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了吧台的一個位子坐下。
面對著咖啡的調製器具，還不至於有壓迫感的位子。
小小地環顧了四周，
在我心裡描繪了許久的景物：
簡單大方的設計，黑白分明的色調，呈現完整的現代感，
座位附近打的是黃色光,給人和緩而溫暖的感受，
吧台裡面打的卻是充滿專業氣息的白色冷光，
讓我很欣賞的對比。
隨著我牽起的嘴角，
矮矮的玻璃水杯,也送到面前。
就像是從門口照射進來的午後陽光，
我感受到他落下的視線，
我覺得輕鬆,自由,溫暖...


點完餐後，
在等待的時間裡，
我就微笑著，看他在我眼前的吧台裡，弄東弄西的,
從容不迫的模樣，
挽起的衣袖，白衣和襯裡的黑衣，
還有看起來永遠都是剛擦乾的手，
很大的手。
這是記憶中，他的樣子。
他現在在收空杯子，
堆疊的杯子裡面是白的綠的客人喝剩的泡沫，
相接觸的玻璃將泡沫擠出杯緣，
我想像著我就在他端著的盤子裡，
仰望著他。


咬下一口，
吸吮著湯匙裡甜美的醬汁，
在熱騰騰的蒸氣中，我滿意地看著眼前的食物，
雖然不是他做的，但是很好吃。
就如同記憶裡的那晚，冷天氣，
熱熱的麵，暖暖的湯，脆脆的烤麵包，還有冰冰的果汁，
吃的、看的、感覺得到的幸福。

這是我全心去投入的享受。


就在他也閒著的時候，
正好我也笑笑看著他。
他就問，
「怎麼今天只有你一個人啊？」
還是那麼親切，那麼溫柔，
那麼令人猜不透他的心意…

本來我想老實告訴他，
因為其他兩個人一個回學校一個工作了，
所以一個人。
但心裡就直覺地衝出還是那句話，
「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啊。」
太習慣這麼說了，不過，這也是實話。

「怎麼不找人陪你出來吃東西呢？」

放下叉子，瓷盤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接著說，
「嗯…沒必要吧，其實，一個人很好……」
我微笑著。
在心裡憂傷地說，除了寂寞。

隔了一層嘩啦嘩啦的水聲，
我還是瞥見他挑起了眉毛，
聽他疑問地說，
「喔？為什麼好？」

「一個人很好，因為一個人很自由、很輕鬆、很簡單。」

「而且…一個人的時候，就沒有人能阻止我做我想做的事了。」

我說完之後，
他便沉默了。
我感覺自己正在發熱，在我體內的空氣也愈加稀薄。
長長的沉默中，我在等待，
也許沒有也沒必要的回音。

我只好埋首吃東西，
吃吃吃。
不敢抬頭，心裡不知所措著，不知該如何結尾。
突然眼裡冒出霧氣來，和著心中湧出的酸意，
我停下和交戰食物的叉子。
我的心理時鐘，定格。

那時，
他在洗抹布。
又是水聲，
我回神過來，
看著水杯咕嚕咕嚕地，被裝滿。
這回我的謝謝有些僵硬。

也許是終於發現我的不對勁，
也許是終於想好這句對白，
他開口了，
「那……」
「你有想要做的事嗎？」

我望向他，望進他專注的神情裡，
我笑了，釋懷了。
「有啊……」
「我想跟你在一起。」

「喔…」
他還是沒有回答。
又在洗抹布了，
我看見他泛紅的臉，和紅紅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