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12-18 01:32:00薰。

歇斯底里地。自剖兼論村上「約束的場所」

死亡也不過有如羽毛飄下,我常這樣想。
恍然走在台北街頭,一輛車緊急在我跟前停住,揚長而去。
那一瞬間,我曾見到天使。但祂已然遠去。

我的悲觀對於世界並不公平,這個觀念建立於絕對的孤倔;
只過問個人存在的意義,而終究迷失在思緒百折千旋的陰鬱長巷裡,
再也找不到出口與答案,因此來到了牛角的頂端。
是的,我從不否認在與自己對話時,會走不出晢思的盲點,所謂的鑽牛角尖。
究竟有什麼是絕對的存在,沒有保存期限?

致力於完美,所以變的殘缺。清楚知道,和其他人有什麼不同,但卻總要偽裝成一般而平凡無奇的人,企圖矇騙自己,這兒就是那個約束的場所。
在自己的死亡中醒來,是多麼令人恐懼的事。生與死如同一張照片中的光影,人們所在的位置,非光即影,但自己卻站在中繼點上,格格不入。

這世界上有不少正從死亡中醒來的人,站在中繼點上的人。他們努力地將自己靠近光明,但黑暗中卻有另一股力量吸附住,於是只能在中點徘徊。這些內心的掙扎,外表是看不出來的,而因為畢竟控制自己的理性還在,所以與那些完全放空的精神病患又有所不同,這樣的殘缺歪斜,只有在孤獨的寂寞夜裡,才會將人一點一滴地吞噬。

奧姆真理教,就是吸引著這樣歪斜著的人,在一片斜線中,再分不出孰直孰歪。並且,發現自己再也不是孤伶伶的站在光與影的中界,因此彷彿獲得救贖。

我能了解,因為我也是這樣殘缺而歪斜著的。

但是斜線們聚集著,便以為直線才是扭曲著的;他們開始企圖改變世界。
然而在世界的尺規裡,是沒有任意變形這個選項的,正與斜,無法輕易地調換立場。於是過於偏斜的人,開始行動了。

看「地下鐵事件」是在高三的時候;四年後再讀「約束的場所」,只覺得深深地悲哀。奧姆真理教的信徒們,只是想要獲得一種無論在社會上與一般宗教上都不能獲得的平靜安祥而已。這些傾斜的人們,因為被這個固定朝著一定方向的社會壓迫著,所以從想要逃避,到團結,到反抗。手段激烈而殘酷,但是,這些責任,是麻原及幾個主要主事者所應該要全權背負的嗎?

這個社會裡的思想,並不多元。永遠只朝著一定的模式與方向行走,出生後學習語言,對於年長者言聽計從,入學,競爭,即使有更值得學習的事物卻仍得死記各種三角函數與鴉片戰爭年代,不斷超越身邊的人有如將他們毫不留情地殺害,畢業,工作,繼續競爭與殺害的遊戲。
這叫生存。別無選擇,逃脫不了。

量產化的人類。不過是被灌注了當代思潮的容器罷了。這些是正常的,直直的行走的人們。而歪斜著的,則是失敗品。但是混在正常良品裡一起出貨,所以不得不裝成沒有問題的商品。

很痛苦的。


所以目前唯一讓我支撐著,活著的理由,是貓。
我既然養了牠,就不能讓牠流離失所,因此我必須陪伴牠走完生命。
牠除了我以外,一無所有;而我生命中交錯的其他人,還有更大的人際圈子,不致斷裂孤立。

很諷刺。所以我利用大量的文字,繪圖,影像與音樂,填補這一大段必須經過的時間,或者說人生。由於傾斜著的緣故,所以雖然擅長使用著文字,卻不能將自己的文字包裝成為商品。我能理解什麼是「華麗而蒼涼的手勢」,可以在腦海裡描繪出那意像,卻不能將之具現化並解釋之,於是我並不是一個成功的小說家。我恨贅字與繁雜瑣碎的語辭,更恨赤裸裸不經妝點的吼叫。因此在擬文案稿時總不得金主喜愛,不夠POWER(金主說:我就是要表達俗!又有力!),因此也不是一個好的文案設計。我的思想常蒙太奇式亂剪接,不足以將平凡的故事說的活靈活現,也不會是好的散文家。

那麼我是詩人?呵,你太抬舉我了。我的文字雜質尚未沉澱,怎麼有資格登上文學中的桂冠?

音樂?自從流放到台中去解剖屍體後,琴鍵就離我遠去,學生們的笑聲在風中崩壞,無法重建。
於是我選擇了最不擅長的繪圖與影像當作職業,因而痛苦萬分。我手無法完整清楚繪我腦,每每想剁了雙手以除後快。

我就是這樣歪斜而扭曲地生活著。在最接近死亡的一瞬間中感到幸福,那麼,你怎麼能肯定,奧姆真理教,不是想讓另一群人體會,死亡前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