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4-07 19:31:34corner

錯過

一滴雨水落向地面因此錯過屋簷。
飄向天空的粉彩氣球因此錯過了一場宴會。
醜小鴨錯過了跟大家一起長大成為一隻雄壯好鴨的正確時機。
月台上氣喘吁吁的乘客望著揚起一陣塵土的離去尾巴,
他錯過了車班。
亂著一頭捲髮的上班族傻楞楞地望著床頭櫃上九點一刻
無辜的鬧鐘表情,他錯過了打卡時間。
華麗絢爛都歸於平靜之後,一朵花火獨綻於空中,
它錯過了共襄盛舉的煙火嘉年華。
一、二、三,放!
當所有籠罩著溫暖火光的天燈承載著實現願望的神聖使命
飛向夜空的懷抱,
一紙燈架搖搖晃晃墜落而下,
它錯過了人群的歡呼與凝望送行。

無緣跟屋簷打個照面的雨水滴落地面,
卻意外滋潤了一株初發的新芽嫩葉。
粉彩氣球後來飛到離地面好遠好遠的地方,
它終於清楚看見遠方的美好夕陽,不為任何屏障遮擋。
醜小鴨終於長大,豈止是一隻趾高氣昂的野鴨,
它擁有最美麗的天鵝項頸與雪白的翅膀。
乘客在月台等候下一班車的同時,
背身而坐的媽媽膀子上的小嬰兒朝他笑開了一朵花。
上班族收著嗓子裝出咳聲打電話請假,
他決定下午就去觀賞出了社會以後總是一再流失的非假日影展。
當人潮逐漸散去走往來的時候的反方向,
「咻」的一聲劃過天際,大家都轉身回頭了。
落單的煙火享受了所有群眾最後的響亮喝采,就只為了它。

天燈燒成了灰燼,
作天燈也放天燈的一群大孩子難免有點小小的遺憾和失落。
可是即使這樣,
也無損於他們對於寫在天燈上的心願充滿信心和想望。

他們知道和平與安詳的期盼
其實早就攀上了更多其他的天燈,
當這樣的誠摯願望企圖傳到上天耳朵的同時,
也深刻確定地烙印在每一個人的心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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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於觀察城市現象並將其作為文章創作素材的柯裕棻
今天在人間副刊登載的一篇文章:〈未曾謀面的人〉,
裡面有這樣的兩句話:
「一滴雨水落向地面因此錯過屋簷,
一線氣球飄向天空因此錯過宴會。」

文章的意旨是在描敘城市人既緊密又疏離的互動關係;
身體的交會是親密的,
心情的距離卻是如此遙遠。
我們看見了彼此,也看不見彼此;
不斷地相遇,又不斷地錯過。

我的視線停留在這兩句挺可愛的話語之上,
漫想起關於「錯過」這件事。

是錯過,也不是錯過。
「錯過」的同時,
旋即你已經展開另一段的「相遇」。