一會呢?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卻不敢說出來,因為體貼的外子,已經用毛巾蓋住我的臉,替我擦汗,還不停問:可以嗎?可以嗎?此後,每一個週末的早晨,外子都會問我,你可以嗎?要去嗎?他從沒有要求我,但我總不忍讓他一人獨自走在山間小路。每每裝開心的由枕頭山翻過,去爬另外一頭山。

見山已是山

婚後一年下來,漸漸地我進步了,舉步依然維艱,汗流依舊浹背,喘氣聲息卻明顯減緩,雙腳酸麻也不再拖延多日,一趟路不需要再分多次休息了。最後,我愛上「上山」的時刻,雖然程度還談不上為登山,至少,上山走走不再是可怕的夢饜。

台灣山脈的美,不在其中,是無法形容的。台灣山林的奧妙深邃,不入其境,更難體會。想要用文字敘述,恐怕也只能道出其十分之一。在這塊小小寶島上,以中央山脈為主,向四方散出的山巒,由北一直延伸到中南部。台灣小島四面環海,樂山樂水,有仁有智,地靈人傑,是人間少有的仙境。

然而還是有許多的台灣人,花了大把銀子,紛紛「境外求經」,搭乘飛機遠赴他鄉,尋找美麗風光,卻忽略了台灣山這個美嬌娘,殊不知台灣的山,雖是美麗神秘深不可測,卻可以自行開車,或搭乘大眾交通工具,只需要短短時間即可到達。

北部近郊的山,普遍不算高,由於開發得宜,步道建設完整,大部份可以利用一天、半天腳程完成;遠山含笑,林間藏靈,台灣的山美得叫人在山中不禁高歌:「台灣好,台灣真是個美麗的寶島」。

山山來時路

桃園復興鄉霞雲村的國家森林公園 東眼山。滿山以柳杉、杉木人工造林木等等為主。人工造林木規劃用心,歩道水泥地烙印各種木紋、卵石、石板花紋,因為杉木高聳,仲夏清晨的凉風在聳入雲端的樹葉間梢游移,再急轉直下揮灑這片柳杉林間,輕鬆愉快地在歩道上,不時還有小橋流水的驚艷,不禁停下腳步仰頭深深呼一口山裡的空氣。那天我們坐在林間木製陽台上,看著遠方一片密密麻麻的北部盆地;熱騰騰的咖啡飄香於山間,清涼的山風有鳥啼聲配樂,舒服得想就躺臥在小板木上小憩直到太陽下山。 (030823 )

經朋友的引薦,我們夫妻倆結識『北科登山社』,同年十月第一次與該隊驅車前往半天登山旅程。事前我還是一如以往,享受著開車樂趣,由北市上高速公路轉入平溪鄉間;沒搞清楚要登哪一座山前,已來到山腳下。一副初生之犢不畏虎架勢,歡歡欣欣地跟著團隊前進,沒有背負任何重擔,我一身輕便。領隊非常專業又有耐心,對於我倆新腳照顧倍至,直到一個叉路,領隊表示,可以走平路,稍遠;再往上指著,也可上拉著繩子,沿著山路上去,較近;我一聽近,看似容易,二話不說,也沒回頭問我家老爺子,拉住繩子順勢三歩做兩歩,縱身快歩沿壁飆高而上;此時,我心想身後的外子,回頭想問候他;不回頭還好,一看後面一片崖面,山壁上掛著幾個人;頓時兩腿一酸,直接蹲坐在半山腰上,真的上不去,也下不了,動彈不得,天呀!生長至今,我確定我有懼高症啦!我手不敢放,腳也不能移,此時此刻,我誠心誠意地向上帝禱告,讓我能移動,我願意完全歸順於上帝啦。最後,在眾人上下其口鼓勵之下,兩眼一閉,吸一口氣,用力順繩索而上,站在平溪 孝子山稜線山頂時,我感覺自己是從大腿酸到腳指頭;隨後再越過孝子山其中一峰 ─ 慈母峰,攻頂成功。

在大約一個腳ㄚ子寬度的山路,雖然標高並不甚高,但菱線山路,兩側毫無樹幹可依靠,站立於上,居高臨下好不雄風,也為自己的行為感到驕傲,但是四肢卻也抖的也分不清楚是酸麻或是害怕。還好稜線山路的兩邊,有心人扛上鋼條、纜繩,順著山壁鑿洞固定成拉繩,增添行進的安全性。(20031018 )

對此登山社來說,大路小路通行,大山小山不拒;同年十月底終於上到了風聞已久的冷水坑 竹嵩山。 那一天的陽光特別溫柔,風吹的叫人陶醉,輕鬆的腳程,像極了小時候學校去郊遊的心情。雖然沿路地雷 ─ 牛糞甚多,卻一點不影響興奮的心情;從小路一躍而上,眼前出面一大片寬闊草原 ─ 擎天崗,我彷彿置身電影中,扮演西部牛仔策馬馳騁草原;大自然的偉大,台灣的美,讓心胸頓時開闊,生於斯,長於斯,夫復何求?(20031025 )

十一月中旬,我們再次輕便打扮,短暫路程來到內湖碧山寺 忠勇山。哪知當天大夥兒體力甚佳,短短一小時走完階梯歨道全程,隊友們直呼不過穩。領隊突然遙指對面山頭,在全體同意下,下山將車子轉往大崙頭森林階梯歩道,奮勇地再上大崙山頭。這趟路走的真是舒服,樹林密佈,步道暗藏於兩旁各種叫不出名字的草叢,陽光照不進樹林裡,樹梢上不知名的鳥啁啾不休,人聲鳥聲一時之間好不熱鬧。在山上,山友將背包內零食水果擺開,配上在山上現煮的咖啡,有微風,用再次征服一個山頭的心情,輕啜香濃咖啡,與心愛的人背對而坐,人生最快樂的事,不過如此。(20031108)

六一六公尺標高的觀音山,我們是搭乘公車前往,在觀音山下開始登山。十一月底的天氣,在山中顯得特別冷冽;一半以上路程都需要雙手拉繩索攀爬,大約呈現45°坡度,我心中還是非常害怕,雙腳也不太聽使喚,酸麻的感覺,好像兩支腳與自己沒甚麼關聯,看來我家老爺這次已自顧不暇,無力照顧我,只好屏氣聚神的安靜攀崖,心中暗自呼求主耶穌救命;因為,我相信講話會分心,甚至怯步。我真的佩服幾位女山友,竟然可以背負重擔(水果零食);還可以隔著我, 在半山腰上雙手拉扯著繩索,嘴巴還能交談聊天。

這天前輩們一到達山頂,幾位男士非常熟練地架起炊具;展開山中野外大餐,一端煮麵,一方熬咖啡,香味裊裊,在陣陣霧氣雲層中,仍然寒風刺骨,我打著哆嗦,與山友相互擠身取暖;卻在端起那一碗熱騰騰的湯麵,用力啖飲第一口麵湯時,味道香甜得彷彿山珍海味,一生沒齒難忘,回味無窮。

觀音山上與大部分山一樣,寧靜神秘。從觀音山眺望淡水,蜿蜒的淡水河,綿延環繞淡水小鎮,在濛濛陰濕天空下,週末的早晨小鎮是如此恬靜安祥,浩瀚宇宙中,豁然領悟到自己的渺小。人們為何事惹塵埃?爭鬧不休,此時此地,完全嗅不出現今在台北大城,因著大選而籠罩的煙硝味。 (20031122 )

二○○三年的十一月,對於我這個登山新腳可真是豐富。隔週我們一群世貿友人,浩浩蕩蕩數部小車,與另外一群新新人類同行前往苗栗 馬拉邦山。清晨馬拉邦山美的叫人屏息,嘆為觀止,每一段坡路,盡入眼簾的,總有難以想像的驚奇美景,樹林間懸掛樹尖的成串水滴,晶瑩剔透嬌羞狀,叫人不忍震落它,小心翼翼地輕歩跨過;樹頂上強露出來的晨陽,像瀑布般灑落在登山友身上,置身於幽谷中,因為急促呼吸喘出來的白霧,瀰漫大片厥葉與草叢間,看起來個個俠氣滿身,形成一幕思古幽情的山中傳奇,此趟一起步即進入險陡坡數百公尺,人人身心疲憊不堪,仍緩步持續舉步向上。

馬拉邦山的坡路的陡峻濕滑,一路上不斷聽到滑倒的尖叫驚聲。我有快死掉的痛苦,外子更是跌坐路面,休息良久方能起身,所以我們這群LKK不得不休息好幾回合,與前面那群新新人類,前後相隔了兩個半小時腳程。

十一月的馬拉邦山,最有名的是賞楓。可惜台灣氣候不夠寒冷,變紅的楓葉總是匆匆乍現,隱約現身於萬重樹梢高處;或是三兩片隱密於濃密樹葉之中;或是落葉滿地,在人們的腳蹤與泥濘之間,費力展露短暫的紅。『雲海』是馬拉邦山的盛產之一,山頂上一波接一波的山巒,蒼茫雲海間,雲深不知處,只因身在此山中,想像著古人是如何創造出騰雲駕霧的良言美句。(20031129)

二○○三年年底最後一行,北投 中正山。冬天的早晨特別冷,可是今天心情特別好,我也開始學習背起背包,裝入食物,甚至自己帯著咖啡壺。中正山斜坡陡長又緊接石階歩道,一小時路程下來,已經雙腳酸麻的令人洩氣。外子說,真的很想不走了。而我還是一樣地說不出話來,一臉扭曲,鼻孔變大,嘴巴微張,糗態出籠,此時我只想回家啦。然而,一到達山頂,回首來時路,竟也忘卻當初是如何苦行上來的。在分享隊友們背上山的點心水果,我默默禱告,希望有天我也能背上重擔;一路健步如飛,談笑風生,笑傲各地山頂。

寶島山外山

妹妹昨天來電,對於我這軟腳蝦姐姐,竟能在婚後一年內,穿越山岳數座,做人生重大改變,深表佩服萬分。還有友人始終無法置信,說是從照片內看不到我,有詐騙嫌疑。其實,就如同先前所敘,台灣山的美與神秘,需要自己身歷其境,浸沐在大自然中,呼吸山間散發的芬多精,舒展久坐辦公桌前的筋骨。並且體會上帝創造萬物的大能,屈服於全能的上帝,學會謙卑順服於大自然的奧妙。

台灣的山太美了,美的無法言語形容;台灣的山太深澳了,深的無法探測到底;它是如此穩重坐落於地,包容您滿山滿谷的腳蹤聲息,它卻也深不可測,隨時吞噬您、淹沒您於無聲無影中。

攀爬台灣的山,不僅是因為隨處可達,經濟實惠的運動;更是深入山中,對山產生的情愫,令人留戀不願離去,置身於山中的風骨幽情,目睹萬物的生生氣息,沐浴森林SPA,遠離城市裡的浮華,沒有手機響聲;沒有客戶催貨;在山裡我深深感受到,何苦汲汲人生,沾染一身臭銅俗氣?不如一趟山中之旅,洗滌一身塵埃,抖落一身負擔,讓生命的每一天,都在上帝的見證下,美麗走完。

感謝我家老爺子一路相隨,讓我跟著他腳蹤,在往後的日子裡,能走遍台灣的山。

片段紀錄2003年登越過的山頭,完筆於家中 2004/1/20 1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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